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鲁滨逊漂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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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继续旅行

这样,我们从里斯本出发了。我们组成了一支小部队,大家都骑着马,带着枪支。他们对我很尊敬,喊我队长。一来因为我年纪最大,二来因为我有两个仆人,而且,我还是整个旅行的发起人。

因为在前面我用我的航海日记使诸位厌烦,现在我也就不用我的陆地日记使大家生厌。但是,在这次令人疲劳而又非常艰苦的旅程中,我们偶然遇到的几件险事,却令我非谈不可。

那是我们到了马德里以后,因为大家对西班牙都很陌生,都愿意停留一段时间,参观一下西班牙皇宫和其他一些值得观光的地方。但这时已是夏末,我们匆匆忙忙上路,于10月中旬离开了马德里。当我们到达那伐拉边境时,一路上几个城镇里人们的议论颇为令人吃惊。据说法国边境的山上下了雪,有几个行人冒着很大危险试图穿过山区,但都被迫返回了潘佩卢那。

当我们到达潘佩卢那时,才知道情况果真如此。对于我来说,早已习惯了热带气候,习惯了那种连衣服都很少穿的地方,现在遇到这种严寒的天气,简直叫我无法忍受。我们离开老加斯底拉时,那里的气候不仅温暖,还很炎热;而现在这股从比利牛斯山吹来的冷风清凉寒冷,叫人一下子无法适应。寒冷把我们冻得发麻了,几乎要把手指头脚趾头都冻掉。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出乎我们意料,令我们非常苦恼。

可怜的星期五,这个有生以来从未见过雪、挨过冻的人儿,这会看到大雪漫山,气候寒冷,简直给吓坏了。

更糟糕的事情是,当我们到了潘佩卢那以后,雪依然下得很猛。人们都说冬天提前到了。以前就很难走的路,现在简直无法通行了。有些地方积雪太厚,我们无法前进。而且,这里的雪并不像北方的雪那样冻得结实,所以我们每向前迈一步,都有陷下去,被活活埋掉的危险。我们一直在潘佩卢那停留了20多天。眼看冬天就到来了,天气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这种天气是当地人们记忆中欧洲最寒冷的天气了。这时,我提议我们不妨先到封塔拉比亚,再从那里坐船到波尔多,那一段海路并不算太远。

正当我们讨论这个问题时,来了四位法国绅士。他们曾经在法国边境被雪所阻,正像我们在西班牙被雪所阻一样。但他们找了一名向导,带他们绕过了朗格多附近的山区,途中并没有遇到大雪的阻挡。而且他们说,尽管积雪很厚,但都冻得很结实,人和马踩上去能禁得住。

我们找来了这位向导,他告诉我们说,他将顺原路把我们送过去,不会遇有积雪的危险。但我们必须带上充足的武器,防备野兽的攻击。他说,因为这场大雪之后,经常有狼出现在山脚下。这是由于地面被大雪覆盖后,这些狼找不到食物,已经饿慌了。我们告诉他,对这些野兽,我们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要他保证我们不遇到那种两腿狼。因为我们被告之,这一地区十分危险,经常会受到强人的抢劫,尤其是在法国边境山区。

他答复我们说,走这条路没有遭到强人袭击的危险。于是,我们马上同意跟他走。和我们一起赞同跟他走的还有12位其他绅士带着他们的仆人,他们有的是法国人,有的是西班牙人。这些人,就是我曾说过,那些试图过去但又被迫返回来的一帮人。

于是,我们便一起跟着向导,于1月5日从潘佩卢那出发了。使我吃惊的是,向导并没有带着我们向前走,而是带着我们径直返回了从马德里出来的那条路上,一直走了有20英里。穿越了两条河后,我们进入了一个平原地带,天气也温和起来,这里景色宜人,看不见雪。但是,忽然之间,向导带我们向左一转,从另一条路上又进入山区。一路上山势陡峭险峻,着实吓人。但我们的向导却带领我们迂回向前,继续前进,以至于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越过了最高山头,也没有遇到大雪的阻碍。并且突然间,他指向远方,让我们眺望远处风景秀丽,物产丰饶的朗格多州和加斯科尼州。虽然距离很远,我们还要走一段崎岖的路程才能到达那里,但还是可以看到那里绿色的树木非常茂密。

后来,我们还是有些不安,因为雪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大雪纷飞,我们简直无法行走。但向导却劝我们尽管放心,过不了多久就可以走过这片下雪地带了。事实上,我们也发现了自己正在一天天在下山,而且走得越来越靠北了。于是,随着向导,我们继续向前行进。

有一次,离天黑大约两个小时的时候,向导正走在前面,走出了我们的视野范围。这时,突然从密林深处的山坳中,冲出三只凶猛的大狼,后面还紧跟着一只狗熊。有两只狼猛地扑向向导,这时要不是他离我们不足半英里,恐怕我们还来不及上前营救,他就被狼吞掉了。其中一只狼咬住了他的马,另一只则凶猛地向他进攻,使得他既没有时间,也忘记了去取他的武器,只是拼命地向我们大声呼救。这时星期五正挽着我,我便吩咐他赶快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星期五过去看清后,立刻大叫起来:“喂,主人!喂,主人!”星期五真是一个勇敢的男人,骑着马径直奔向那可怜的向导,并向那只进攻他的狼的头部开了一枪。

总算那可怜的人走运,遇到了星期五。在星期五的家乡,他们早已司空见惯这些野兽,所以根本就不害怕,正像刚才做的那样,一直走过去把它打死。相反,要是换上我们,却要站在较远的地方开枪,这样做,不是射不中狼,便是伤着了人。

星期五的枪响以后,我们便听到两边狼群的凄厉叫声。随着山谷的回音,这种声音又加以扩充,好似有不计其数的狼群。也许,并不是我们所看到的,就来了这么几只狼。我们所有的人都被吓坏了,我相信,就算是一个胆子比我大得多的人,遇到这种情形,也会被吓得魂不附体的。

星期五打死一只狼后,正在咬马的另一只狼立刻停了下来,逃走了。所幸的是,这只狼仅仅袭击了马头,马笼头上的铁圈卡住了它的牙,故而马并没有受伤。但向导却伤得不轻,那只凶猛的野兽连咬了他两次,一次咬在胳膊上,另一次则咬在膝盖上。而且,当星期五过去把那只狼打死时,那受惊的马几乎使他滚落下来。

不难想像,我们听到星期五的枪声后,在崎岖难走的山路上,大家都策马加鞭,奋力前行,想弄清前面发生了什么情况。穿过那片挡眼的树林后,我们立刻看清了发生的事情。尽管那时我们还不知道星期五打死了一只什么样的野兽,却看到星期五救出了那可怜的向导。

后来,发生在星期五和那只狗熊之间的战斗进行得很艰苦,方式也叫人瞠目。起初,我们都很为星期五担心,后来却又忍俊不禁。众所周知,熊原本是一种蠢笨的野兽,奔跑起来也不像狼那样轻快敏捷。总的来说,它的行动有两个显著特点:其一,它捕食的对象不是人。我这样说,并不敢肯定它在极端饥饿的情况下,比如现在这样遍地大雪覆盖时会怎样。但一般情况下,除非人们先向它进攻,它是不会先攻击人们的。同样,当你在树林里遇到它时,如果你不去招惹它,它是不会攻击你的。但这时你必须注意的是要对它谦恭有礼,给它让路。因为它是一位很挑剔的绅士,就是王子来了,它也不会让开一步的。不仅如此,如果你真的害怕,最好的办法就是眼望别处,继续走你的路。因为如果你停住,站在原地,盯着它看,它会认为这是一种侮辱,并不顾一切来向你复仇,只有挽回了面子,它才会满意。这是它的第一个特点。它的第二个特点是,一旦它受到侮辱,它就会不分白天黑夜地跟着你,即使绕上许多路,它也要抓住你,直到报仇为止。

当星期五救下向导,我们赶过去时,他正扶着向导从马上下来。向导受了伤,也受了惊。这时,突然间,我们发现那只大熊正从树林里走出来。这是我们所见过的最大的一只熊。我们看到熊时,都有些惊慌,但星期五脸上却现出兴奋而勇敢的神情。

“啊!啊!啊!”星期五一连喊了三声,又指指大熊说,“啊,主人!让我过去,我要同它握握手,让你大笑一场。”

看到星期五如此高兴,我大为吃惊。

“你疯了,”我说,“它会吃掉你的。”

“让它吃掉我!让它吃掉我!”星期五接连说了两遍,“我还要吃掉它呢!我要让你们大笑。你们呆在这,我让你们看看笑话!”

他坐下去,一下子就把他的长靴脱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他带在身上的一双浅口便鞋换上了,把马交给我的另一个仆人,然后带着他的枪,一阵风地跑了。

那只大熊正慢悠悠地走着,并不准备去招惹任何人,直到星期五走到它面前,冲着它说话,好像它能听懂似的。

“你听着,你听着,”星期五说道,“我跟你说话呢。”

我们在后边远远地跟着。这时,我们已从加斯科尼州的山区进入了一片大森林。虽然四周树木丛生,地势却很平坦宽阔。

星期五跟在大熊后面,很快便追上了它。捡起一块大石头投向大熊,正好打在熊的头上。这对于大熊来说,就像打在了一堵墙上,丝毫伤不着它。但这却达到了星期五的目的,因为这个淘气的家伙并不害怕,他这样做纯粹是为了让熊去追他,好让我们看他说的“笑话”。

大熊感觉到有石头打它后,又看见了星期五,就立刻掉转身子,迈开它那魔鬼般的大步子,飞快地跑起来,犹如一匹马在奔跑。星期五也沿着他的路线跑起来,好像是要跑到我们这边来求救似的。所以我对星期五很生气,这只大熊本来在走自己的路,他却非得把它引过来。更让人气愤的是,他把大熊引过来后,自己却跑开了。所以我们都立刻准备好向那只大熊开枪来救人。

我大声喊道:“狗东西!你就这样让我们大笑吗?走开,把你的马牵过去,我们要把这只野兽打死。”

星期五听到后,立刻大声喊道:“不要开枪!不要开枪!站着别动,好看的在后面。”

这灵巧的家伙每跑两步熊才跑一步。突然,他从我们身旁掉转身子跑开了,看到那边一棵大橡树正合他的心意,便示意我们跟上他。他加快脚下的速度,把枪放到离树根五六码的地上,敏捷地爬上了橡树。

那只大熊也很快跑到了树下,我们只是远远地跟着。只见大熊先在那支枪前面停下来,闻了闻,并没有理会,接着就向树上爬去。虽然它的身子又沉又重,但爬起树来却像猫一般敏捷。我对星期五的这种玩笑感到非常吃惊,丝毫感觉不到有什么好笑的地方。但看到大熊爬上了树,我们也赶快驱马跟了过来。

当我们来到树下时,星期五已爬到大树上一根大枝的枝梢上,大熊也爬到了树枝的半中间。当熊爬到树枝比较柔软的部分时,星期五冲我们说:“哈!现在看我教熊跳舞。”

于是,他在那根树枝上又跳又摇,大熊开始左右摇摆,并不断向身后看,盘算如何爬回去。这时,看到这种情形,我们都开心地大笑起来。但星期五跟大熊所开的玩笑远远不止这些。当他看到大熊站定后,他又开始招呼它,仿佛大熊会讲英语似的。“怎么?你不过来了,你还是再过来一点吧。”于是,他停止了在树枝上跳动,那只大熊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似的,果真又向前靠了一点。然后星期五又开始跳动,那只熊又站住了。

我们都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可以往它的头上开一枪。于是,我便喊星期五,让他站住,说我们要向大熊开枪了。不料,星期五却着急地喊道:“噢,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开枪,等一会我来打死它。”简而言之,星期五在树上跳够了,那只熊在上面东摇西晃的,让我们笑了个够,但我们却猜不出星期五究竟要怎么办。开始,我们都以为星期五要把熊摇下来,但我们发现,这只熊也很狡猾,它生怕自己被摇晃下来,便再也不肯往前走,而且用它那又宽又大的爪子把树枝牢牢抓住。因此,我们想像不出这件事该怎样结束,这场玩笑最后结局如何。

但星期五很快就解开了我们的疑团。他见那只熊牢牢抓住树枝,再也不肯往前走一步,便说:“好吧,好吧。你不过来,我过去,我过去。你不到我这里来,我到你那里去。”说完后,他便爬到树枝上最细的地方,如果他的体重压上去,树枝肯定会折断。只见他轻轻地从树枝上滑了下来,滑到一定高度时,便跳了下来。然后,飞也似地向他的枪跑过去,把枪拿在手里,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喂,”我向他说道,“星期五,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为什么不开枪打死它?”

“不用开枪,”星期五说道,“现在还不能开枪。我先不打死它,等我开枪时,再让你们笑一笑。”

等一会儿你就会看到,他果真这样做了。那只大熊看到它的敌人走了,就从它站着的树枝上往回退。但它极为从容,每退一步还要回头望望,直到它退到树干上来。然后,它同样倒着身子,从树干上往下爬,它的爪子紧紧抓着树干,一步一步地往回退,动做非常从容。当它的后腿刚要落地,就在这时,星期五紧抢到它跟前,把枪口塞进了它的耳朵,开枪打死了它。熊像巨石般倒地死去了。

这时,这个坏家伙转过身来,看我们是否笑了。当他看到我们都笑了时,自己也大笑起来。“我们那里都是这样打死熊的。”星期五讲道。

“你们这样打熊?”我问道,“是吗?可你们并没有枪啊。”

“是没枪,”他说,“没有枪,我们杀死熊,用的是很长的箭。”

这对于我们的确是一场很好的消遣。可我们仍是在荒芜的野地里,向导又伤得很厉害,我们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狼群的嚎声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说实话,除了在前面讲过的,在非洲海岸听到过这种声音外,我从没有听到过任何声音,叫人如此害怕。

由于狼的嚎声不断,天又快黑了,我们便加快赶路。不然,按照星期五的打算,我们肯定会把这只巨兽的皮剥下来,那倒是很值得保存的兽皮。但我们还有三英里的路要赶,加上向导的催促,我们只好丢下它又向前赶路了。

地上依然积雪覆盖,但雪已不像山里那样深那样危险了。我们后来听人说,那些凶猛的野兽,是由于饥饿所迫,为寻找食物,才都跑到树林里和平地上来了。它们在村里造下许多祸害,袭击那里的村民,咬死了许多羊和马,甚至还伤了人。

我们还要经过一个危险的地方。向导告诉我们,如果这一带还有狼,我们将在那一地带碰到。那是一片小小的平坦地,四面环树。我们只有经过一条又长又窄的小路,才能穿过树林,到达我们准备住宿的村庄。

离太阳落山还有半个小时,我们走进了第一片树林。夕阳西下时,我们进入了那块平地。在另一片树林里,我们看到,在二弗隆(1弗隆约合201.167米)见方的空地上,五条大狼飞也似地越过小路,一条跟着一条,像是在追赶什么小动物,而那动物似乎就在它们前面。它们根本没有看见我们,片刻便消失得不见了。

这时,向导提醒我们做好准备,因为他相信还有更多的狼要来。原来,向导也是个胆小的可怜虫。

我们准备好枪支,眼睛紧紧盯着四周。但一直到我们穿过那片约半里长的树林,进入那片平地时,也再没有看到过狼。我们刚一进入平地环顾四周之际,便有一匹死马映入眼帘。那是匹被狼群咬死的马,至少有12条狼正在那里大吃特吃。其实谈不上是在吃,它们只是在啃马骨头,因为它们在先前已把马肉吃光了。

我们并不想打扰它们的宴会,它们也未曾注意到我们。星期五本来想朝它们开枪,我却无论如何不肯答应。因为我觉得,除了我们目前所知道的以外,还有更多的麻烦。我们在那片平地里还没有走出一半的路,便听到左侧树林里狼群的嚎叫声,声音十分骇人。只一会儿,便看到约有上百只狼向我们蜂拥扑来。大多数狼都排成一行,十分整齐,就像是一位有经验的指挥官所带领的部队。我真不知该怎样去对付它们。我们最后觉得大家聚拢起来排成一行才是惟一的办法。于是,我们立刻这样做了。为了使火力不致于中断太久,我下令只许一半的人开枪,另一半不开枪的人则站在那里做好准备,如果它们继续冲过来,就立刻放第二排枪。同时,那些第一排开枪的人,不要急于去装他们的长枪,而是拿好各自的手枪,站在那里做好准备。因为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一杆长枪,两把手枪。用这种办法,我们可以连续开六排枪,每次有一半的人开枪。其实,目前我们还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因为第一排枪放出以后,狼群便停了下来,因为它们被枪声和火光吓坏了。其中有四条狼,被射中头部,倒了下来。有几条受了伤,流着血跑开了,鲜红的血迹在雪地上显得格外显眼。我发现狼群停下来了,但并不肯撤退。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起曾经有人告诉过我,就是最凶狠的野兽,也害怕听到人的声音。于是,我便命令大家拼命呐喊。这办法果然奏效,呐喊声一出,狼群便向后退了,掉转头跑了。我又命令在它们背后开了第二排枪,这样,它们拼命逃跑,全都钻到树林里去了。

我们这才有空把枪装好。为了不浪费时间,我们继续前行。但当我们刚刚把枪装好,做好准备,便听到左侧原来那片树林里又传来一片可怕的叫声,只是那声音来自我们要去的那条路的更前方。

夜晚来临了,光线开始昏暗,这于我们十分不利。那声音越来越大,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听出,那是恶狼在嚎叫咆哮。突然之间,眼前出现了三群狼群,一群在我们左边,一群在我们后边,还有一群在我们前边。看起来敌人已把我们包围了。趁着它们还没有向我们进攻,我们便继续往前赶,尽可能地策马快跑。但路很难走,马也只能小跑前进。正行进间,我们便看见远处有一个森林的入口,我们只有穿过这片树林,才能走到平地的尽头。可是,令我们大为吃惊的是,当我们走近那个入口时,只见那里站着更多狼,多得无法计数。

突然,我们听到树林的另一端传来一声枪响,向那边望去,只见一匹马带着马鞍、马勒从里面冲了出来,一阵风似地向前急驰。而十六七只狼,跟在它后面紧追不舍。看上去,那匹马要跑得快些,但我们预料,那匹马是支持不了多久的,最后毫无疑问会被狼群追上。

但是随即我们又看到了一幅更可怕的景象。因为当我们策马来到那匹马刚跑出来的入口时,我们又发现了另一匹马和两个人的尸骸,显然全是被那群狼吞掉的。其中一人无疑是刚才放枪的那个,因为在他身边,还放着一支枪,是刚放过的。但至于这个人,他的头和上半身都已被狼吞食掉了。

这种情景使我们心惊肉跳。我们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措施。但是,那群野兽使我们很快作出决定。因为它们都聚集到我们周围,妄想用我们美餐一顿。我确信,这群狼足有300只。所幸的是,在距树林入口不远处,堆放着一大批木料,我猜测是夏天砍伐下来准备运走的。我把我的小部队带到那堆木料后边,我们在一根长木后边排成一行,都身在明处,用木料当作胸墙,站成三角形或三面环绕的阵线,把我们的马围在中间。

我们这样做了,幸好这么做了。在这里,那群野兽对我们进行了再凶猛不过的攻击。它们发出不寻常的吼叫向我们扑来,窜上那堆木料(就是我说过的我们的胸墙),好像是扑向它们的美餐一般。它们进攻地那么凶猛,像是因为看到了在我们身后的马,因为这正是它们饱餐的目标。我命令我们的人像以前那样轮流开火。他们瞄得那么准确,第一排枪就消灭了几只狼。但是,我们必须连续开枪,因为它们像魔鬼一样地一个接一个地扑上来。

当我们放了第二排枪之后,我们想它们会稍稍停止进攻,也希望它们将要跑开。但是,这不过是暂时的,因为后边的狼又冲上来,所以我们又放了两遍手枪。我相信,在这四次开枪中,我们打死了十七八只狼,打伤的有两倍多。可是,它们仍然扑了上来。

我不打算太匆忙地放完我们的最后一排枪。于是,我叫过来我的另外一个仆人,不是星期五,因为星期五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我们放枪时,他便以难以想像的速度把我的枪、他的枪都装好。所以,我叫过来我的另一个仆人,给了他一个盛满火药的角桶,吩咐他沿木料把火药撒成一条线,撒得长长的。他按吩咐照办了。他刚一离开,便有几只狼扑了上来,有几只甚至扑到了木料上头。这时,我抓起一支没有放过的手枪,对准火药,开了一枪。火药燃烧起来,那些跳到木料上的狼都被烧着了,有六七只倒了下来,更有甚者,由于对弹药和火光的害怕,竟连蹦带跳地跑到我们中间来了。我们立刻便结果了它们。其他的狼由于害怕火光,也向后退了几步。这时因为天色已完全黑了,火光显得尤为可怕。

趁此机会,我命令我们的人把最后的手枪全部开火,接着又是一阵齐声呐喊。这样,那些狼才掉转尾巴跑了。我们立刻冲到那二十几只走不动在地上挣扎的狼面前,用刀一阵猛砍。我们的意思是让这些狼的惨叫声、哀嚎声使其他狼更知道事情不妙,丢下我们快点逃跑。

从开始到最后,我们共杀死了60来只狼。要是在白天,我们肯定会杀死更多。我们结束了这场战斗后,又继续前进,因为我们还有一英里的路要赶。我们行走时,好几次都听到恶狼在树林里嚎叫咆哮。有时,我们仿佛看到了几只,但由于积雪映着眼睛,我们也不敢十分肯定。又过了约有一个多小时,我们来到了要留宿的那个小镇。我们发现镇上的人都非常恐惧,而且都拿着武器。据说,这是因为头天晚上许多条狼和几只熊进了村子,使得人们非常害怕,只好不分昼夜地防守,尤其是在夜间。这不仅为了保护牲畜,更为了保护村民。

到了第二天早晨,向导的两处伤口溃烂得很厉害,四肢也肿了起来,病得很重,根本无法上路。于是,我们只好从当地又找了一位向导,把我们带到了土鲁斯。那里气候温暖,物产丰饶,没有积雪,也没有狼之类的野兽。当我们把经历讲给土鲁斯当地人听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们,在山脚下的大森林里,尤其是积雪覆盖地面时,这种情况是很平常的。他们多次询问我们究竟找了一位什么样的向导,敢在这样严寒的季节,带我们冒险走这条路。还说我们总算幸运,没有被狼吞掉。当我们告诉他们我们怎样布阵,怎样把马匹挡在中间时,他们对我们大为责备了一番,说我们没有被狼吃掉,真是万幸。因为那些狼是由于看到了马匹,看见了它们的口中美餐,所以才那样凶狠的。在一般情况下,它们是很怕开枪的。但当它们饿极了眼,饿得发狂时,由于急于想吃到马匹,便铤而走险了。如果不是我们连续开火,最后采用火药布阵的计策把它们控制住,不被它们撕成肉片才怪呢。相反,如果我们只是安稳地坐在马背上,像骑兵那样开枪,它们看到马上有人,就不会把马当作自己的猎物去抢了。最后,他们还告诉我们,如果当时我们站到一块,把马丢开,那些狼也会急于吃马,让我们安全地过去了。况且我们手中有武器,人数又多。

就我的经历而言,对危险的感受从没有像这一次这样真切。看到300多个恶魔咆哮着、张着大嘴向我们扑过来,要把我们吞掉,而我们却没有地方躲藏,也没有地方退却,我认定我要送上性命了。正因为如此,我想我再也不会去翻越那几座高山了。我宁愿去在海上走上1000里,哪怕是每个星期都遇到一次风暴,也比过那些荒山野岭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