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呆呆地伫立在峭壁之上,静静地凝视着脚下的万丈悬崖,一言不发。
一切都已经注定,此时的悬崖之下已然重新恢复到了那漆黑幽暗的原状,再也看不到一丝不同的颜色,可是已经死心的朱允炆就仍然没有回头,依然在静静地看,静静地看。
因为他在震撼,在悲伤,但更在难以置信,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一个看上去如此温婉纯洁的少女竟然会有这么巨大的勇气,这么坚定的决心。
人不可貌相。朱允炆现在死心塌地相信这句话了。
所以,他无语,因为他根本就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不但他是这样,此时在这个悬崖上的所有人,所有目睹了神女飞逝的人都是默默无语,一言不发。
因为他们全部都明白,就是他们使得她跳下悬崖的,是他们逼得她走投无路的。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看到一个完美如天地之灵的可人儿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走上绝路,试问他们又如何可以不产生强烈的内疚心和负罪感呢?
所以,他们也无语,和朱允炆一样,有一股强烈迅猛的乏力感在此时充满了他们的全身,令得他们有口难张,有手难动。
山崖之上,一片寂静,除了那凄厉的寒风还在呼呼吹荡以外,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呆立良久,朱允炆那逐渐开始恢复了一些神采的双眼就忽然被一道怪异的光线所吸引,他好奇地向下看去,只见一只雕功精美的珠钗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身下悬崖绝壁的土地之上,朱允炆慢慢弯腰将其捡了起来,细细地拿在手中审视,不由得一阵心酸难过从心头滑过,使得他急忙将一口堵塞在胸中的浊气给长长地叹息出来。
珠钗依旧,伊人已逝。生命的脆弱和无奈在此时显露无疑。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如雨点般的快捷脚步突然在所有人的耳边“咚咚”响起,朱允炆心知肚明,缓缓地回头望去,望向那个脚步之声的源头——赵飞云。
赵飞云赶到了,他终于也来到这里了,在走过了无数弯路之后他终于随着众人的足迹找到了这个地方,可是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很快让他感到不寒而栗,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在这个时候从他的心底升起,并飞速地蔓延至他身体的每个角落,几乎在瞬间就将他的整个人完全吞没。
赵飞云隐约猜到了什么,他模糊地感觉到了什么,而他的感觉也一向都非常准确,但是在此时此刻,赵飞云就衷心地希望自己错了,无论是什么原因也好,无论是什么结果也罢,他只希望这次他错了,完全错了。
赵飞云慢慢地走了上去,满眼的侍卫高手在此时似乎已经不复存在,而高高在上的朱允炆凝视着缓步而来的赵飞云,竟出奇地没有下达任何行动的命令,就这样任由他越过众人走上前来,走到他大明天子朱允炆的面前来。
赵飞云和朱允炆终于再度面对着面了,眼看着全无一丝表情的朱允炆,赵飞云费劲了力气,才勉强张开口用他那微微颤抖的声调问道:“她怎么样了?”
朱允炆默默地凝视着赵飞云那已经开始扭曲变形的面孔一言不发,他缓缓地抬起了右手,将掌中紧握的珠钗展现了出来,其中所蕴涵的意思就已经是一目了然的了。
天与地似乎也在这个时候崩裂了开来,一个残酷到了极点的事实只在瞬间就将赵飞云的头脑洗成了一片空白,眼看着这只由他自己亲手戴在华吟雪头上的珠钗此时竟然会握在朱允炆的手掌之中,一种远比晴天霹雳更大的打击就立刻贯穿了他赵飞云的心灵,令得他在刹那间彻底的崩溃了。
他真的想说些什么,可是嘴却无力张开,他也非常想要痛哭一场,可是泪却不愿流下。眼看着将他彻底击倒的珠钗头饰,赵飞云突然间无力地瘫跪在了地上,双眼无神地漠视着地上的泥土,浑身禁不住强烈地颤抖,喉中“咯咯”的发出一种悲哀的声响,心如死灰。
对不起,对不起雪儿,是我自以为是,是我胡作非为,是我害死你的,一切都怪我,都怪我……
在这个时候,在这一瞬间,赵飞云突然感到自己正被一种巨大的空虚之感给包围了起来,而它的名字就叫做——无能为力。
此时的赵飞云瘫倒在地上,他的全身都已经处于全无防范的状态,但是在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要走上前来置他于死地,甚至连朱允炆也没有产生这种想法。看到痛失爱侣的赵飞云如此悲伤的模样,他们的心中竟同样也被一种巨大的悲凉感觉所笼罩,完全无法生出任何的杀气和敌意,因为他们不愿……也不忍。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恐怕也难以在这种悲伤的情景之下对一个如此悲伤的人再做出什么伤害性的举动。
因为,他们也同样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