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此起彼伏的声音在这大街响起:“你怎么会在这?”
“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难道我的行为一定要告诉你吗?”
槿雪端着假笑反问道,倒觉得此人挺有趣的。
眼前的人许是从来没有人这么问过他,一时脑子转不过来,满脸通红,正欲张口反驳,却被槿雪抢先说了话:“听说蓝家家法严厉,倒是你不在家好好闭门思过,背着家训出来,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听到槿雪抓住了他小辫子,他脸色大变,烦躁道。
见蓝镇宁有意躲避,又怕这样的冷场面会坏了气氛,于是槿雪乖巧地转移了话题:“罢了,罢了,你的事我不告诉你父亲好了?”
“哼……不要坏了我的灯会?”
他傲气地撇过头,直往前走,显然是在冷落槿雪。
“灯会?”
她立刻明白了过来,心道了句:“昔日哥哥常言每年的三国文才对擂的前夜,任何一个国家的街道,必定花灯满天,自然,才男俊女也会相自,以灯邀终身,所以从古到今,这一习俗却原原本本传了下来。可惜的是……偏偏那时,自己多嘴向笙萧问了句最敏感的问题,导致他刻意回避了。她记得笙萧那时的表情,是出奇的脸红,草草地就把宫装交到了她的手里,倒是有意无意地破了她的美梦,开口就含糊地回了句‘浮华如梦,槿儿既是我的妻,何故想这些青涩少年的东西?’
槿雪站在原地,就这样光愣着蓝镇宁越走越远,呆了几秒就收回了思绪,赶紧跟着他跑了上来,敞开,一大字形就拦住了蓝镇宁的去路。
她站在他面前,含笑却不说话,弄得蓝镇宁一头雾水,冷傲地抬高削尖的下巴瞥着她,傲慢道:“走开!”
“不走!”
“我叫你走开!”
“不走!”
“我再说一遍,叫你走开!”
“我说不走就不走!”
最后蓝镇宁怒了,一拳头已握紧身侧,大吸口气,暴躁地朝她喊道:“你这女人平日里见你还挺文静的,今日离开了独孤笙萧怎么就变得这副欠打的模样了?我最后说一次,你立马给我让开!!否则,我不保证不打女人!!”
“哥哥?哥哥怎么了?”
‘独孤笙萧’这名字让槿雪慌了下来……
蓝镇宁不屑地哼了句:“我怎么知道,你自己的丈夫怎么了,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怎么问起我了?”
“笙萧……”她犹豫地喃了句,忽然又想起了他告戒的话,紧张地拉扯着蓝镇宁的衣袖,心里却开始想起笙萧生气的表情,独自小声道了句‘我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万一自己要再来个三长两短的,按笙萧的脾气一定会拿自己的身体来跟她赌气,况且他和父皇两人在宫中并不安全,而父皇全然瘫痪在床,以笙萧的性情一定会舍身保护父皇,可是倘若自己真出了点意外,他定会崩溃的!’
“公子……”
镇宁俯下了身躯,看着这女人多变的表情,星烁的眼眸藏着好笑,推了她一下,流氓道:“若是关心你的丈夫,就赶紧回去吧!少来惹本公子。”
“还不走!”
他声音异常尖了几声,周围的人纷纷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镇宁,使得他尴尬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声从牙缝间发泄了句:“碰上你,今天真倒了霉运了!”
“你还不走!”
百姓们可怜地盯着槿雪,无非是在忧这女子的处境,怨这男子的无情,可有谁知道槿雪镇定地喊了句:“我不走!我说过我不会走的!”
蓝镇宁振了下,忽然明白了什么,挖苦道:“八成你也是溜出来的?”
“胡说!我怎么肯能?”
“是吗?那你挡着我的路干什么?难不成你是不认识回家的路了?”
“也许是……”她脸红地吱唔,却换来男子傲慢地取笑:“这么说来,你是要我带你回家?”
槿雪红到了脖子,使劲点了点头。
“可是……”
她望着他,倒是他的后半句让她再次迷失了方向:“本公子是不会帮女人带路的!”
“公子,我刚才失礼,愿公子海量。公子似乎对槿雪有所误会?”槿雪忍住了胸口的气愤。
“什么误会不误会?你的事,我不关心,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还是那句话‘走开!’”
“我不会走的!”
“不可理喻!”蓝镇宁傲慢无礼地别过脸,靠在路旁的榕树上闭眼休憩了,槿雪试图张口,被他再次拦下:“你若是想说叫我给独孤笙萧带话,本公子亦没这无聊的时间?”
槿雪有些不满地瞅着他目中无人的神情,可实在没办法,终于委曲求全地降下了人生第一次的尊严,继续求情道:“镇宁兄,就算我求你行了吗?帮我回宫好不好?”
“公子,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蓝公子,就看在同窗的面上,帮我一次好了?”
“蓝大人,我求你好吗?”
“蓝大恩人就帮我这次好吗?”
这一声恩人,让他眯起了眼,稍动了恻隐之心,眸子里开始注视的都是她婀娜的身影,可他又恰恰违反了凡人应有的常态,继续悠闲地晃着双腿。也许这就是名闻天下的蓝家为何偏偏要痛下手笔来严管蓝家二少而不是蓝家其他的公子小姐们。
槿雪踌躇地看着他,出口惋惜道了句:“可惜啊,公子原不是绝情的人,可我不明白公子为什么不肯帮我?”
见对方没有迟迟反应,槿雪终噤了声,不再理去蓝镇宁,可这番话倒被有心的人牢记了在心。
到后来,他两人倒是都缄默了。
周围的人竟开始饶有趣味的议论起,传到后来,内容也变得千奇百怪……
他二人这么一闹,在扇子店提笔写诗的书生,也只好把上等湖州毛笔搁在了砚台上,动了动羸弱的身躯,朝店家漫不经心地道了句:“街上发生了何事?”
店老板瞅了瞅,肥脸堆满笑容,毫不容易才蹦出了一句话:“是对新婚夫妇在闹别扭,打扰公子了吗?”
“无碍,我的诗也快写完了! ”新婚夫妇?他有点失望地重新拾起了笔,难道真的不是她?
“公子,你说这女子也倒怪可怜的?”
店家两眼看着门外,嘴里啧啧地念叨着,书生俊秀的容颜可倒看不出喜怒哀乐,挥笔凝神写着诗,挨不过店家非要他讲几句,才迟迟道了句平淡的话:“世道不如意,这街上以前没有的烦人事倒多了许多,店家日日看,怎还没改掉怜悯的心肠?”
“哈哈!说得是!我们这些整日在铜币里翻滚的商人,倒没像公子悟得多。大半辈子天南地北地走江湖,也不怕公子这样有文化的人笑,靠得有时候就是一张嘴巴?可惜年轻的时候好胜,看不惯东西,自己就想为道义说上几句。趁一时之气,老婆跟着有钱人跑了,扔下了孩子跟自己过苦日子,最终自己就沦落到了异乡开了个小折扇店糊口过日子!如今老了,就只能干瞪眼,抱怨了!老了啊!”店长独自打趣着自己,而盯着远处吵闹的人群。
他换了张打底的素笺,摇了摇头,把刚才新扇的背后重新题了落款:“店家,是题青染还是宣幻?”
“不打紧,依公子吧!我这外行人也不太懂得?”
他看了下诗,就下笔提了个宣幻,笑着添问了句:“以往没见得你比这回这么急,怎么这次催得赶上了星火?”
店家被逗笑了,有苦难言地抱怨道:“唉!公子的墨笔向来是珍贵,我也倒向那人说了公子一月内只写两副扇诗,让小人破格毁了公子的规矩,岂不是让公子当初看中本店而大受失望,且让公子劳累。这不,我为这事在家为难了几天,夜也不寐,饭也不进,只恐会坏了公子的名誉。可是,你们读书人常说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人又对我家有恩,实在不好回绝!再三决定还是厚着脸皮来求公子一番。今日公子能答应,我倒是积了几生福气了感谢来不及呢!怎么敢亲自催迫?”
“敢问店家,这人是……?”
他似乎对这人感到了兴趣,随意问了句。
“掌柜的,这男子好象是蓝家的二少爷,看这女人不就是刚才官兵要找的那幅画上的女人吗?”
小二从人群堆中满脸兴奋地跑了出来。
店家听他这话,老眼盯着那女子,拍大腿,叫了声:“还真是啊,真是刚才官兵要找的女子!公子,你说说这世道真变了样,天子一躺在了床上,什么怪事都出来了?”
“公子?你说是吗?”店家扭头。
“公子……”
“苏公子去哪了?”
“掌柜的,在那呢!”伙计用手一指,老板皱起了眉,纳了闷了‘这世道真不象样了?他怎也管起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