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引言:该术语的历史
当然了,我们无法从个人角度来评估生活的价值,因为生活中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和偶然性:如果乐观主义和悲观主义a的问题没有别的意义,那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讨论。如果说生活并不像事实那样能够简单地、无可抗拒地使人们轻易相信某种学说,那我们完全不可能停止对生活的评价。生活要求的要么是我们做出积极赞成,要么就从思想上表现出其他态度。我们可以完全投a “乐观主义”和“悲观主义”这两个表达方式起源相对较晚。前者首先被用来表示莱布尼兹的最美世界学说。伏尔泰也曾经用“老实人还是乐观的”的说法来帮助传播这个词语的使用。而在悲观主义的问题上,人们首先想到的通常是叔本华,虽然他本人并不经常使用这个词。考德威尔在关于叔本华的一本著作中说过:“他很少使用‘悲观主义’这个词——也许总共也就三四次罢了——而这仅有的几次也是有关其他人的哲学问题,而且通常采用其形容词形式跟事物的乐观主义观点相区分。”
身到生活的浪潮中,为生活的发展倾注自己的力量,或者我们也可以奋起反抗,努力尝试着为自己建立一个新领域并站稳。在伟大的历史发展中,这两种可能都可以从中找到典范。印度文明的鼎盛时期流传这样的信仰:生活中有无尽的痛苦,无尽的挣扎和必然,生活的主题永远都是承受,人类智慧的高峰在于努力将自己从生活中解放出来,或者换个说法,在于尝试着减轻这种痛苦。
与这种对生活的消极态度相对立的则是我们西方文明为代表的看法,根据我们的价值观,生活毕竟还是好的。我们应该紧紧抓住生活,应该努力充实生活,西方思想家因此全心投身到这种肯定立场的建设中,展示现实的巨大价值。
西方思想奇想的历史发展可以分成三种主要阶段:希腊思想家将世界看成是一幅完整的艺术品,一种无所不包的和谐世界,因此我们应该努力超越所有的障碍和矛盾;基督教思想家与奥古斯丁类似,只要遇到问题,他们就会在现实中建立一种道德秩序,用这种秩序完全消除正义和爱之箭的矛盾与对比;最后一个阶段,在现代思想家眼中,世界就是一个不断进步的生活的浪潮,生活中的力量不断增长,从这个角度出发,一切在开始阶段看起来混乱不堪、自相矛盾的事物最终都会变成运动的动力和来源。
这种使生活和谐的努力经常成为人们严厉攻击甚至嘲笑的目标,如果他们只是那些空虚的思索的结果,如果他们背后没有任何深入运动的话,那他们也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实际上,事实正如后者所言,这些判定生活的努力根源于实际生活模式中,根源于一种自我为中心的思维中,这种思维将核心与存在的其他因素区分开并以这个核心为基础进一步发展整体。如果希腊人没有这个伟大的
可塑的艺术的整体生活和现实结构的支持,这种结构没有将希腊文明提高到令人崇拜的层次,那希腊人眼中的这个艺术品世界就会空虚暗淡,虚弱无力。正是这个充满欢乐和力量的创造性艺术品才使希腊人武装起来,对抗在存在中的那些非理性因素(这种因素绝不可小觑),并是希腊人自信满满,直面痛苦和神秘。生活因此而分化成不同的层级,有高的有低的,有形式的无形式的,而人类能够接近更高一级的生活并在属于自己的领域中努力。
基督教的角度也类似。世界上依然存在邪恶因素,然而人们想要成为道德秩序世界中的一员(并且不会在这个世界中迷失自我)的意识依然是整个世界的主流,这种意识赋予人们自信,让人们勇敢地承担起各种工作,发挥自己的作用,同时促使人们勇敢地与非理性作抗争。我们肯定看得很清楚,现代世界从主流上讲还没有脱离开这种观点。在我们相信自己能够进一步发展的背后,人们开始逐渐提高生活,逐渐努力改善人类存在,没有这样的进步经验,这种对进步的信仰就不会如此深刻地打动我们的心。
正是这种生活结构的特征,这种生活的独立性,这种活动的综合(不仅仅是概念结构上)以及所焕发出来的活力才使人们相信,人们与现实基础仅仅相连并从这个基础中接受力量,生活并没有一事无成地从人们指尖偷偷溜走,相反,人们活力无限,生活中充满欢乐和尝试的勇气。然而这些并不能完全排除非理性因素的存在,似乎反而促进这种因素的增长。但是人们不再是手无寸铁地孤零零面对这种因素,现在,人们可以与现实并肩作战,生活有了实际意义并因此而获得无限的价值。有这种信仰的人不会轻易低估伟大思想家们的努力,不管他如何不满于他们给出的
证据,生活并不是从这些证据中获取力量的。
2.当前的复杂情况
现在这个问题也遇到了其他问题所面临的情况,从所谓的占有,我们再一次进入不断探求和尝试的阶段。每一个上述生活体系经历着最严重的动荡,其内容和力量受到类似的影响。这在艺术系统和道德系统中显而易见,但是进步的观点也失去了以往的力量和光芒——我们现在还不是很肯定到底这种外在的运动会将我们带往何处,到底谁会从中受益。不仅如此,在生活更深层次的问题上,其现状已经极其不稳定了。一个空虚的用词通常会抹杀事物的真实核心并降低整个等级。当前的生活不仅从整体上缺乏稳定性和坚固性,缺乏作为中心的主导目标,而且也丧失了掌控逐渐发展的现实,丧失了从内在上消化这种现实的力量,以及将存在转化成活动的伟大意识性目标。
随着现代世界的发展,环境所涉及的领域和限度显著增加,在我们的生活中也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较之以往更深入地影响着我们,而在发展的同时,其薄弱之处也越发明显。因此世界越来越大地征服我们,主宰我们,逐渐将我们变成最不起眼的附属品,我们周围的生活也逐渐软弱、逐渐衰败下去。世界上逐渐出现一种趋势,要从我们的多重经历中挑选出所有将所有降低我们人性重要性的因素,剥夺我们显著特征的因素,不管从哪个方面,似乎我们现在正处在命运的受害者的位置上,而不是掌控物质,我们无法与现实建立内在联系。与其说我们因为外界世界的不断发展而萎靡不振,其实更多是我们在对抗这个世界时无能为
力,而这就是我们之所以会对现实抱悲观主义、负面态度的原因。
这种逐渐明显的趋势首先可以从我们与伟大的自然之间的关系上看出来。我们主要倾心于大自然的高深莫测,时间空间上的无限性,以及其伟大和渺小之间的无穷无尽,无边无垠。而之前的年代,由于这种无限性和伟大性的影响也会因此而令人欢欣并从内在上得到提升,能够见证生活在现实中的无限充实,那些年代也算是卓有成效了。a不仅如此,从这些年代的视角看,这种无限性也会给人类带来巨大荣耀和益处,思想能够使人们超越狭隘的局限,共享无限和永恒。今天我们已经很少考虑无限的内在表现方式,而更多地将心思放在我们周围的时空,以及在时空无限性之下,人类存在瞬间变得渺小无比,仿佛顷刻间就能灰飞烟灭。实际上,人类生活似乎已经成了完全无关痛痒的事情。我们一直在接受这样的教育:当我们思考现代科学所揭示出来的无数奇观时,这个星球上的任何事物都会变得黯然失色。而这种对比的标准是一种外在的,除此以外我们一无所知。
而与此同时,自然(从内在意义上讲)却一直保持着神秘冷漠的态度,科学越是伸入自然的领域,它越是让基本真理远离我们。早期时代在自然问题上一直坚持着宗教或艺术信仰,而我们反而与自然失去了内在联系。我们的内心充满了人性的局限,没有多余的空间容纳任何其他思想,我们似乎一直被禁锢在一个领a 古文明世界的经典时期避免了这种无限性,因为在这个世界中根本不存在有限,它能够构建出一种艺术构造。柏拉图首先赋予这个概念以正面的积极价值。
域中,找不到脱离这种局限性的道路。如果我们因此而与所有伟大的联系孤立开来,那我们试图理解并诠释自然及其各种形式的尝试无异于痴人说梦,异想天开。自然对我们来说依然是一个悬而未解的秘密,一个几乎完全无解的难题。
自然有无数种形式,要理解这些形式我们能做的只有针对各种形式采取不同行动,但是到了自然的目标的问题上时,这些行动似乎开始自相矛盾,毫无价值。自然精心创造出了一种特殊的东西,然后同样精心地创造出其他物质来毁灭前者。自然似乎在一种方向上肯定的事物到了另一个方向上就开始否认,自然挑起所有的创造物让它们自相残杀,在这场争斗中求生存,生活的各个领域在迂回和复杂中,在巨大的数量面前不断完善,然而同样是在巨大的数量面前他们也消失殆尽。这争斗中,我们不可避免地感知到生活不断向上发展的趋势,有机体的建设变得越来越复杂,各部分之间的差异也变得越来越明显,而灵魂活动也在持续增加。然而在自然本身的领域中,这种向上的运动趋势似乎并没有产生任何实际效果。如果说最高级阶段仍旧是一个在存在的斗争中进行自我维持的话,那从根本上讲,这个高级阶段与最低级阶段上的目标是一样的,只是经历由低往高的上升之后这种目标的实现变得更加迂回曲折,这么说来,这更像是倒退,而非进步!
一方面是强烈的生活欲望,而另一方面则是经历煞费苦心而获得生活后的空虚落寞,这么看的话,这种对比该有多讽刺多尖锐啊!
每一个创造物都想着死死抓住存在不放,而完全不考虑为了维持这种存在而付出的力量和激情,然而反过来说,这种存在又为这些有生命力的创造物提供了什么呢?他们得到了什么?整个
过程的意义何在?这些我们都无从知晓。而正因为我们一无所知,我们在想到整体时才会产生压抑感,才会困惑不解。a在这其中似乎有某种理性因素主宰着事情的发展,然而这种理性也有着局限性,不,这种理性自身也充满矛盾性。我们好像在这种毫无联系的、无限的生活中被迷住了双眼,而进化论与先人相比,似乎让我们更清晰更贴近地看到这个神秘的进化过程,越来越多的线索展现在人们眼前,我们逐渐联合起来,聚集到我们之下的一个阶层上,我们的灵魂和身体被指导低级生活的力量主宰着。在这个充满困惑的世界中,我们共享,我们任由必然性摆布,却完全不能理解这种必然性到底有多少合理之处。
然而人类仍旧有脱离自然的力量并将自己投身到文化当中去。他能够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领域,在这个领域中他可以主宰一切并重新发现生活中的价值。然而现在,从整体上看时,甚至是生活的这个方面已经不再简单,而是越来越复杂。当前已经没有人怀疑文化并不能直接满足个人并让个人高兴,文化一定要保证人们能够获得超越愉悦以外的事物,虽然我们还不知道这种事物到底是何物。毋庸置疑,我们对环境的力量在不断增加,同时人类存在的条件也持续改善,在痛苦和必然性面前,我们非胜不可,我们享乐的机会已经大大增加,我们甚至能够成功地延长人类的寿命。但是从整体上看,所有这些加起来都不能赋予生活任何意义和价值,只要是有思想、观察力敏锐的人都会去寻求这种意义和价值。现代文化已经获得巨大成就,但是仍旧缺乏与生活a 因此在考虑整体时,我们或许会想起亚里士多德的名言。
的内在联系,正如我们所见,这种联系是人类不可或缺的,正是这种站在与现实整体的内在联系的中心的这种意识赋予生活艰巨的、前途美好的使命。因此我们无法毅然直面我们的困惑并超越这种困惑——这种困惑存在于每一种人类文化中,尤其是现在。
生活开始变得更加复杂,各种力量参与其中,相互掺杂相互作用,而在这种融合中,工作从偶然和机遇中解放出来获得独立,从而能够沿着自己的道路取得辉煌成就。然而与此同时,个体逐渐沦落成单纯的工具,这种情况越强烈,灵魂就越会与人类文化整体失去联系,个体的能力就会降低而无法为文化作贡献,更不能维持精神自我。最伟大的外在活动,最紧密的生活积累可能都伴随着内在冷漠,缺乏真正的力量和愉悦。而事实上,生活也逐渐分裂成独立的现象,甚至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当文化中不再包含主宰性指导性的灵魂,琐碎的人类元素(伴随着每一种文化的发展)就会恣意生长,并以不同寻常的力量出现在人们生活中,影响人们的生活。当我们开始从整体上考虑到底这些渺小的不值一提的目标在多大程度上与我们的努力相融合时,人类的日常工作就会变得完全不真实(这些工作标榜着高尚的目标,而又让人们首先追求个人利益),生活开始出现浮华和空虚,成功退化成为渺小的自我添光的筹码,我们应该对这个过程感到恶心和反感。我们会觉得自己正面对着我们绝不允许超越自己的力量,然而同时我们又似乎不能成功地克服它们。不仅如此,曾经看起来能够解决问题的进步观点现在也无法为我们提供帮助,很明显,即使进步也无法影响环境。在这个领域中,自然欲望和激情似乎为所有向上的努力设了紧箍咒,不管怎么做,
我们也无法摆脱它的束缚。当前人类是无法在文化中找到满意的生活意义和价值的,而为了文化而投入工作也无法确保人们消除存在的困惑和必然。
但是人类文化也并没有完全束缚住我们的努力,人们大胆努力,从而能够超越这个领域,在内心生活的基础上开辟一片领地。
致力于人类整体的大发展,人们能够超越所有困惑和不安,与现实建立直接联系,斯多葛哲学家们第一个有意识地做出这样的尝试,从那个时代开始,这种思想贯穿整个历史,而在启蒙运动时期,这种思想的影响力达到顶峰。宗教与上帝直接相连,从而寻求使人类超越所有有关直接存在的方法,我们在此不会探讨这种与世界脱离并退回到个体灵魂中的活动是不是存在危险和局限(这种活动必然与存在相分离),我们要问的只是在如今,这条路还有没有实现的可能。如果与有形的世界相脱离以及人类活动不想最终走向空虚,那就必然要求内在世界作保证。而这种内在世界只能从与更高力量的直接联系中获得,而这种更高力量也许就是神明或世间理性。
但是现代人已经无法确保实现这种力量,以至于在人类问题上,其实并不存在建立独立的内在世界的坚实基础,而随之也无法在这个有形世界和人类普遍事物中赢得独立地位。没有这个基础,个人价值的意识也成为一种非理性的虚幻,一个空虚的词语,而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失去了独立和原始内心生活的领地,人类又将凭借什么来实现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强大力量以对抗现实世界呢?现代文明的独特本质更进一步增加了独立感,因为人类工作越来越依赖于环境,工作和创造变得越来越机械化。当个人能力被缩小禁锢到一定程度,必然会引起个人活动的爆发,而且当
我们的精神条件得以放松,在我们自己看来似乎我们比实际的依赖性更强烈。我们从各个方面寻求与外界的结合,寻求他们的支持,而不是依靠我们自己的意志,没有这种结合我们似乎就没有安全感。不仅如此,我们很大程度上寄希望于共同原则的伟大力量,使我们的个人态度顺应社会主流。总而言之,我们不断地压制生活的力量,而这完全没有必要。在这种情绪的作用下,要等到什么时候人们才能逐渐觉醒,才能渴望独立呢?
这么说的话,从整体上我们还高兴得太早。我们被顽固的自然力量包围着、主宰着,人类文化试图超越这种力量,然而却无法解脱,在毫无灵魂的工作和琐碎的人类主观之间纠缠不清,最终无法满足幸福。精神力量的不断应用也许会使我们摆脱这种困境,为我们建立一个稳固的基础,但是我们的能力和愿望不符,解脱自己反而使我们越陷越深。我们所付出的无数的努力和劳动最终并没有为我们带来任何利益,而实际上这些付出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可言,反而影响着我们的生活,使我们痛苦不堪。我们存在的整个结构似乎强迫我们认识到,那些内在上优越的事物永远建立在低一等级之上。上升的力量会在我们的存在中渐渐强大,从而使生活不断前进,新的等级和方面也得以出现。
然而那些新出现的、上升的力量无法独立,它们依然要依附于更高的等级,因此这些力量时常处在停滞状态,其影响力也大大削弱。像这样的经历(尤其当事物的状态不可更改时)使更深刻的灵魂也失去勇气和信心,阴郁的悲观主义因此而在我们四周扩散开来,难道这值得让人拍手称赞吗?如今,我们已经听了太多对生活的欣然接受,不,我们是在为生活高唱赞歌,但是这种
趋势只是肤浅暂时的思想中内在空虚中的一个阶段。这是对生活的虚伪肯定,没有任何实际的灵魂基础,是一种魔力,使人们暂时将令人不满的存在抛之脑后。
但是只要对悲观主义做彻底思考,我们就会发现其自身包含一对矛盾,因此不可能作为最终结果。不是去价值就不会感觉到真正的痛苦。如果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那我们也不会为丧失和拒绝而心烦意乱。在经典时期的后期以及基督教时期的早期,邪恶并不是独立存在的,邪恶的出现是由于善良的沦丧,这种观点依然存在:举个例子,只有能看见的人才会尝到逐渐失明的痛苦!这种观点过去一直被用来支持善行主宰的信仰。a然而困难从来不会轻易克服,邪恶远不止是一种缺乏,诚然,没有制衡因素与之对抗,邪恶感(而且更多的是一种强烈的感觉)是无法想象的。帕斯卡曾经中肯地问过:“除非是一个被废黜的国王,否则当国王谁不高兴呢?”举个例子就能说明问题,如果人们真的会像昆虫那样朝生暮逝,如果人们心中不会自发起永恒的年头,那人们还会为事物的瞬息幻灭而喋喋不休地抱怨吗?
因此尽管每个时代都有重重困难和局限,然而这种深刻的困难意识有效地证明,人类并不是完全停滞在当前状况下,人类存在中有一股反抗的力量。如果我们内部并不存在任何超越普通文明的元素,那我们还会有从中解脱出来的愿望吗?如果不是我们的本性有要求,那失去文化的内在联系和纯客观性会给我们带来a 奥古斯丁极力维护这种学说。根据他的观点,邪恶并非充足的结果,恰恰是不足的产物。
这么多痛苦吗?如果我们不想与这个世界建立某种内在联系,那我们会觉得这个世界的阴暗和晦涩束缚了我们的生活吗?很难说这些能为我们带来积极的影响,但是却能相信事物绝不会被一票否决,等待解答的问题还有很多。
当我们放眼现代生活整体,我们就会再往前迈一大步。现代生活的无限扩展主宰着人们的思维,而我们眼前所见的事物永远比这种思维为我们所描述的画面上的东西要多得多。甚至是我们已经拥有的(而不是我们正努力追求的)也远超过这种观点和价值能考虑到的。一个拥抱世界的生活给我们带来的意义要远比一个虔诚却没有任何结果的愿望高得多,当然,这种生活绝非一蹴而就,但是我们一直在努力,一直在付出,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离伟大的历史人物越来越近,我们正在与他们的生活相联系,从中学习从中借鉴。虽然这还不完善还不完整,但是毫无疑问,在这个方向上我们正在一路前行。
文化上的悲观主义态度带给我们的局限性是显而易见的。有人说,现在除了机械般地工作,再没有什么能将人们仅仅聚集到一起,也因此我们成了一架大机器里不断转动的齿轮,但是这种说法没有任何依据。尽管我们有如此多的分歧,但是我们还是拥有一个共同的思想世界(确实,没有这个共同的思想世界我们也不会产生分歧);我们的四周是充满精神内容和价值的共同氛围,而进一步观察,我们就会意识到在文化的影响下,人类的内心得到扩张和提升。我们越来越相信,在这种文化中会产生一个新的现实阶段,整个世界从内在上联系在一起,不再是一堆孤立的,甚至有时是彼此对抗的元素,而在我们周围发生的事情也远远超
出人类的目标,这样我们今天所取得的成就不能单纯地理解成是人类卑微的自我的产物。科学的巨大进步以及艺术不知疲倦地塑造活动只是内在必然性的杰作,促使人类不断进步,不断创造。
不管在这些运动中会涉及多少渺小的人类因素,其优越的本质不容否认。现代生活的实际运动亦是如此。一个时代如果在展示人类情感上超越以往任何时代,同时能够认可个人权利,让这种权利促进精神和理智力量的发展,分享生活的成果,一个时代如果社会意识的力量大大超越了个人思想,那这个时代并非从始至终,或者甚至从最初就被自我主义主宰。人们并没有认清这个事实,因为人们并没有从整体上理解各个现象,但是只要整体轮廓浮出生活的表面,我们必然会认清这个真理。
一旦我们认可了这个精神世界,我们的整个宇宙观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的生活使命也会随之改变。自然不再是整个现实的组成部分,因为现实已经不再只是流于表面,它要求更深刻的内涵和意义。我们也不用在怀疑到底这种内向趋势什么时候才会发生,整个生活必然从根本上超越最初时的状态,而当精神生活不再被认为仅仅是自然产物,而是从大的意义上讲源于自然,因为自然的背后是一个更深刻的现实,于是进化论也会一改以往,呈现出不同的样貌。人类和自然开始平起平坐,紧密联系在一起,基于这种观点的巨大转变,我们也会因此承担起全新的使命。如果人类在自然本性的指导下不再满足于束缚在自己的圈子里,如果人类受到世界生活的影响,那人类求知的愿望就有了实现的可能。人们现在可能会问,难道不能将卑微的人类因素与原始精神区分开吗?难道不能从原始精神世界中架设一座桥梁,
将人类与世界连接在一起,从而让人们进驻其中吗?
但是现在我们还无法进一步追寻这条思路,我们现在考虑的只是如何才能不让悲观主义的生活观侵占整个现实,而是针对特殊情况才会对应这种情绪,而这种特殊情况绝不能永远束缚我们。
现实中所包含的要远大于这个时代的平均生活所赋予我们的。
我们也必须直率地承认,在这种“更多”的力量能够与克服其对抗力量之前,其必须与生活联系起来。然而在我们再次成功获得生活的自我中心,并在其中取得更确定的特征,与现实建立更活跃的联系之前,这些都不可能发生。a丢勒有句名言是这么说的:“理性包含在现实中,只有能从现实中辨别出理性的人才能拥有理性。”但是只有将生活融合成一个整体,只有我们的内在上经历转变和发展,我们才能认出这种理性。
不对存在进行仔细分析,不区分光明和黑暗,不将人类的整体生活转化成一项彻底的任务和使命,生活和现实中的积极因素就无法结合成一个整体。当然,非理性因素并不会因为我们选择了这条道路而消失在生活中,我们要做的就是从内在上超越这种非理性,从而规避它的负面影响。抵抗力量到底从何而来,为什么高级阶段会降落至低级,为什么宇宙会对自己的目标漠不关心——这些都是我们人类无法回答的问题。宗教和哲学都试图揭开这些谜团,然而事情只能越来越复杂,我们的内心正在经历重要改变,知道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我们并不a 我们已经指出,我们所倡导的行动主义并不表示我们会单纯地投身到实际理性甚至是道德活动中去。
是被动的旁观者,我们不任由命运摆布,相反,我们能够站在理性的一边,为理性事业作贡献。这么说来,沃维纳古的话也不无道理:“这个世界充满挑战,至少对于一个积极分子来说挑战无处不在!”我们越是接近整体生活,我们就越会重新获得生活的勇气,生活的内部结构就越能为我们提供一个可靠的支持,对抗存在的非理性因素。
如果我们能够紧紧抓住与现实之间的联系,那我们的时代将再次重新获得存在的积极价值,这并不是乐观主义,也不是将生活中的困难因素最小化,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认清这种生活态度与德国古典时期的鼎盛阶段时所盛行的生活态度之间的巨大差异:在德国古典时期的鼎盛阶段,世界被视为是完全的理性世界,而人类的最大荣耀来自于对宇宙和谐的艺术思考或智力上的理解,人类的首要任务就是我们周围各个方面的无意识活动。对我们现代人来说,自然和人类生活问题如此尖锐,我们无法冒险草率地就得出结论,从这场争斗中抽身而退。但是如果存在中的困难不断增加,从而使我们蒙受巨大损失,我们至少获得一样,这一样就足以慰藉我们受损的心灵,我们可以自己努力,朝着整体的进步奋斗,我们已经从消极思考中走出来,积极合作为整体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