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就在这样平平淡淡度过了,槿国依旧国泰民安。
槿诚帝的身躯却一天不如一天,终在除夕之夜瘫痪在了病床上,这一切来得突然,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她只记地那夜,宫中闯进了一批身披铠甲的将军,跪立在槿诚帝的床前,侧耳听着帝王含糊不清的吩咐,但浓眉剑眼谁也没有吭上一句,临走时愣愣地举头看了槿雪一眼,就叹了口气,持剑退了出来。
她不惊讶武将们的表情,但怎么也琢磨不出笙萧从帝王屏障后走出来时流露的苍白,怎么也推算不出帝王到底给他说了些什么。
越是这样,越是让槿雪紧皱的眉头显得更浓重,可惜,她只能两眼弯弯地看着宫人进来进去的身影,听着窗外急促的风声,其余什么也不能做。就是这样的担忧,心中涌起了另一股声音轻喃了句:“槿国的天下真的到了岌岌可危,该易主的时候了!”
“就算易主也论不到他们!”
她的思绪,被笙萧看穿的一句话回了过去,槿雪哑然失笑了一番‘若说天下皇权富贵谁不爱,但惟独天下真落入我的手里,又有多少血腥事要我亲眼目睹,这确实违背我的道德原则。’
槿诚帝三十四年一月,西北诸将谋反,笙萧驾汗血宝马,带盔甲,手提孤风长剑,领十万士兵活捉逆臣贼子,当场撕毁逆贼企图勾结敌国的密涵。
西北暂平,初恢太平。
三月,宫内发生巨变,笙萧以长子身份,血色镇压篡夺逆臣,手刃槿国逆臣宗室,杀槿诚帝同宗子孙郗槿武,以儆效尤,得以平定。
四月,槿国瘟疫蔓延,百姓死伤过半,因此民怨纷起,笙萧亲携槿雪安抚百姓,大开皇粮以解民饥寒之苦。四月末,百姓乐,大赞其夫妇功德。
五月中旬,槿国宫内皇位继承争夺之战矛盾激化,无可拟制,朝中大臣皆各分两派,以丞相宋玄远为左派拥护槿国另一同宗血脉,槿诚帝其胞弟之子———郗槿尚;而以礼部尚书蓝镇为右派,拥护当今圣上之女———郗槿雪。
六月初,乃槿国历来科举选举之日,两派为夺取各自人才,交锋日益严重,而身处两派交锋的苏载之家,更显得左右为难,其原因众人皆知。
槿雪起身,把琴歌那刚学会的曲子停了下来,道:“苏墨青真的对我们很重要吗?”
笙萧闻言不语,深邃的眸子内有些劳累。
“我知道,你在担忧我和苏墨青的关系?”
她咬牙,沉静的容颜内找不出一年前茫然失措的样子,索性把他心中的疑虑都诉了出来。
“不!我不是在怀疑你!”笙萧惨淡一笑,坐到了她身边,脸色回到了如初的面无表情,两眼就盯着她看。
笙萧伸出了手,抚了抚槿雪红肿过的眼睛,调高声音道:“怎么哭了?”
槿雪吸了一口气,恐怕他再为她担心,佯笑道:“昨夜陪父皇说了一宿的话,怕是没睡好的缘故?”
不料,笙萧脸色一沉,刮了刮她的鼻子,就搂进自己的怀里,苦涩道:“休要胡扯,宫人回话说你跪了一夜的三圣庙,哭了一夜的泪水,何来什么陪父皇的事?”闻言,怀中的人探出头,小心问道:“你怎么知道?”
笙萧勾起苦笑,天下哪有一个丈夫不了解自己的娘子,想到此,紧紧抱住了她娇小的身躯,握紧了她冰凉的十指举到了他们的怀中:“槿儿,告诉哥哥是谁惹你哭了?”
她不言,他又轻声唤了道:“是宋玄远?他们来过这了吗?”
她摇头,知道他再担忧她,可她不想说,不想让他再累下去了。
“槿儿,到底是谁欺负你了?到底是谁?”笙萧深邃的眸内暴躁浮起,直直地看着槿雪躲避的眸子,心中猜测着令她伤心的人,倒也没思寻到什么。
他发话间,槿雪心痛一绞,竟瞥到了他发髻中的白发,撒谎宽慰道:“槿儿只是为父皇而哭,忧虑槿国江山难保,担忧哥哥的生命,肯求三圣母保佑我槿国平安。”笙萧搂紧的力度加重了几分,凑耳沉沉声道:“槿儿你定在骗我,我知你性子倔,打定埋在肚中的事绝不会轻易说出。既然,你不想说出,哥哥也不逼你!”
槿雪抿嘴笑了一下,抬眸却瞥见了他脖子上的刀疤,心痛难以遮掩,触手就摸了摸笙萧肆意想遮掩的疤痕,心道:“你为我而战沙场,为我身负重伤,眼下又与我共进生死,我又怎么忍心说出让你忧虑的话呢?”
“痛吗?”槿雪脱口而道。
他吟吟只笑,轻描淡写道:“如蚊虫叮咬。”
槿雪闭上了眼,明了他的性情,为他披上了出宫的官服,默道‘他已经是第五次出宫了,不知这次又有什么磨难!只怕他又会像之前回来时那样,白衣出门红衣染身回来。’
“苏墨青,这次交给槿儿好吗?”
话落笙萧双耳,身形虚晃了一下,瞬间,他已陷入深思游离中,趁他犹豫徘徊间,槿雪打上了他腰侧的带子,把肚中藏了数夜的话全全倾诉了出来:“我闻纳兰先生言,苏墨青本性耿正,才华出众,不可多得的人才。若得他我们的胜算必比对方胜过一筹,但先生私下对我言,他性情虽是温和,但天下能劝动他的人,却不到几人。”
“槿儿……”
“你听我把话说下去!”槿雪身体贴到了他背后,闻着他散发出来的浓郁桂花香。
“他对我有情,但槿儿对他绝无丝毫男女之情。你与他素来是情敌,就算你屈尊求他,他也不会动摇半分,反而弄拙。”
槿雪垂眼,把话顿了一下,而笙萧眉宇紧蹙,脸色青白,大概这番话已击中了他心房。
槿雪看他脸色难看,把长话缩了下来:“信我!普天之下,能说服他归来的人,只有我郗槿雪能做到!”
此番,他不再发话,两眼直直地落入了槿雪的眸内,眉头的疙瘩皱得更显突兀,岂知,他白净修长的手突然抓紧了槿雪的小手,拽得生疼,沙哑的喉咙满是莫名的惊惶:“速去速回!平安而回!”
槿雪恩了一声,抽出了他相握的手,便已知眼前男人心中还有过多的挣扎,于是提裙快速跑出了宫门,往马车处奔去,不愿再忍心看他半丝恍惚的神色。
苏府的的人似乎早预知她会到来,领着她进了府衙的后园,欠身对她道:“老爷托小得言‘身体不适,不得见公主,望公主见谅,饶恕罪臣失礼之处。府内,大小礼数如今皆有我小儿接任,望犬儿接待能让公主满意’。”
槿雪失笑推迟了一番:“苏大人身体不适,是本宫冒昧打扰了,早闻令郎大名,数京中礼数最懂之人,想当年惟有苏公子最夺圣欢,回你家老爷的话‘好生养病,无须自责今日的事!本宫和圣上最望大人能早日康复,稳定槿国繁荣!’”
奴才哈腰退了出去,槿雪坐到了红木太师椅上,端茶品味着,心里又浮起了另番思绪‘你早不生病,晚不生病,节骨眼上倒跟病泛上了,我看你苏载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左右两边都得罪不起,干脆拖拉着,让小儿亲自出马,解这混沌糊水。”
她且喝着上等的茶茗,刹时稍翘的青色鞋尖立刻进了她眼帘。
她安静坐着,喝着茶水,依旧不动声色,静等着那人发话。
半盏茶间,那人徐滑渺然的声音终轻启入了她耳内:“墨青等了槿儿卿卿很久了!”
她不动,轻抿茶水,水灵的眸子聚满了别样的意味,顺着男人身形盯上了他俊美出众的容颜,越发觉得他现在比一年前出落得更具动人,成熟得更显稳重。
她蓦地别过了脸,躲过了身旁两道灼热的目光,生硬冰凉唤了道:“苏公子,本宫名号槿公主,望公子唤我一声公主即可?”
那人一顿,之后竟不理去槿雪的话语,度步移到她身侧,用手按住了槿雪的茶杯,瞬刻,杯子化为碎片,将槿雪从椅中拉了出来,脱口便唤道:“槿儿卿卿!”
“公子你失态了!”不料,话未落下,朱唇竟被他堵了过去。
槿雪试图想从他手中挣脱,可他握得更加紧,逼得她痛入骨髓,她明白他今日是想把事情坚持到底了,丝毫无懈怠的意思,于是槿雪佯怒立即瞪了他一眼,冰冰凉凉,一字一句,告诫着:“公子你太过分了!”
他没有理去,槿雪的手却被他握得麻了,她生气地咬下了他的手臂,但那人稳如泰山,根本没有退却的意思,终于她娇柔恳求道:“墨青,难道这一年的面壁思过也没让你觉悟吗?”
那人手松了下来,目光呆滞地凝视着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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