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却话江湖夜月时
小秋今晚睡得很晚。
他挑灯夜读,看了很久的《春秋》和《论语》。纯在旁红袖添香,也和他一起睡得很晚。
可小秋还是被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惊动。
如此寒夜还有哪个不速之客?
秉夜来访的不速之客就是萧四和蒙面女人。
“打扰、打扰。”萧四一揖到膝,说:“深夜造访,实在情非得已,请见谅。”
“无妨。”
小秋披衣待客,虚位以待,微笑说:“今晚刚看了孔子的《论语》,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书刚掩卷,余香尚存,阁下就翩然而至,真是佳客临室,蓬荜生辉啊。”
“子曰:无友不如己者,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萧四说:“今夜来访实在是仰慕已久。”
蒙面女人向小秋一礼,小秋一看蒙面女人,刹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也说不清楚,反正觉得似曾相识。对方蒙着面,他也不好问。
小秋很奇怪:“你们怎么进来的?”
“来这里确实不容易。”萧四说:“我们是冒着生命危险才进来的。”
刚才确实是千钧一发,生死一线,如果不是有人引开暗卡,他们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只是外面负责声东击西的人员不知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萧四说:“因为这件事情太重要,事情紧急、情非得已,为见二庄主一面,无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小秋问:“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值得萧兄冒这样大的险?”
“这件事情与二庄主的未来有关。”萧四说:“这件事情还关系到钱庄与青龙镇的这一战最终的结果。”
“哦?”
萧四说:“子曰:不因其人而废其言,不因其言而废其人。二庄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虽然暂不自由,而一旦出去,将是如鱼得水、海阔天空。”
“外助青龙镇,则青龙镇胜;内济钱庄,则钱庄赢,江湖未来全在二庄主一人身上。”
“此言差矣,”
小秋摆摆手:“我一介布衣,只想‘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只要家人平安,就足慰此生了。”
萧四大笑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二庄主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怎么会安于养花侍草、赏雪咏梅、了此残生?”
“况且,邹夕锋庄主和他的儿子邹仁能让你平安度过余生吗?”
――“为今之计,二庄主唯一的出路就是联合青龙镇,夺回庄主之位。”
小秋说:“这就是你今天来的目的?”
“是的。”
“就是要我和青龙镇结盟?”
“是的。”
小秋苦笑:“你也知道,我现在是被软禁的,怎么能够出去。”
萧四对这一点胸有成竹,说:“我们能够进来,就一定有能力把你及家人弄出去。”
“好,念在你冒险前来的面子上,我一定会认真想一想。”小秋说:“今日我们击掌盟誓,三日之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萧四再次深深一揖:“请二庄主三思。”
小秋点点头,双方击掌盟誓,约定后会有期。
萧四和蒙面女人当然该回去了。
迷香只有两个时辰。
他们怎么出去?小秋对这一点很感兴趣。
答案就在萧四和蒙面女人带来的两个包袱里。他们打开包袱,里面各有一只水弩和一套用鲸鱼皮作的潜水衣。
萧四和蒙面女人在夜行衣外再穿上鲸鱼皮作的潜水衣,然后一人拿一只水弩。
“听说松庄的石头很多,二庄主就曾送给胡老板六块小石头,由在下转交。”萧四笑道:“我们不妨先做一个游戏。”
游戏很简单,就是拈庄里稍大一点的石头往庄外用力扔,有远有近,有的扔向松林,有的仅落在护院河。
外面立刻响起一阵骚动。
等外面的骚动停止了一会,又开始扔石头,外面当然又是一阵骚动。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直到外面任你如何扔都没有动静了。
萧四方说:“是时候了。”
他们告辞,从院墙上跃了出去。
出了院墙,就是一条护院河。
萧四和蒙面女人身形在空中连变,尽量减少下坠的速度,尽量减少入水的响声一一让入水的声音听起来就象落入一块稍大一点的石头。
他们入水之后果然没有引起动静。
水里有两个暗卡,等到他们醒悟入水的不是两块石头,而是两个人的时候,两只水弩发出的利箭已经射进了他们的胸口。
鲸鱼是海中的霸王,鲸鱼皮制作的潜水衣能游得特别快。
护院河其实在流动,流向郊外的大江。
萧四和蒙面女人很快从护院河潜至江中,一入江水,则似渔翔入海、天高鸟阔。
江中,乌蓬船在纷雪夜色中静静地等着他们归来。
萧四他们刚出院,鹤发鸡皮的林神医就来了。
特来晋见小秋。
“这么晚了,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来了?”
小秋问:“先生也睡不着吗?”
“吵都吵醒了。”林神医说:“另外,老朽还有些话想对二庄主说。”
“请讲”。
林神医说:“二庄主千万不能听萧四的话。”
小秋说:“你怎么知道我和萧四说了什么?”
“二庄主不用说,我也能猜得到,”林神医淡淡一笑:“他冒险秉夜来访,一定是想拉二庄主联手对付庄主。”
“是的”。
“我猜得没错?”
“一点也没错。”
林神医说:“二庄主答应了吗?”
小秋说:“我只是答应三天后回话。”
“二庄主打算如何回话?”
“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小秋说:“我还有三天的时间考虑,这样的大事当然要经过深思熟虑,谋定后动。”
“二庄主千万不要轻易相信青龙镇。”
林神医说:“这毕竟是二庄主兄弟之争,最好不要借用外人、外力,不要给青龙镇介入的机会。当心引狼入室、与虎谋皮啊。”
小秋点头称是,在这一点上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老朽倒替二庄主想了一个主意。”林神医说:“就八个字:等待时机、以静制动。”
“怎么讲?”
林神医显然经过深思熟虑,诚恳地说:“老庄主死前留下“兄终弟及”的遗训,当时,宗族长老等许多人都在场,二庄主只要耐心等待,就一定是顺理成章的事。”
“贸然与青龙镇结盟,只会落人口实,给邹夕锋一个锄除二庄主的借口。”
“邹夕锋最致命的地方就是儿子不学无术,如果要让他儿子邹仁继位,不仅老朽反对,就是雍养财和宗族长老也会反对,以老朽分析观察,邹仁继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目前钱庄与青龙镇是势如水火,一山不容二虎,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们之间迟早都会摊牌,这也正是庄主需要倚重二庄主的时候,不然,庄主为什么要让二庄主全权处理谈判呢?”
“所以二庄主要做的只是等待时机、以静制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切不可只顾一点小利,以小失大,不能眼中只看见蝉,还要注意螳螂,二庄主要做的,是最后的黄雀啊。”
小秋很感动,紧紧握住林神医的手,感激、真诚地说:“先生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林神医走了,他已说完了想说的话。
纯移步过来,柔声说:“阿松,再睡一会吧,天还早呢。”
小秋睡意全无。
“阿松,也许我不该问,可我忍不住想知道。”纯慢慢怯怯地说:“你准备采纳萧四和林神医谁的意见?”
“他们说的都有些道理。”小秋说:“但又都有局限性,不能完全采纳。”
纯很惊讶,问:“为什么?”
小秋说:“与青龙镇结盟,就会背叛钱庄利益,手足相残,实不足取。采纳林神医的计谋,则拱手将主动权让给了庄主邹夕锋,我们很可能作茧自缚、坐以待毙、受制于人。”
“从自身所处的位置出发,他们都没有错。因为他们考虑的都只是集团的利益。”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我们要把眼光放在整个江湖、从了孙未来福址考虑,才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纯由衷地点点头。
小秋轻轻地吻了她一下,说:“你不要担心,我会做出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