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鲁滨逊漂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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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给他起个名字叫星期五

他是个标致、帅气的小伙子,生得眉清目秀,四肢修长而强壮,但并不粗壮,个子很大而身材匀称。据我估计他年龄在26岁左右,有一副好看的面孔,看上去非但没有狰狞恐怖的样子,反而具有一种男人的阳刚之美,又有点欧洲人的和蔼可亲,尤其是他微笑的时候。他的头发又黑又长,像羊毛似的鬈曲着。他的前额又高又大,一双大眼睛活泼有神。他的皮肤并不很黑,略带黄褐色,但又不像巴西人、韦吉尼亚人和其他美洲当地人那样,褐黄得教人看了觉得难受。他的皮肤是一种明亮的橄榄绿,令人赏心悦目,却不容易描述。他的脸胖胖的,圆圆的鼻子很小,但不像黑人那样扁平。他的嘴很好看,嘴唇厚厚的,牙齿长的很好,洁白的同象牙一样。他只睡了一会儿,也就半个小时,便醒过来了,立刻从山洞里跑出来找我,我当时正在附近的羊圈给山羊挤奶。他一看见我就向我跑过来,趴在地上打着手势并做出种种古怪的姿势,表达他的恭顺感激。最后,他头着地,靠在我的脚边,像前次那样,把我一只脚放在他头上,然后做出各种归顺诚服的手势,叫我知道,他将永远归顺我。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并让他知道我对他很满意。过了一会儿,我就开始同他说话,并教他同我说话。首先,我让他知道他的名字叫星期五。我之所以这样叫他,是为了纪念我在这一天救了他的命。而且,我教他学着叫“主人”,然后让他知道,这就是我的称呼,我又教他说“是”和“不是”,并让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在陶盆里放了些羊奶,我让他看着我把羊奶喝下去,并且把面包浸在羊奶里吃。然后我又给了他一片面包,让他照着我的样子去做,他立刻便照办了,并做出手势,表示这很好吃。

我同他在那里呆了整整一夜,天刚一亮,我就招手让他跟我走,让他知道我要拿些衣服给他穿。他对此仿佛很高兴,因为此时他全身赤裸,一丝不挂。当我们走过他掩埋那两个野人的地方时,他极准确地指出了那个地方,并让我看了看他为了再找到他们所作的记号,又用手势告诉我可以把他们挖出来吃掉。对此我佯装愤怒,表示我对此事极为憎恶,仿佛一想到这类事我就要呕吐似的。我向他招手,让他快走,他立刻极为顺从地跟着我走开了。我把他带到了小山顶上,察看他的敌人是否已离去。我把望远镜拿出来,向远处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呆过的那个地方,却不见他们的踪迹,也看不见他们的独木船了。很明显他们已经走了,把他们的两个同伴丢在岛上,不再去寻找他们了。但我并不满足于这个发现,我现在有了更大的勇气,也因此有了更大的好奇心。我带上星期五,让他拿上刀,背上弓和箭,我知道他能很熟练的使用弓箭。我又让他替我带一支枪,我自己带了两支枪,然后我们便向那些坏蛋呆过的地方出发了。因为现在我想得到有关他们的更多情况。当我们到了那个地方时,看到那些可怕的景象,我的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凝固了,心跳仿佛也停止了。确实,尽管这对星期五来说也许没什么,但这种景象对我来说实在太可怕了。这地方到处都扔着人骨头,鲜血染红了地面,片片人肉这儿一块那儿一块,有吃了一半的,有撕烂了的,也有烧焦了的,被丢得到处都是。总而言之,一切都是他们战胜敌人后举行庆功宴会所留下的遗迹。我看到了三个头骨,五只人手,三四根腿骨和脚骨,以及无数人体上的其他部分。星期五打着手势告诉我,他们一共带过来四个俘虏来摆宴席,三个已经被吃掉了,而他,他指指自己,是第四个。这些野人曾和他的国王(他是其中一个臣民)进行了一场大战,在战斗中,他们捉到了许多战俘,这些战俘也会被参加战斗的人们分别带到几个地方,用来摆宴席,办法同这里的野人对待战俘的方法一样。

我叫星期五把所有的头骨、骨头、人肉以及其他遗留的东西都收起来。放到一块堆成堆,然后点起火来烧成灰烬。我发现星期五对这些人肉仍然垂涎欲滴,在他的本性里仍有食人的欲望。但我让他知道他的这些想法让我非常憎恶,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到。如果他敢再吃一口人肉,我就会杀掉他。他这才不敢造次了。我们做完这些后,便回到了城堡。一到城堡里,我便开始为星期五忙活起来。首先,我给他弄了条麻纱短裤。这是我从那只失事船上炮手的箱子里找出来的。经过稍稍修改,他穿上正好合身。然后又使出我最好的手艺,给他做了件山羊皮坎肩。我现在已经算得上不错的裁缝了。我给他弄了一顶兔皮帽子,戴起来很方便,样式也还算时髦。就目前这个样子,他穿戴得还算不错,看到自己穿的几乎和主人差不多一样后,他十分高兴。说真的,他刚穿上这些衣服时感到很别扭,背心的袖筒也摩擦着他的肩膀和腋下。后来我把使他难受的地方做了小小改动。他习惯穿衣服了,慢慢觉得不错了。

我带他回到家里后,第二天,我便开始考虑找个地方安顿他。我不仅要使他住得舒服,还要使自己安全。于是,我在两道围墙之间的空地上给他搭起了一个小帐篷。正处于第一道围墙里边,第二道围墙外边。因为我的地洞原先就有一个小门做入口,我又做了一个正式的门框和一个木板门,放入洞口里边。我使它朝里打开,每天晚上就上了门闩,并把梯子也收起来,这样,星期五要想通过里边的围墙来到我的身边,就必须先弄出一些声音,这样就会把我吵醒。因为第一道围墙已经用柱子搭起了一层严实的屋顶,和岩壁相接,把我的帐篷全盖了起来。屋顶上又横搭了一些小木棍子代为椽子用,木棍上又盖了一层厚厚的结实如芦苇的稻草。而在用梯子爬进爬出的地方,我又装了一个活门,如果有人企图从外边打开它,是绝对办不到的。那样它会落下来,发出很大的声响。至于武器,我每天晚上都把它放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其实我完全不必这样小心防范,因为星期五对我而言,实在是最忠实、最可爱、最诚实的仆人。他不发脾气,不闹情绪,不搞阴谋,非常听话,努力干活。他对我的友爱,就像一个孩子对他父亲一样。我敢说,不论什么情况下,他都肯牺牲自己的性命来保全我的性命。在这方面他给了我许多证明,使我对此毫不怀疑。不久,我便确信我在安全方面实在用不着对他防范什么。

这使我有机会非常惊奇地注意到,在上帝的安排中,在他对万物的统治中,尽管上帝已经夺去了许多生灵表现责任和才能的机会,但同时又赋予他们同样的能力,同样的理智,同样的感情,同样的善意和责任感,同样的嫉恶如仇的感情,同样的具有感恩、诚恳、忠实的品德,同样互相友善,正如上帝所赋予我们的一样。而且,当上帝提供给他们发挥这些能力的机会时,他们同我们一样愿意,有时甚至比我们更愿意把这些能力应用到正确方面。有时细细想来,未免让人觉得悲哀。因为许多事情表明,我们在运用这些能力时,有时反而是那么卑鄙。尽管我们有这些能力,并且还可以从上帝的圣灵、上帝的语言里得到指导,使我们更加清楚明白。但是为什么上帝不让这成千上万的人们知道这些知识呢?如果我以这可怜的野人作为判断的依据,那么,他们实在能比我们文明人做得更好。

关于这些问题,我有时甚至进一步冒犯上帝的统治权,控诉他对世间万物的安排不太公正。他使一部分人得不到他的圣训,而让另一部分人得到,但却要两者负同样的责任。但我最终取消了这种想法,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首先,我们不知道上帝是根据什么标准和法律来给这些人定的罪,但是,既然上帝这样做,而他又是无限神圣和公正的,这样这些人如果不能从上帝那里得到指导,也一定是因为他们冒犯了上帝的神意。而他的神意,正如《圣经》所说,就是法律。而这种准则,也是被他们的良心认为是公正的,尽管我们还不了解这种准则的依据。第二,上帝就像陶匠,而我们都是陶工手中的陶土,没有一个陶器可以这样对他说:“为什么把我做成这个样子?”

现在还是谈谈我的新伙伴吧,我对他极为满意,并且认为我应教会他一切事情,使他成为我的有用、乖巧的助手。尤其是教会他说话,而且能听的懂我说的话。他真是个伶俐的学生,而且学得非常高兴,也非常刻苦,在他能够明白我的意思或是我明白他的意思后,他总是兴高采烈。对我来说,同他说话,真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我的生活开始变得愉快多了。我甚至对自己说,如果我能年年平安地在这里,不再碰到更多的野人,就是让我一辈子在这里呆下去,我都不在乎。

返回城堡两三天后,为了使星期五戒掉他那可怕的吃食方式和他非常喜爱食人的胃口,我决定让他尝尝别的肉类。于是,一天清早,我带上他去了树林。实际上,我本打算从我的羊群里取一只山羊杀掉,带回家来烹调。但正当我行走时,看到树荫底下躺着一只母山羊,它的身旁有两只小山羊,我拉住星期五,说“站住!别动”,并打手势叫他别动,我马上拿出枪,射死了其中一只小羊。可怜的星期五,虽然上次他从老远的地方看到过我杀死那个野人,即他的敌人,但却弄不明白,也想像不出这是怎么回事。这时他看上去惊恐万分,浑身颤抖,仿佛就要瘫倒在地。他没有看到我射杀小羊,也不相信我已射杀了小羊,只是一个劲地撕扯着他的大衣,看看自己有没有哪里受伤。我马上便明白他是以为我要杀了他。他跑过来跪在我面前,抱住我的双腿,说了一大堆我不明白的话,但我不难理解,他的意思是祈求我,不要杀了他。

我想办法叫他相信,我绝不会伤害他,我用手把他扶起来,对他大笑不止,并指了指我杀死的那只小羊,示意他跑过去拿过来,他照我的意思做了。但他还是惊奇不已,在那里仔细观察那只小羊是怎么死的,这时我趁机又把枪装上了子弹。一会儿,我看见了一只鹰一样的大鸟,飞落在我射程内的一棵树上。于是,我打算让星期五明白我在做什么。我把他叫到面前,指指那只鸟(实际上是只鹦鹉,我把它当作鹰了),又指了指我、枪和鹦鹉下面的地面,让他明白我将让它掉下来,明白我要射击并杀死那只鹦鹉。我开枪,并指给他看。立刻,他看见那只鹦鹉掉下来了。可是尽管我向他交代过了,他仍站在那里惊奇不已。尤其使他更为吃惊的是,他没有看见我往枪里放任何东西。他认为枪里肯定蕴含着某种使世间万物死亡和毁灭的神奇的东西,可以把人、兽、鸟以及远远近近的东西都杀死。这使他内心深处极为震惊,好长时间都不能消失。我相信如果我不让他明白,他将把我和我的枪当神一样崇拜,至于那支枪,一连几天他连碰都不敢碰它。当他一个人时,还经常一个劲地同那支枪说话,好像它能回答他似的。后来我从他那儿知道,他是在求枪不要杀他。

当他的恐惧之心略略平静下来之后,我指给他那只鸟掉下来的地方,让他跑去把我打死的那只鸟拿过来。他去了,但是呆了半天还没回来,原来那只鹦鹉还没有完全死掉,扑腾着翅膀飞到离它落下来很远的地方了。但星期五还是发现并捉住了它,把它带回我跟前。我趁他没有注意到我的枪之前,又把它装好了,并没有让他看见。我准备有情况再射击另外一个目标,但后来没有碰到什么值得开枪的目标。于是,我把那只小羊带回了家。当天晚上,把皮剥了并把肉切好,用那些专门用来煮肉的锅,做成了美味的肉汤。我吃了一些,并给了星期五一些,他很高兴也很喜欢吃。但最使他吃惊的是,我吃的时候要放些盐,他对我打着手势,表示盐不好吃,并往嘴里放了一点点后,做出一副恶心的样子,立刻呸呸地吐了出来,并用清水嗽了嗽口。而我则把一块不放盐的肉放进嘴里,假装因为没有盐呸呸了一阵,就像他放了盐一样。但这样做也不起作用,他不论是吃肉还是喝汤从不喜欢放盐,至少很长一段时间是这样的,后来虽然吃了,但也只是吃一点点。

这样我让星期五吃过了煮过的肉和汤后,我决定第二天烤肉串让他尝尝。于是用同我在英国看到的许多人的办法一样,在火的两边各插一个木杆,上面再横放一个木杆用一根旧绳把羊肉吊在火前,把肉时时转动,星期五对此极为欣赏。当他尝到烤肉后,他用种种办法告诉我他是多么喜欢吃这样的烤肉,直到我明白他的意思。最后,他告诉我,他将再也不吃人肉了,我听到后非常高兴。第二天,我叫他去打一些谷物,并用我前面提过的办法筛出来。他一会儿就明白怎样做了,并且干得和我一样好——尤其是当他明白这样做的意义(这是做面包用的)时,干得更卖力了。因为当他打完了谷子,我就让他看我做面包、烤面包。没多久,星期五便可以替我干所有的工作了,而且干得同我一样好。

我现在开始考虑,现在既然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就必须比过去多种些地,多种些粮食谷物。于是,我开出了一块更大的土地,并用以前的方法把地圈起来。干这项工作,星期五很自觉,干得很努力,也很高兴。我告诉他这是干什么用的,让他知道他现在跟着我,我们就必须多种些谷物来做面包,这样才够我们两个人吃。他显出明白我的意思的样子,让我知道他明白现在因为他我要干更多的活。如果我告诉他怎么干,他将更努力地去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