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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3 鲁及齐师战于奚(桓公十七年)

“左传背景”

鲁桓公十七年夏天,鲁军同齐军在鲁地奚会战,原因是边境发生冲突。当时齐国人侵犯路过边境,守疆的官吏赶紧回来告急,鲁桓公对他说:“守卫边疆的事务,是贤卿的责任。平时也要尽量防守,以防外敌侵犯。一旦战事发生,就要挺身卫国,又何必来向我报告请示呢?”

东莱先生对鲁桓公的话做了正反两方面的分析。一方面认同他所说的平日备战,另一方面认为不能不加考虑地把权力下放到边境官员手中。

“原文”

边境,非有国者所当忧也。民之死生,国之安危,皆系于边境,闻其有警,焉得而不忧?呜呼!是所以不当忧也!民之死生,国之安危,皆系于边境,闻其有警而始忧之,则未有警之前,所讲者何事耶?平居暇日,审形势、定规模[1]、简[2]将帅、明斥候[3]者,为此时也,烽举尘起[4],按吾素定之画[5],次第而行之,何忧之有?是故,闻警而忧者,可以占知其无备也;闻警而不忧者,可以占知其有备也。

“注释”

[1]规模:这里是规章制度的意思。

[2]简:简选,选拔。

[3]斥候:侦查放哨。斥,远;候,侦查。

[4]烽举尘起:烽,古代边境用以报警的烟火。尘,征尘,这里指敌寇的骚扰或战争。

[5]画:谋划,计策。

“译文”

边境,不是国君所应当忧虑的。百姓的生死,国家的安危,都和边境息息相关,听到边境有警报,怎能不忧虑呢?唉!这本是不应当忧虑的啊!百姓的生死,国家的安危,都和边境息息相关,听到边境有警报,才开始为它忧虑,那么,还没有警报之前,所讨论的是些什么事情呢?平常闲暇的时候,那些审度形势,制定规章,选拔将帅,明确侦察放哨,正是为此时而准备的。烽火燃起,敌寇骚扰,按照自己平时制定的筹划,有次序地施行它,还会有什么忧虑呢?所以,听到警报而忧虑起来的,可以判定他平时没有防备;听到警报却不忧虑的,可以判定他平时是有防备的。

“原文”

汉丙吉[1]为相,其驭吏见驿骑持赤白襄,知虏入云中代郡[2],遂归府白吉,恐虏所入边郡。长吏有老、病不任兵马者,宜可豫视[3]。吉善其言,召东曹[4],科条[5]其人,吉以是得忧边思职之褒。当是时,吉为相久矣,边吏之壮老材否,谩不加省,见驿骑羽檄[6]之来,始科条其人,一何晚耶!自云中至长安,凡几里;自虏入至闻警,凡几日。两阵相望,呼吸胜败,使果有老、病不任兵马者,吾恐汰斥之诏未下,而覆败之报已闻矣。虽忧,亦奚以为善乎?

“注释”

[1]丙吉(?一公元前55年):字光卿,西汉鲁国(今山东曲阜)人。自幼学习律令,曾任鲁国狱吏,因有功绩,被提拔到朝中任廷尉右监(廷尉的高级佐官)。因涉案受株连,被罢官。后来调到长安任狱吏。宣帝即位后任御史大夫、丞相等职。

[2]云中代郡:汉代的边郡,在雁门关一带。

[3]豫视:即预视,提前准备。

[4]东曹:汉代的一种办事官署或部门。

[5]科条:汉代的一种禁令。《文选·金科玉律》说:“科条,谓法令也。”这里引申为休整、整饬。

[6]羽檄:古代官方用以征讨、晓谕的紧急文书。

“译文”

汉朝时,丙吉做丞相,为他驾车的小吏,看到传递文书的人手持红旗,骑白马,就知道有敌寇侵入云中代郡了,于是就回府禀报丙吉,惟恐敌寇侵入边境的郡县。上级官吏,有年老、病弱不能领兵骑马的,要提前对待。丙吉善于演讲,常召集相关部门,向人宣讲军纪,丙吉因此得到尽职守边的褒奖。后来,丙吉做丞相很久了,边境官吏的强壮、老迈、胜任与否,都怠慢地不加查点,看到驿使和情况紧急的公文了,方才整饬军人,这是多么的迟晚了啊!从云中到长安,大概有几天的路程;从敌寇来侵到听到警报,大概要几天的时间。战场上,两阵相对,呼吸之间就会分出胜败,假使真有年老病弱不能打仗的,我恐怕淘汰斥退他们的命令尚未下达,而覆败的消息就已经传来了。即使忧虑,又有什么用呢?

“原文”

鲁桓公之言曰:“疆场之事,谨守其一而备其不虞。姑尽所备焉。事至而战,又何谒焉?”桓公之意以谓,备当在于无事之时,苟事之已至,汝虽谒之,吾虽忧之,城戍保障,非一日二日所能筑也;矛戟车徒,非一日二日所能缮也;馈饷刍茭[1],非一日二日所能储也。亦不过拱手待毙而已。桓公之责成疆吏亦严矣。

“注释”

[1]馈饷刍茭:馈饷,军队的粮饷。刍茭,喂牲口的草料。刍,草料,茭,干饲料。《尚书·费誓》:“鲁人三郊三遂,峙乃刍茭。”孔颖达疏引郑玄:“茭,干刍也。”

“译文”

鲁桓公的话这样说:“边境上的事情,要谨慎地守卫着自己的地界,而预防意外的事故发生。姑且竭尽全力地防备就是了。如果战事来临,就迎敌抵抗,又来禀报什么呢?”鲁桓公的意思是说,防备应当在没有战事的时候进行。假如战事已经来临,你虽然来向我禀报它,我虽然忧虑它,城池和屏障,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筑好的;兵器战车,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修完的;粮饷草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储备够的,也不过是束手待毙而已。鲁桓公对边疆官吏的要求也算是严格的了。

“原文”

犹有说焉,桓公之责疆吏则是,而所任以守疆场者,不知其何人也。贤耶?其责成固宜;不贤耶?徒委其责而不问,吾惧其阶祸[1]也。付吴起以西河[2],则魏不知有秦;付李广以北平[3],则汉不知有狄;付羊祜以襄阳[4],则晋不知有吴。是数公者,固不以边警烦君父。为其君者,亦可以委其责而高枕矣!

“注释”

[1]阶祸:祸害的缘由。

[2]付吴起以西河句:吴起是卫国人,被魏文侯任命为主将,镇守西河郡,以抵御秦国和韩国。西河,在今天陕西省东部,黄河西岸地区。

[3]付李广以北平句:西汉名将李广,抵御匈奴,为保卫汉室立下了汗马功劳。

[4]付羊祜以襄阳句:羊祜是晋朝晋武帝时候的贤臣,驻守襄阳,封镇南大将军。

“译文”

还有要说的一个方面,桓公对边疆官吏的要求是对的,但任命以守卫边疆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贤能么?那交给他任务是可以的;不贤能么?白白把任务委托给他而不询问,我担心这是祸患的缘由啊。将西河交付给吴起守卫,魏国便不再忧虑秦国;将北平交付给李广,汉朝便不用忧虑狄人;把襄阳交付给羊祜,晋便不用忧虑吴国。这几个人,当然不会用边境警报来烦扰国君;做国君的,也可以把责任交给他们而高枕无忧了!

“原文”

人非数公,而苟驰其衔辔[1],则掌北门之管者[2],未必不召寇而起衅也。此又人君之当戒。

“注释”

[1]衔辔:马嚼子和马缰绳。

[2]掌北门之管者:掌管北门钥匙的人,典出《左传·僖公三十年》,秦使杞子等三人辅助守卫郑国。三十二年,杞子派人密告秦穆公说“郑国人使我掌管北边城门的钥匙,如果潜师来袭,一定能攻取郑国。”管,枢要,这里指钥匙。

“译文”

如果守卫边疆的人不是这几位,而随便地让他们放任自流,那么,拿有城门钥匙的人,不一定不会招来敌寇或引起争端啊。这一点又是做国君的应当警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