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明令不许签书公事,实际上无异于囚犯。但因为他是名人,所以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注目。因此,关于他的“新闻”也层出不穷。仅叶梦得《石林诗话》就载其两次重大不实传闻。
苏轼在黄州,“病赤眼(得了红眼病),逾月不出,或疑有他疾,过客遂传以为死矣。”他这个大名人一个多月未露面,有人怀疑他得了别的什么病,路过此地的人遂传说苏轼已死。有人把这个消息传给了在许昌的范镇(字景仁)。这范镇与苏轼、司马光友善,都不满新法。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范镇也因和苏轼关系密切而被处以罚金。范镇一听说苏轼亡故,一点也不怀疑,随即放声大哭,并召众弟子准备了金帛,要派人前去“赒(zhōu,周济)其家”。弟子们对他说,这一传闻未经核实,应该先写封信问问他老人家是否安好,等得到确切的消息,再抚恤其家也不晚。于是范镇就立即派仆人持书前往。苏轼打开书信一看,放声大笑。原来是一个误传,老朋友信以为真了。所以后来苏轼从黄州量移至汝州任团练副使时,在给神宗的《谢表》中说,自己“疾病连年,人皆相传为已死”。所指即是此事。
时隔不久,苏轼与几位客人饮于江上。“夜归,江面际(接)天,风露浩然,有当其意”,遂写下《临江仙》词一首:“夜饮东坡醉复醒,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为世事而周旋忙碌)?夜阑(深)风静穀纹(水波)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写毕,“与客大歌数过(数遍)而散。翌日(第二天),喧传子瞻夜作此词,挂冠服江边,拏(ná,驾)舟长啸去矣。”苏轼此词,不过写自己政治上受挫,忧惧苦恼,静夜沉思,豁然有悟,既然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就当全身远祸。在这良辰美景之时,驾一叶扁舟,随波流逝。所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只不过是他想摆脱现实的一种浪漫主义遐想,但此词一被人们传开,就热闹了:说他夜里脱下官服,乘船长啸而去。这一传闻可吓坏了黄州知州徐君猷。“郡守徐君猷闻之,惊且惧,以为州失罪人。急命驾往谒(看望苏轼),则子瞻鼻鼾如雷,犹未兴(起床)也。”苏轼是罪人,夜里偷跑了,知州大人是要负责任的。所以急忙去见苏轼,结果是他老兄还在鼾声大作,尚未起床。见此情景,太守惊魂方定。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虽为误传,但消息“卒传至京师,虽裕陵(神宗)亦闻而疑之”。
两次误传,一说他死亡,一说他夜逃,前者使朋友受惊而洒泪,后者更惊动太守和皇上。不论事件的可信度有多大,都说明苏轼在当时的社会关注度是相当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