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家属院,每隔三五天就会有位大嫂来掏垃圾。垃圾费则是家属院里的三十家住户轮流收取。这次,轮到我家时,正赶上拆迁,闹得人心惶惶,三十多家也只收了二十一家,正愁不知如何跟她交代,她却找上门来。
我们正在吃晚饭,见她进来,我们赶紧让她,“您吃饭了吗?”“吃了。”她一脸灿烂。“我听说轮着你们收那垃圾费,就过来问问,没耽误你们吃饭吧?”没事,我跟老婆接过话。犹豫了一下,老婆说,不好意思啊,你看,我们都忙着找房子搬家,没能及时全部给收齐。没关系,大嫂说,收几家是几家,你们别放在心上。
我们让她坐下,她也不再客气。她说,我怕是最后一次来掏垃圾了,也就不怕弄脏了你们的家,就进来坐会儿。我们说,没事,没事。欢迎啊。我说,你是我们见过的最好的大嫂,经常很自觉地关上我们的窗户,避免了掏垃圾激起的灰尘进入我们房间。老婆嘴也快,问,以前我老是见你和老伴一起来掏垃圾。这句话打开了大嫂的话匣子。
大嫂说,我那口子,得了脑血栓,在家里躺着呢,成了废人。我的命也苦哩,我在当闺女时,我妈就得卧病在床,前两年送走了我妈,我那口子就躺在了床上。哦,我们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
老婆好像想起了什么,问,我不是见你女儿和儿子来帮过你,现在不常见他们了。大嫂说,我儿女还行,儿子在汽车配件公司工作,是个技术工人。就是不爱说话,内向得很,跟女孩说话还脸红。这不拆迁吗,我有座老房子,五十平米,我没要房,要钱,十万块,正好给他办事(指结婚)。女儿才结过婚,等这个儿子结了婚,我就安生了。
大嫂笑了,心里也许正憧憬儿子结婚时的美好的时刻吧。这时,我才认真端详起大嫂来。她黑黑的脸庞,个子不高,穿着普通,为方便掏垃圾,还在头上裹着一个头巾。因为刚掏过垃圾,身上还蒙着薄薄的灰尘。
大嫂看我们看她,竟一下站了起来,说要不是你们拆迁都要搬走,我是不会进来的,只怕以后见不着了,才进来给你们说说话。我现在就走,你们挺不错的,我来这儿干活你们都很照顾我。
我的脸红了,每次碰上都怕溅到身上灰尘而躲着她走,连句话都没说过。
大嫂走后,老婆说,比一比,咱过的生活还算不错呢。
我却有了另一种感受,单位里我正和同事为晋升职称的事暗地相争呢。何必呢,我突然有了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