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淡淡的,音乐一样流淌着,飘染着。
小巷,在清晨的薄雾中,如依稀水墨中烘托出来的。小巷后面,是微微皱起的远山,是山上的寺庙,是寺庙里一杵一杵的钟声。
在小巷里漫步,耳旁,灌满清凉的钟声。心,也如水洗过一样白亮,悠闲。
清静中,小巷的那畔,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高跟鞋声,清脆,悦耳。
转过街角,一个女人的影子在纱一般的雾里走出,越来越近,在清晨的光中,纤纤一撇,柳条一般。
女人穿一袭旗袍,素色的,在水一样清凉中招展着,招展着一种高雅,一种美丽,一种古典。
女人的脸如所有小巷女人的一样,白白亮亮,见人一笑,眼光亮汪汪的,如一片早晨的阳光,照在人的脸上,让人感到一脸清净。心,也顿时明亮一片。
女人手臂上挎着个篮子,里面装着几棵菜,水灵灵的。还有一束葱,水嫩水嫩。
大概看我在注视她,女人望过来,一笑,脸上的一对酒涡里荡漾着明媚的春天,让人仿佛面对着春风,绿草,和三月的花香。然后,鞋声叮叮地走了,很优雅地走进小巷深处。望着那绵软的身子,一时,让人疑惑,真不知是小巷装点了女人,还是那女人装饰了小巷。或许,二者兼而有之吧。
无言地伫立在小巷的雾中,我想。
再一次看见女人,仍是在小巷中。
那时,我刚走出门去,看见对面街角处,女人正隐在一架紫藤花下。
正是春夏之交,紫藤的嫩条长长地铺展开,遮住了半边墙。绿影筛墙,碧波荡漾,把一面粉墙都映成了绿色。风一吹,绿色直沁入人心。
紫藤旁,有一架扁豆花,花开一架,翩翩如蝶。
女人隐在花架后,一条碎花裙子。脸上,绽放出两朵笑,绰约,白净,如扁豆花开。
她见我,一笑,算打招呼,不说话。
我不知道她躲在那儿干什么,可由于素不相识,又不好打问。再说,听说最近小镇有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经常干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
我无来由地在心中感到可惜,可惜那一架花色,可惜了这婉约的小巷,也可惜了究竟可惜了什么?自己也说不清。
夹着书册,我头也不敢回,走了。
我怕一旦被那种女人缠上,就会说不清。
晚上,我把自己所见的情景告诉了在幼儿园工作的妻子。妻子听了,白了我一眼,说,你们这些男人哪,总会往邪里想。那是我班一个学生的妈妈,来接自己的儿子。
我问为什么那样做啊。
妻子说,亏你还是老师呢,什么也不懂。说完,洗衣服去了。
第二天,我特意观察起女人来。女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还是在小巷的拐角处,依然在扁豆花架后,一身白衣,端庄如一片雪花。
为了弄清妻子昨晚的话,我站在自家的楼上,隔着玻璃,悄悄地观察起来。
女人没有注意到有人看她,全神贯注地望着墙那面的一个院子。那边,正是幼儿园。只听到唧唧喳喳的一片清亮之声,正是幼儿园放学的时候。
阳光下,一个个孩子如一只只鸟雀飞了出来。门外,一个个大人都张着双手,把扑向自己怀里的一张张小脸拥进怀里,亲了又亲,背在背上,向远处走去。
只有一个男孩,娇嫩得如一个花骨朵,背着书包,在小巷中慢慢地走着。
孩子走过扁豆花架,一心一意地径直向前走。
突然,孩子被石子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四边看看,没有一个人,瘪瘪嘴,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背着小书包,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竟如此地笃定,坚强,让我心里很是欣慰。
孩子走得很远了,女人才从花架下走出来,走到孩子摔倒的地方,拾起绊倒孩子的那块石头,放在路旁,然后跟在孩子的后面,走了,一直走向小巷的深处,孩子离去的方向。
小巷里,阳光照着,明亮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