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风景依稀似去年
小秋每次见到雍大总管就象看到一条吐着毒信的眼镜蛇,背心凉飕飕的,而每次看到费极就象看到一坨生蛆的大粪,异常的恶心。
费极正用一种淫秽、邪恶的目光看着他。
这个世界上,小秋最不愿见到的却并不是这个人,而是二庄主邹松――那个一心想恢复权力和尊严的人,那个现在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个妻子在他怀中呻吟的可怜人。
一盆冷水泼到了邹松头上,倾刻将他刺激清醒。只一会功夫水就在邹松头上结成了冰,天气实在太冷。
邹松清醒过来,渐渐看清了屋内的众人。
看到邹夕锋的时候,神色有些黯然和悲愤,待看到小秋的时候,眼里却似要冒出火来,嘴里冒出丝丝的热气――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与自己妻子上床的人,不管这件事情是情愿还是不情愿,知道还是不知道,默许还是不默许。
最想杀小秋的人也许就是邹松,如果不是身旁有两壮汉架着他,那疯狂的阵势,恐怕马上就要冲到小秋面前。一想到纯与一个陌生男人一起生活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一想到这个男人会和纯一起睡觉,摸着纯如雪一样的肌肤,奋力进入纯的身体,干得象猪一样起兴,松少爷就无法忍受。
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能够忍受。
小秋实在不想面对邹松。
比如,他就在想,如果邹松冲上来杀他,他该不该还手?
费极看着小秋和邹松,仿佛觉得很有趣,很好玩,如果不仔细看,小秋和邹松真象是同一个人。
林神医易容手术做的很成功。
“二弟。”邹夕锋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何苦。”
邹松哼了一声,昂然道:“虎落平阳被犬欺,今天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二庄主邹松与庄主邹夕锋的明争暗斗,在几年前老庄主死前达到了剑拔弩张的白热化程度。权力的争夺从来就是最无情的,无论父子、兄弟、朋友,古往今来,从人类开始群居起,这种争斗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松少爷铤而走险,派人暗杀邹夕锋,下毒、谋杀、刺杀,无所不用其及。邹夕锋早有准备,一一化解。老庄主刚一咽气,立刻下令将松少爷一家软禁在“松庄”,一生不得踏出一步!
以松少爷恃才傲物的性格,对权力狂热追求的个性,自然无法忍受“成王败寇”的慢性自杀,无法忍受软禁的无聊、枯糙、周而复始的生活。
你可以让他去死,也不能让他没有权力。
从某种意义上讲,邹松和邹夕锋都是同一类为争夺权力不择手段的人。邹松为权力可以离开妻子,邹夕锋为权力可以不顾兄弟,在他们的眼中,只有权力江湖,没有人间亲情。
权力使人性扭曲。
邹松也算是一条汉子。
在这样生死关头依然保持着世家子的风度和尊严,依然临危不惧,英气凛然。邹夕锋眼中也由衷露出一丝赞赏之色,作为钱庄庄主,作为兄长,他也希望自己的二弟至少死前象个英雄,不致辱没了钱庄的声誉。
“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问我?”邹夕锋重复了一遍了刚才对小秋说的话:“我可以知无不言,言无尽,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又说“反正你已是一个快死了的人,没有必要再隐瞒你。”
小秋也想知道答案。
是不是知道真相的人都会死?
邹松抬头,看着邹夕锋说:“我有些地方想不通。”
“哦。”
“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夜的计划?”
“我知道你一定想问这个问题。”邹夕锋说:“这一切都是我布的一个局。”
邹松瞳孔几乎收缩:“一个局?”
“是的,一个局,一个精心策划的局。”邹夕锋说:“从几年前我就开始布这个局。”
“什么时候?”
“从软禁你的那一天开始。”邹夕锋解释说:“当时我本想杀你。”
“你当时为什么不杀我,还象猫戏老鼠一样戏弄我,让我活受这么多罪?”
“别以为我下不了手,其实当时我已下令杀了你。”邹夕锋说:“唐太宗李世民玄武门兵变,杀兄弑弟,还不是一样被后世敬仰,其统治时期尊为‘贞观之治’?后人评价一个领袖还不是主要看你的贡献和功绩?”
邹松无语。
“我之所以最后取消了杀你的命令,是因为我不想让江湖上的人认为,是我不想让你有朝一日当庄主才杀了你。”
老庄主死前留下“兄终弟及”的遗训,钱庄里的宗族、元老当时都在场,猝然杀了邹松,会影响邹夕锋的声誉,很多人都会因此对他不服,或者对他所指定的下一位继承人不服,政权就不会稳定。
邹夕锋说:“这个局的关健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你勾结外人作乱,是你想颠覆钱庄,是你想篡权夺利,总之,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对你下手,宗族长老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这样你就可以让你儿子继位?”邹松点点头:“你果然老谋深算,心思缜密。”
“嗯,所以我就只有等。”
“等?”
“是的,等你动手,等你去勾结外人。”邹夕锋说:“我还要给你制造这样的机会。”
邹松想不通:“你怎么给了我这样的机会?”
“嗯,这很简单,我一直在想你会用什么方法出‘松庄’,只要想通了这一点,我就可以给你制造出‘松庄’的机会。”
“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钱庄围得水泄不通,要强闯是不可能的。”
“对。”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收买监视的人。”
“我想过,也试过。”邹松承认。
“结果怎样?”
“我刚一收买某个监视的人,这人立刻就消失了。”
“你能想出的办法,我早就想到了。”邹夕锋大笑说:“我命令雍大总管定期更换监视你的人就是这个道理,况且我还派人去专门监视‘监视你的人’,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就知道了。”
“嗯,后来我也就放弃了收买。”
“收买不行,除非你能飞,或许可以飞出‘松庄’。”说这句话的时候,邹夕锋眼睛瞟着小秋,似笑非笑,好象在说,你小子是不是想用“飞鸟”逃出去?
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飞?”邹松苦笑:“带着妻子和儿子怎么飞?”
这种方法只有小秋才想得出来,不知有没有效?
“我又想,天上不能出去,会不会从地下出去?”邹夕锋说:“从地下出去更是神不知鬼不觉,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嗯。”邹松:“我就用的是这个方法,挖了一条地道。”在这种时候没有必要再隐瞒――邹夕锋也许早就知道了。
“好兄弟,有你的。”邹夕锋击掌说:“我也一直在想你怎么挖地道,那些挖出来的泥土怎么办?雍大总管费了很多精力才查出来,难得啊,兄弟。”
松庄的每一段围墙、每一个亭阁、每一座假山、每一个花台,甚至每一个茅厕、每一条阴沟,雍大总管都进行了仔细的观察。
邹松居然笑了笑,对这件事情他还是引以为傲。
“我也是用了很多心,经历了很多失败。”邹松说:“我是无意中在马厩旁看到泥水匠王六在修补墙壁,受到了启发。”
他又说:“一时失败并不可怕。”
一个人起码要在感情上失恋一次、在事业上失败一次、在选择上失误一次,这样才能长大。如果说失败是成功之母的话,失败来得越早越好,要是三四十岁之后再经历这样的失败,有些事,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失败是成长的代价,是成功的前夜。
“天助我也,终于让我出了‘松庄。”邹松眼里放出了光:“只要我没有死,我就一定会想出办法,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绝不会放弃。”
看着邹松,小秋和邹夕锋不约而同都露出了尊敬的表情。
一个人在死前能得到对手的尊敬,也不枉此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