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着游击队,阻击敌人,迷惑敌人,扰乱敌人,使主力脱离敌人的尾追,完成任务后,你们各自分散回延安!”红三十军政治部主任李天焕对耿万福说。
耿万福是红五军财务科科长,在他的请求下,总部又派来郑维俱、刘义两人协助他工作。
游击队由200人组成。总部交给他们地图1份,旧枪40条,子弹120发。子弹,一杆枪仅有三发,根本就不能作战,用于吸引敌人仍嫌太少。一些沉重的东西,背着行动不便,只好忍痛扔入山谷之中。
他们把200人分成三个支队行动,规定行动原则是要尽可能地吸引敌人,缠住敌人,保证主力安全西进。
每一支游击队迈出的都是西路军历史沉重而苦涩的一步,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像祁连群峰一样傲然挺立,难以磨灭。
“砰!砰!”祁连山中不时响起震荡山谷的枪声。声音在空旷的山野显得那样深远,那样悠长。马家骑兵蜂拥地奔向枪响的地方,却不见红军的踪迹。
为了便于活动,各支队又化整为零,五六人为一组,坚持与敌人周旋。耿万福同郑维俱、刘义等人在一个行动小组。
积雪覆盖山峦,寒风飞卷雪片,枯干的灌木枝在凄风中发出刺耳的尖叫。山石突兀尖利,行走十分艰难。耿万福脚上穿着新布鞋,可没几天工夫,鞋底磨穿了。锋利的石头划破脚掌,冰凉的积雪钻进伤口,穿草鞋的人就更不好受了。大家迈着笨重的双脚,步履异常艰难地行走。
祁连山中,杳无人烟,飞禽走兽也难寻找。吃喝困难,唯一的一头大青骡子也只好杀着吃了。如果不是上级发给的约一斤洋参、一斤藏红花,他们可能早就饿死在积雪之中了。有位战士在山下偶然遇到一位老乡,买了一斤小米。大家饥肠辘辘,如获至宝。一斤小米,两人一顿就能吃光。可在这困难的环境中,这点粮食只能像挤牙膏一样一点点地用。
睡觉也是件愁事。晚上,他们爬到山的高处,躺在厚厚的积雪上,盖上破碎的线毯,身子冻得打战,谁也不能入睡,眯上一会儿眼,便是睡眠了。
饱受饥饿与寒冷的游击小组,与敌人周旋更是不易。敌人骑着膘肥体壮的健马快步如飞,他们拖着沉重如铅的双腿艰难行走,随时都会被发现被追击。他们常常是在离敌人百米远的地方开枪,敌人一旦被吸引过来,便马上跑开,即使这样也难免与敌遭遇。
一次,他们正在风雪深处蹀蹀躞躞地行进,突然在转弯处冒出一队马家骑兵。后撤已经来不及了,有人主张迎上去打,可耿万福知道,凭几条破枪、几发子弹与敌人硬拼,等于白白送死。路的一侧是直立的峭壁,另一侧是陡斜的山坡,坡上尽是枯干的灌木丛。敌人越来越近,没有别的选择,耿万福命令大家顺坡滑下。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和手都划出一道道血红的伤痕,本来就很破烂的衣服被灌木丛划得尽是口子,沾满泥雪,黏黏糊糊。一到山底,谁也顾不上喘口气,便顺着山沟向另一座山跑去。后边响起急促的枪声,子弹在耳边嗖嗖地飞过。敌人的马不能下陡坡,只是放些乱枪。
艰苦卓绝的半个月过去了,掩护任务可以结束了。
那一夜,没有月亮,夜色沉沉。大家饥寒疲惫,累得瘫成一团,拾来些干树枝升起篝火。升明火是违反纪律的,但看到同志们冻得累得那个样子,耿万福心一软,默许了。
篝火升起来了,摇曳在苍茫的夜色中。古老的树干和残庄都在火光中倒成围墙般深不可测的影子,好纷乱,又好阴森。远处跑来一个人,大家都有些紧张。那人跑到跟前,原来是另一游击小组的一位小鬼,也就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小鬼坐在他们身旁,一边往篝火里添干树枝,一边小声说:“这样下去会吃不消的,不如到那边去!”
风暴般的愤怒充斥了每一个人的心,老曾嗖地拔出驳壳枪。小鬼吓得脸都白了,支支吾吾地说:“别,别这样,我也是为你们好呀!”
耿万福上前制止住老曾。“别开枪,会引来敌人的,再说他还是个孩子!”
大家赶紧熄火转移。火还没灭,敌人便喊着冲上来了。
耿万福估计敌人是小鬼引来的,心里好不气恼,但又不容细辨,马上喊:“散开跑,出山见!”
耿万福一出山便被马家军抓住,同许多被俘的游击队员一起,被押到敌人司令部的大门外,周围是荷枪实弹的马家兵。
马家兵的一位大官背着手站在大家面前,说:“我今年快五十了,还没有儿子,绝不干那伤天害理之事,你们谁是当官的站出来,谁是文书和机枪手,我绝不会亏待的。”
半天没人动一下,几个马家军官走到大家中间“挑选”,郑维俱、刘义被“挑”了出来。
一个马家军官走到耿万福跟前,上下打量一番问:“你是干什么的?”
“工人!”耿万福冷静地回答。
“工人?工人穿这么好?”
“我是缝纫工人,为了做活方便。”
马家军官将信将疑,从大门内叫来一位红军,要当场对证。那位战友刚一走出大门,耿万福便抢先嚷道:“我是缝纫工人,不信问他们!”出来的同志马上随声附和。
他们被分成干部、士兵两个队伍,耿万福被带到战士这边。耿万福的衣服被扒光,大衣被马家军一个排长抢去,换给他一件“皮袄”,破旧得只有一个光皮板,油光光的似乎穿了两三辈了。
耿万福不久被押解到永登“补充团”,在饱受折磨之后从“补充团”逃出,历经艰辛回到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