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居住的小区,经常可以看到一个胡子又粗又长的中年人在那里翻拣垃圾。每当路过垃圾箱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并加快脚步快速走过,因为垃圾箱里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那个中年人是小区的清洁工,他在做清洁工作的同时,也会顺便将那些可再次利用的垃圾分拣出来卖给废品收购站。
有一次,我正准备将几个空锡拉罐丢进垃圾箱,看见那个中年人正在垃圾箱边分拣废品,于是,我将那几个锡拉罐丢进了他放在垃圾箱边上的一个空袋子里。就在我转身想走的时候,却被他叫住了,他追上来,从兜里掏出5毛钱来,说是收购我那几个锡拉罐的钱。我看到还有几只苍蝇围着他飞来飞去。我忙说,不要了,不要了。几步回到房里,转身将防盗门关上了。
第二天,当我开门时,发现门边一袋东西,袋里正是我昨天丢掉的那几个锡拉罐。那个中年人依然在垃圾箱边分拣废品,见我出来,忙跟我解释,他不能白拿我的东西。我哭笑不得,我说这是垃圾,放在家里没有用,我得将它扔进垃圾箱。
最终我还是看见,他从垃圾箱里捡走了那几个锡拉罐,这次他没再给我钱。后来,我陆续听到小区里的人说,这个人真是怪,你给他的废品,他总要掏出几毛钱给你。你如果拒绝,他还理直气壮地说他不是讨饭的,一个捡垃圾的,跟个讨饭的有什么区别嘛。
听到这话,我的心里一震,以后再要给他废品的时候,就当着他的面扔进垃圾箱里,不再放进他的袋子里。果然,他不再坚持要给我钱了,而是摇着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意思是说,瞧这些城里人,真会浪费,明明还能卖钱的东西,怎么就这样扔了?
以后,没事的时候,我总喜欢偷偷地观察那个中年人,越看越觉得他与其他那些捡破烂的人不同。我就在大街上就碰到过那样的人,当我走着走着的时候,突然从旁边冒出一个人来,伸着脏手问我手里的矿泉水瓶子还要不要,一脸讨好的样子。他显然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有哪天没有看到他来小区分拣废品,我的心里居然还空落落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出什么事。
突然一连几天,那个中年人都没再来小区分拣废品,垃圾也没人处理。最后小区管理处终于找到了那个中年人。小区管理员说,他找到了自己的仇人。我的心里一紧,他居然还有仇人?那他会不会跟仇人打起来?又会不会受到伤害呢?我终于忍不住去看望了他。
原来,他是一个建筑工,因为包工头卷走了他半年的工资,所以他一直在寻找那个包工头。他在好几个小区当临时清洁工,所谓的临时清洁工,便是那些还没有完全建好的小区,收留的一些流浪拾荒者,他们不要工钱,他们只允许在这里分拣垃圾箱里的废品,但要负责清理垃圾。这样,他既可以保证目前的生活,还可以寻找他的“仇人”。
他的“仇人”是一个年轻人,他躺在一个四处漏风的小铁皮屋里,好像是生病了,而那个照顾他的人便是那个中年人。他们不是仇人吗?怎么还互相照顾起来了?原来,那个年轻人只是个小包工头,卷走工人工资的是那个大包工头,所以年轻人也是个受害者,他也一直在找那个大包工头,可是连影子也没找到,于是他选择了跳河自杀,正好被中年人救起。
出于当记者的本能,我决定将这件事情写下来。但中年人却只说了一句话,别人瞧不起我们,但我们自己得瞧得起自己,而好好地活着,才是自己瞧得瞧自己的最好证明。好像是对我说的,但我却看到躺在床上的年轻人突然憋不住地哭了起来。
不久,我看到那个中年人又来小区分拣废品了,走在他身边的是那个年轻人。在初露的晨曦中,一老一少,就像父子俩般亲热地小声说着什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