就在莫扎特一家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迤逦前行的时候,欧洲正是一片混乱不堪的状态。
18世纪中叶的欧洲,大小王朝林立,战争此起彼伏,国界版图变化无常,明争暗斗到处盛行,从王公诸侯抢夺王位到千金小姐争嫁豪门,各种角逐屡见不鲜。只有英国、法国、俄国等少数几个国家的政府在外表上还保持着统一。德国和意大利则都分裂成上百个形形色色的小公国,每个小公国都有自己的朝廷和统治者。它们在名义上都属于神圣罗马帝国管辖。当时的帝国皇上是洛林的弗兰西斯一世(托斯卡纳的公爵),他是奥地利的大公爵,也是匈牙利和波西米亚的国王。
萨尔茨堡当时是巴伐利亚的一部分,一位选帝侯统治着整个巴伐利亚。普鲁士和萨克森则由各自的国王统治;巴拉廷内特(莱茵河畔的德国领土)也是一位选帝侯当政;帕尔马和意大利的其他小朝廷一样,由大公爵掌权;那不勒斯和西西里由国王统治,威尼斯由诸侯统治;南欧和中欧的其他地区也是这一类的小王朝各自为政。荷兰、佛兰德、卢森堡、洛林和无数其他公爵领地都隶属于奥地利。贪婪的哈布斯堡家族和几乎每一个辖有领土的统治家族都联了姻。尽管如此,不仅是普鲁士和奥地利、瑞典和俄国这样尖锐对立的国家兵戈相向,而且那些由于婚姻而结盟并声称效忠于神圣罗马帝国的朝廷之间也是战火连绵。不断的战争,给莫扎特一家的长途旅行带来了诸多不便。
“在那些小旅店里,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非住不可,否则就只好在星光下过夜了。那里面什么样的恶东西和可怕玩意儿都有。店主人昧着良心赚旅客的钱,欺负他们没别的地方可住。店里跳蚤、臭虫、老鼠猖獗,一群群的苍蝇随意乱叮,灰尘厚得不得了;残渣剩饭及其霉味充斥其间,肮脏的抹布到处都是;弄不好还有阴沟的秽臭呢。”就连雄心勃勃要使莫扎特迅速成名的父亲也不得不发出这样的感叹。
然而,这样恶劣的环境也没有阻挡住莫扎特父亲的成功愿望。
从维也纳凯旋归来以后,他强忍着在萨尔茨堡憋了6个月,勉强地敷衍着宫廷里的差事,同时忙着计划下一次旅行了。
当5月的煦风把大地染上一片绿色的时候,莫扎特的父亲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终于向全家宣布了他的计划,这次的目标是巴黎。
莫扎特的母亲又开始顺从地打点行装了。她的心里十分难过,想到又要长期出远门,又要离开亲切、淳朴的朋友,她是满眼浸着泪水。
莫扎特的母亲爱萨尔茨堡的广场、它的牌楼、它的码头,爱它的教堂,爱彼得地下酒店,那个光线暗淡、静谧圣洁的地方。他们一家有时去那里吃晚饭,父亲柔和地念着祝福词,大家都低头表示敬意,在胸前划着十字……其实,她最爱的还是自己的整洁干净、阳光充足的家,那是世界上任何一处住所都无法比拟的。孩子们又怎么知道母亲的心呢?
为了莫扎特的成长,母亲付出了一切。
1763年6月9日,一家人第三次离开了家。那时莫扎特才7岁,姐姐玛丽安妮11岁。父亲精心制定了一条途中包括了所有重要宫廷的去巴黎的路线。由于当时贵族通常在夏季离开首都,父亲遂决定到乡间胜地去拜访他们。
可上路的第一天就发生了意外。当大家都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时,马车在瓦塞尔堡翻了车,幸好全家无一人受伤。在等着马车修理的时候,莫扎特以7岁的年龄又做出了一件惊人之举。他在瓦塞尔堡第一次弹奏了风琴。
接下来,他们又到了慕尼黑、奥格斯堡、海德尔堡。
在海德尔堡,莫扎特又一次显示了他在管风琴演奏上早熟的技巧。
当他们一家来到美因茨时,选帝侯病了,他们只好公开举行音乐会。为了能使这次音乐会产生一定的轰动效应,莫扎特的父亲特意制作了一则招徕听众的广告,其文如下:
“萨尔茨堡乐队指挥利·莫扎特先生之男女公子于本地献演中才艺惊人,俾听者莫不击掌称绝,交口赞誉,致原定仅公演一场之音乐会似非再三而莫可称快者云。”
“盖以众誉以所归,并承诸多资隆望重鉴赏家之所望,次场演出(亦即末场)今夜(八月三十日,周二)将于利见弗劳恩山麓之沙尔费肯大厅举行。”
“11岁女童将演奏难度极大之曲目,该轮曲目皆为若干并世无伦之音乐大师所制;而未及7龄之男童将弹奏钢琴及羽管键琴,并以小提琴献演协奏曲一首。以一布覆钢琴之键盘而伴奏交响乐,其自如从容与未覆布者无二。好事者或可于远处以钢琴或其任择之乐器出以任何音符,无论单音、和弦,该童即可应口报其音名。该童亦可远距离分辨玻璃杯、铃铎及钟表之音响。殿后之节目将听观众所命之调性与演奏时间,以羽管键琴及管风琴即兴演奏,可证此二琴虽迥然相异,所去甚远,然该童皆精于其道,堪称圆熟耳。”
“入场券于金狮剧院发售,每券价半塔勒。”
从莫扎特父亲的这则广告中我们不难看出,其对莫扎特的才能是深感自豪的。
就是在美因茨,这座德国的中部小城镇,小小的莫扎特与另一位天才少年相遇了。
在一次演出中,观众里坐着一位黑头发的英俊少年,他被莫扎特的音乐才能深深吸引住了。他就是以后盛名远扬的约翰·沃尔夫冈·歌德。那时他才14岁,但他的天才已经初露端倪了。小小年纪的歌德当时已懂法语、意大利语、拉丁语和希腊语等4种语言了。
歌德在成年以后常常回忆起这次演出,他清楚地记得莫扎特戴着涂了粉的假发、身挂佩剑的“小魔术师”样子,曾戏称这个套上大人衣服耍音乐把戏的孩子为可怜的小猴子。尽管如此,歌德仍然将莫扎特与拉斐尔(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著名画家,1483·1529)相提并论,并由于他们“轻松愉快的艺术手法”而称他们为一切艺术成熟之冠。
在美因茨演出后,他们继续前行,经过了科布伦茨、波恩、科隆、埃克斯和布鲁塞尔,最终来到了巴黎。这趟漫长的巴黎之行所得的零碎装饰品够开一家商店的了。
11月的巴黎寒冷多雨,使得街道在任何时候都污浊不堪。衣着讲究的人要想保持干净,就必须坐上马车在粗糙的鹅卵石路上颠簸,或者乘坐轿子。莫扎特的父亲雇了三乘轿子,整日里在巴黎的街上来回拜访名贵。初时,莫扎特和姐姐玛丽安妮还感到新鲜,可日子久了就厌倦了。
幸好,凡尔赛宫的主人早已闻知了莫扎特的“大名”,1764年元旦,路易十五国王和王后邀请莫扎特一家到王宫中去看王室一家进餐,这在当时可谓是国王对一般臣民的宠幸之举了。
莫扎特经过父母的精心打扮,跟着父母及姐姐一同来到了王宫。他们“荣幸”地站在椅子边上,像仆人似的看着波旁王族一家人吃饭。
小莫扎特站在王后身旁。王后看着莫扎特聪明伶俐的样子,不时从桌上拿点什么给他吃,并用德语对他讲话。期间,她还把谈话内容不时翻译给国王听。父亲和母亲看到王后如此喜欢莫扎特,心中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这次王室召见后,波旁家族为莫扎特及姐姐玛丽安妮专门在坐落在圣·奥诺门大街的费利克斯先生私人住宅里的小剧院举行了两次音乐会,仅第一次公开音乐会就卖出了320张入场券,票房收入达80个金路易。
莫扎特的演出很快就在巴黎产生了一定的轰动效应。于是,一些有身份的贵族都把能够将莫扎特请到府上来演出当做一件值得炫耀的事。这就使得小莫扎特整日里都有一种疲于奔命的感觉。
一次,在一家贵族的府上,莫扎特即兴为一位小姐唱的意大利抒情歌曲伴奏。他虽然从未听过这支歌曲,但他的伴奏仍然是那样和谐。这使得当时在座的贵族们都惊叹不已。
当那位小姐唱完之后,小莫扎特又恳求她再唱一遍,并弹出了旋律、和声俱全的完美伴奏曲。贵族们简直都被眼前的事实惊呆了,他们如何也不相信一个仅仅8岁的幼童能够有如此高的音乐才能。他们唯有以掌声来抒发从内心发出的赞叹了。
小莫扎特也被贵族们的掌声所鼓舞。接着他又反复弹奏了十多遍,每一遍都换上不同的变奏。后来,要不是别人制止了他,他会无休止地弹下去了。
在巴黎期间,莫扎特一家住在圣·安托尼街的博韦旅馆。这家旅馆位于巴黎市区的贵族聚居区。这就使得一家人和附近的贵族们逐渐有了交往,大部分的贵族宅邸他们都去拜访过了。
可以说,巴黎之行不仅使莫扎特开阔了眼界,也使得一家人在经济上开始富有起来。在凡尔赛宫的所有演奏所得的纯收入在1764年《国王娱乐开支账目》的一项里就清楚地记载“付讫莫扎特先生(指莫扎特之父)因其子女在皇宫演奏音乐应得之1200里拉”。如此的收入,使得莫扎特全家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博韦旅馆长久地住下去。
生活的渐趋安适,终于促使小莫扎特写下了首次公之于世的作品:两首由小提琴伴奏的钢琴奏鸣曲。
那是个春光明媚的上午,小莫扎特在旅馆中闲着无事,就又一次坐在了钢琴前面。他高高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两条小腿悬荡着,胸前系着一条小围涎以防止衣服上沾上墨水。在一种轻松的气氛中,他写了两首深受巴黎影响的小提琴伴奏曲。曲中的每一个音符都像巴黎的香水一样渗透着缜密、雅致的风格。
父亲再次为小莫扎特的创举所感动了,然而他此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如何用这两首小提琴伴奏曲为莫扎特带来更大的荣誉。于是,他将儿子创作的这两首曲子拿给了奥尔良公爵的秘书格林先生。在格林先生的诱导下,莫扎特的父亲终于决定把儿子第一次写下的两首奏鸣曲(K·6和K·7)献给国王的女儿维克托瓦;后两首(8号和9号)献给皇太子妃的女儿德·泰塞伯爵小姐。不仅如此,格林先生还写了一长篇谄媚得令人汗毛直竖的献辞,寄给“法国的维克托瓦夫人”,而将小莫扎特的名字给签上了:“您的极其谦卑、恭顺的小仆人。”
不料维克托瓦竟颇有见识,拒绝了这顶高帽子,坚持要换成简单、朴实一些的词句。出版后的奏鸣曲扉页上写着:“作曲:萨尔茨堡的J·G·沃尔夫冈·莫扎特,时年7岁。”只要是莫扎特父亲经手,他就绝不会放过半点非凡才能而不提!
小莫扎特在巴黎的日子,给巴黎的上层社会注入了极大的音乐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