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风吹得那日苏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听得见走在前面的扎布一样在喘息,呼出的热气一瞬间就被风吹走了。
齐膝深的雪,每一次落脚,都要等上一会儿才能拔出来,再踏出下一步。
他们在谷底下了马,剩下的路就得靠自己走了。
他们走都很费力,但扎布还扛着巴努盖,更显得艰难。
那日苏想跟上去,帮帮忙,但他下马时慢了几步,所以,一直爬到山顶,他也没有跟上。
山顶的风更大,山的另一面是更加空荡无边的草原。风吹起雪花打在脸上,那日苏感觉自己的脸早已经麻木,不再属于自己了。
天很冷,但到底有多冷,那日苏不知道。
山顶也许是因为总是有风掠过,将积雪带走,所以还裸露着一些石头。
扎布喘息着将肩上的巴努盖放下的时候,巴努盖与地面的石头相碰,竟然发出钢铁与石头相碰般坚硬的声音。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它已经冻得像石头一样了。
扎布双手扶着腰在那里喘息,胡子和睫毛上都结着霜。
那日苏站在扎布身边,背对着风,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喘过气来。
他的脸已经没有感觉了。
扎布随后蹲下,抽出腰间的刀,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切下了巴努盖的尾巴。那日苏感觉巴努盖的尾巴短得有些不可思议,此时他才想起来,巴努盖的尾巴在一次与狼的争斗中被咬断过。那时,那日苏还没有降生呢。
扎布将巴努盖的尾巴放在它的头下,随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出一小块黄油。
他本来想试着将黄油抹在巴努盖的嘴唇上,但黄油已经冻硬了,索性他就轻轻地掰开它已经僵硬的嘴,将黄油放在它的嘴里。
仅仅这几个简单的动作,那日苏注意到扎布的手已经变成了另一种颜色。做完这些,扎布就将手掖进了袍襟里。
他站起来后想了想,似乎在判断方位,随后又蹲下将巴努盖的头调整了一下方向,重新将尾巴在它的头下放好。
那日苏不知道巴努盖的头到底冲着什么方向,但似乎是冲着风的。
他们下山。
远远地,拴在谷底的两匹马已经变成白色了。
风卷过空荡无边的草原,他们骑着马回营地。
——节选自我的作品《狼谷的孩子》
当牧羊犬老去时,牧人们会这样给自己的牧羊犬一个归宿。
切去它的尾巴,是希望它下世能够转生为人,不再受奴役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