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要讲我想说的故事,我就是那个将宝石带给小姐的弗兰克林。1849年春天,我正在东方游历,收到了一封报丧信:信封上的姓名地址是布罗夫先生的亲笔。
信里通知我说家父过世了,布罗夫先生请我赶紧回英国去,还说我将承继一大笔遗产。第二天早晨,我已在回国的途中。
贝特里奇是我的老朋友,描写我离开英国时那副面目,有点言过其实。不过雷茜尔对我那种态度,我的心的确伤透了。
我出国就是一心想忘了她,但我却根本忘不了。回到英国,我和布罗夫先生重新见面时,第一个问题就是她的近况。当我听到她与高孚利的婚变,又听说她在故爵爷一位居孀的妹妹——一个称作梅里杜太太的女人的照拂下生活着,不到半个钟头我就到她家去了。
给我开门的人不知道小姐是不是在家,我就打发他拿了我的名片上楼去,那人下楼来告知范林达小姐出去了。傍晚6点钟,那人又告诉我说小姐出去了。难道小姐没收到我的名片?那听差向我告罪——小姐收到我的名片了。
事情很明显,雷茜尔不愿见我。
我最后的希望就是写信给雷茜尔了。
回信来了,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范林达小姐不愿跟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通信了。
这封回信把我侮辱了。正巧布罗夫先生这时来找我谈公事,我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他说我无意中增加了她的心理负担,使她担心她的秘密泄露出来。
我问:“她会不会照旧那样痛恨我?”
“只好这么解释这种举动了。”布罗夫先生说。
我打了铃,让听差买票,我要乘下一班火车上约克郡去,弄明白雷茜尔为什么对她母亲守口如瓶,为什么要记恨我。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偷月亮宝石的贼,如果时间、精力、金钱办得到的话。
那天傍晚太阳下山时,我又站在那萦绕心头的阳台上了。
他在那儿呢——我那一去不复返的幸福时代里的亲爱的老朋友——他蜷缩在那角落里,嘴里叼着烟斗,膝盖上放着本《鲁滨逊漂流记》。他一见到我顿时高兴得对我客气起来。贝特里奇开始说:“如果这不是秘密,少爷,我实在想听听您干吗这样突然到来。”
“你从来没有想过我要到这里来?”我问。
“为了月亮宝石呀,弗兰克林先生。可是这回您为什么上这儿来呢?”
“还不是为月亮宝石,贝特里奇。”
这老头猛地站住了脚,不胜惊讶地看看我。
“听我的话吧!别管那颗钻石了,弗兰克林先生!别糟塌钱,别找气受。那颗该死的印度钻石把接近它的人都搅昏了头。卡夫探长是英国最最神通广大的警探哩,卡夫探长都搞得一团糟。”
“我主意已定了,老朋友。就是卡夫探长这个人也吓不倒我。我早晚还想找他谈谈呢。”
“这位神通广大的卡夫探长已经退休了。卡夫不会帮您忙啦,他现在在道金一座小别墅里种玫瑰花呢。”
“这没多大关系,”我说,“不过我希望你帮我一次忙。”
他厉声说:“比我能帮到您忙的人有的是呢。”听他严厉的说话语气,我知道他肚子里有些话藏着不想说出来。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套出他话来,我得拿他对我和雷茜尔的关心来打动他,于是我说:“贝特里奇,你愿意听到雷茜尔跟我言归于好吗?”
“那还用说,少爷!”
“可是,如今我出外回来,发现她是那样痛恨我,我曾经打算找她谈谈,她都不愿见我。雷茜尔只给我一条路,就是追究月亮宝石现在的下落。”这话显然打动了他的心。
“弗兰克林先生?您心里没存什么恶感吧,您不怕找出雷茜尔小姐的什么隐秘吧?我有办法帮您破案,”他说,“您记得我们那个短命姑娘——罗珊娜吗?”
“当然记得。”
“罗珊娜临死前留下了一封密信——给您的。”
“在哪儿?”
“她一个居住在柯柏洞的朋友的手里。”
“我们马上回去把信取来吧,贝特里奇!”
第二天我们直接去往那条直通柯柏洞农庄的小道。天还早,到了那里就已经看见渔夫的老婆在厨房里了。我还没说话,只见厨房的一个暗角落里迎面走出一个幽灵——一个脸色苍白,蛮头蛮脑的姑娘,长着一头秀发,目光灼灼逼人,一跷一拐地走到我坐的桌子前。“这位是弗兰克林·布莱克少爷。”贝特里奇把少爷这两个字说得特别响亮。
那姑娘听完就向我背过身去,一溜烟地走出厨房。没过几分钟,她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封信,做个手势叫我出去。我跟随在后面,往沙滩边走去。我开始说:“我想你有封信给我吧,那封信就在你手里?”
“再说一遍。”这就是我听到的回答。
我像个乖孩子温习功课一样,把这话重说了一遍。
“不,”那姑娘自言自语说,“我看不出她在他脸上看到哪种美来。我猜不透她在他声音里听到哪种魔力。”她忽然背过脸去。“哦,我苦命的亲人呐!哦,我死去的心肝呐!”
她把那封信扔到我面前,“拿去吧!我从没见过你,但愿今后也永远不相见!”
说完这句话,她一跷一拐地走开,我就动手看信了,信封上这么写:
谨烦露西·郁兰面呈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
我拆开火漆,看到信封里有一封信和一张纸条。我看看信:
少爷:如果您一心想知道,您住在我们夫人公馆时,我那样对待您的用意,那就照我备忘录上写着的去做——做的时候切莫有旁人在场。
仆罗珊娜·史柏尔顿首。
我再看看那张纸条。抄录如下:
备忘录:落潮时到激沙滩去。从南岬往外走,一直走到南岬灯培和海岸警备队派出所的旗杆呈一直线的地方。然后在灯塔和旗杆恰呈直线的这一个地方,把一根手杖放在岩壁上,摸到悬在岩壁边,有一段沉在流沙里的铁链。然后,把铁链拉起来。
正当我看完最后一句话,就听见背后传来贝特里奇的声音:“弗兰克林先生,我沉不住气了。她信上说什么了?”
我把信和备忘录都给他。他看了备忘录,不禁大起感触。
“探长说过这话!”贝特里奇大声叫道,“他说她有一份备忘录讲明这块隐蔽的地方。这不就是吗?这难道就是把大家全蒙在鼓里的秘密呀。少爷,现在正退潮,我们可以顺着岸绕到激沙滩那儿去!”
“走吧。”
我们立刻往激沙滩走去。多亏了贝特里奇的帮忙,我不久就找到备忘录上所说的地方。我提议在沙滩上等,还有二十分钟才退潮呢。我还没抽完雪茄,潮水就退了。只见黄沙露出,沙面一阵剧烈抖动——仿佛黄沙深处住着一只恶魔,在挪动,在打战。备忘录上教顺着手杖一直向前摸去,不久,我找到了那根铁链。我跪下,不费吹灰之力,把铁链拉了上来。铁链一头缚着一只铁皮箱。我把箱子放在两膝之间,使出浑身力气,设法把箱盖打开。我打开箱子,朝箱子里面一看,只见一箱子白的东西,原来只是一件麻布衣服。
我顺手取出麻布衣服时,带出一封和麻布衣服揉成一团的信来。信上写着我的名字。我把信瞬间藏在口袋里,拿着这件麻布衣服,走到沙滩那儿的干沙地上,我在那儿把布摊开,揉揉平。原来是件睡衣。我细细端详了一通——马上就观察到漆斑是从雷茜尔卧室门上沾来的!
此时感觉卡夫探长就好像又在我身边了,他说过的那番话犹在耳边。可是这件睡衣是谁的呀?我开头原想先看看刚才箱子里找到的信,但是忽然记起睡衣上一定绣着名字,这个法子比这更方便。
我从沙地上拿起那件睡衣,终于找到了,一看——原来是我自己的名字!
我竟发现自己原来就是那个贼,流沙对世人保守的秘密给我拆穿了。
接下来的事我记得不清楚了。我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心力交瘁,贝特里奇把我带到他那间起居室。看到贝特里奇老头那张亲切的脸,我感到说不出的舒服。我说:“我就跟你一样,根本一点儿也不知道是我自己偷了那颗钻石。睡衣上的漆,可是个对我不利的证据!睡衣上的名字都是铁一般的事实呀!”
“您打开那个箱子的时候,难道除了白衣里面没有别的东西?”
我这才想起口袋里那封信。我取出信,信上签着字:罗珊娜·史柏尔曼。我开始念了。
“少爷:我坦白这件事是非常痛苦的,我的坦白只有三个字:我爱您。”
那封信从手里掉了下去,这是怎么回事?
“请再念下去,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少爷。”
我就重新念这封长信。信里写的是她那段伤心史,对我竟然一见倾心,后来就出了丢失钻石的事。当她发现门上一块漆斑,她跟总管女儿谈过一番以后,知道这漆斑只有晚上来过的人才会擦掉。那天早晨,她到我房里去收拾,她看见我的睡衣扔在床上,想折好——就发现了从雷茜尔小姐房门上沾来的漆!她看了大吃一惊,迅速跑到自己房里,反锁了门。她拿到了一个把柄,证明我晚上到过雷茜尔小姐的房里!开头她一阵醋劲儿,后来她终于相信是我偷了那颗钻石。她认为我已经自甘下流,跟她成了一路。她还认为手头有了我那件睡衣,就掌握了我唯一的罪证,有个机会可以赢得我的欢心。
卡夫探长一踏进屋子,屋里所有人的麻布衣服就逃不过受检的难关。她上弗利辛霍去,做了件新睡衣,再把新睡衣代替丢掉的那件,跟我的衣物放在一起。罗珊娜几次想跟我谈话,都没谈成。她自己拿定个主意,打算把睡衣藏到激沙滩里,不愿把她唯一能够证明她救了我的证据毁掉。她虽是可怜虫,但从没死过心,可是,她心里又暗自说着,要是她再错过接近我的机会,要是我再那么狠心,她就要与世永别了。这封信署名是:“永远忠实您的爱人和卑贱的仆人,罗珊娜顿首。”
念完信后,我们默不作声地坐着。到最后,贝特里奇终于打破了沉默:“您能不能干脆一句话告诉我,弗兰克林先生,这一团乱麻中,您看出什么头绪了吗?”
我说:“我看只有先回伦敦,去跟布罗夫先生和卡夫探长商量商量……”
我刚说了这句话,门外就有人在敲门。
贝特里奇暴躁地说,“不管哪位,进来吧。”
门开了后,悄悄进来一个面目非常特别,前所未见的人。看他的身材和举止,他还年轻。但看他的脸孔,他脸上的皱纹多得数不清。他比贝特里奇还显得老。肤色黝黑,两颊凹陷,鼻梁端正,古代的东方人通常总是长着这种鼻子。在这张怪脸上,一对眼睛比脸还要怪,深深凹了进去。“对不起,”他说,“我没料到贝特里奇先生这儿有客人。”他递给贝特里奇一张纸条,随后就跟进来时那样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那是谁?”我问道。
贝特里奇说:“坎迪先生的助手,说起来,那个小个子医生从那天吃了寿酒回家,得了病以后,就没康复过,他也没法子,只好将就找这个皮肤黝黑、头发花白的人。”
“看来你不喜欢他,贝特里奇?”
“谁也不喜欢他,少爷。”
“他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这名字不能再难听了,”贝特里奇气呼呼地说,“叫埃兹拉·詹宁斯。”
我记住了这个名字,第一次感到这里气氛是那么压抑,决定离开。
贝特里奇陪着我去火车站。我把口袋里那封信、手提包里放着的那件睡衣这两件东西都一起交给布罗夫先生去研究。我们默不作声地离开了那个屋子。我到底耐不住沉闷,开腔说:“贝特里奇,雷茜尔生日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没有?”
“您喝醉啦!”他大声叫道。
我又问:“贝特里奇,在没出国以前,你看见过我有梦游症吗?”
“少爷,梦游?您一生从没梦游过!”
我听了贝特里奇这句话又觉得一定不错,要是我有梦游症,准有不少人见过我梦游,他们就会警告我。
我虽承认这一切,但还是固执地抱着当时我仅能看到的那套看法,贝特里奇看透了这一点,马上把我这两种论调驳得体无完肤,站不住脚。
“很好,少爷。我们就假设您偷宝石那时是喝醉了酒,或者是在梦游。嘿,那您把宝石带去到伦敦那时,是不是也喝醉了酒呢?难道说是自己梦游到鲁克先生那儿去的?因此您自己还不能下结论。您越早见着布罗夫先生越好。”
我们到车站后,只剩下一两分钟了。我正在跟贝特里奇话别,我碰见坎迪先生那个面目特别的助手了,碰巧我们的眼光碰上了。埃兹拉·詹宁斯对我脱帽为礼。火车刚开,我心里琢磨,一天之内怎么会看见这个头发花白的人两次!
那天傍晚,我赶到了布罗夫先生的寓所。他马上领我到他的书房,打发听差通知他太太小姐别来打扰我们,随后就全神贯注地看起罗珊娜的信,看完信后,布罗夫先生说:“弗兰克林,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对你跟雷茜尔都关系重大。她那古怪的举动,如今可不是个谜了。她以为你偷了那颗钻石。”我只好认同他下的这个可怕的结论完全正确。
布罗夫先生接下去说:“头一步该去恳求雷茜尔与你见面,这段日子里,她为了你一直保持沉默,她凭什么认为是你偷了月亮宝石?一定得求她说出来,如果她说了出来,这件案子就迎刃而解了。”
“你这番话真叫我心里舒服,”我说,“不过我想知道,怎么办……”
“两分钟之内我就能告诉你,”布罗夫先生插嘴说,“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钻石丢失那天晚上,穿这件麻衣的人就是你?”
他驳得我说不出话啦。
“至于这个,”律师拿起罗珊娜的自白书说道,“我非常了解这对你是件痛苦的事。但我跟你的地位不同。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份文件。因此我可以疑心她没把实话全都说出来。如果雷茜尔光凭着这件睡衣作为证据来怀疑你,那么这件睡衣九成倒是罗珊娜拿给雷茜尔看的。她嫉妒雷茜尔是这女人的信上证明的。我不想追究是谁偷了那颗钻石——罗珊娜为了要达到目的,就是五十颗月亮宝石她也会拿——刚好趁机害得你跟雷茜尔一辈子不和。”
“我看完那封信时,心里也有过这种猜疑。不过要是事后证明真是我穿这件睡衣的,那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不谈这个问题。日后我们鉴定一下雷茜尔是不是光凭着那件睡衣作为证据来怀疑你的。你先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我的这句话:你住在她公馆里时有没有出什么事,叫雷茜尔不信任你是个正人君子?”
在贝特里奇写的故事第四章中,提到过我欠巴黎一家小饭馆的老板一笔债,有个外国人为了这事上我姨妈家来找我。这个外国人脾气暴躁,我们双方就此唇枪舌剑地争论了起来。
范林达夫人得知是怎么回事以后,就立刻把钱替我还给他。雷茜尔后来也知道了这回事,她说我“卑鄙无耻”“没有骨气”“不知你下次会做出什么事来”,以及诸如此类的话。我们为了这事争吵过。
“雷茜尔现在还记得那回不幸的事吗?”布罗夫先生马上对这问题作了正面的答复。
他站起来,开始在房里走来走去地若有所思。我决定亲自找雷茜尔谈一谈。布罗夫先生听到我的决定,大为惊讶。不过他承认我还有个有利的机会——换句话说,雷茜尔还是有点喜欢我的。
这样一来事情也许就此水落石出。问题是——我怎么去见她?
“她在你府上做过客的,”我说,“我冒昧地建议在这儿见她,成吗?”
“我同意。我要请雷茜尔上我这儿来玩儿一天。后天我就通知你。”
我千恩万谢地回到自己的伦敦寓所。第三天早晨,布罗夫先生来了,他交给我一把大钥匙,他说:“她要来陪我妻子和女儿玩一个下午。这是我后花园大门的钥匙。今天下午3点她到那儿去。你开门走进花园,会在音乐室里碰到雷茜尔——一个人。”
我为了打发这牵肠挂肚的几个钟头的时间,我看了一封贝特里奇写来的信。
我心急如焚地拆开信,信上没什么重要消息,看到第二句,就又出现了那个出现多次的埃兹拉·詹宁斯!信里的大概内容是,那天贝特里奇刚走出车站,半路上就让他拦住,打听我是谁。事后他还上报他的上级坎迪先生,说他看见了我。坎迪先生马上乘了车去找贝特里奇,说他有事想跟我谈谈,等我下回再去时请求我提前通知他。
我把信揉成一团放在袋里,过一会儿就忘了,一心一意地想着去见雷茜尔。
汉普斯特德教堂的大钟打了三下,我就带着布罗夫先生那把钥匙插进墙上大门的锁眼里,打开了大门。
在门口我刚一露脸,雷茜尔吓得一骨碌从钢琴边站起身。我向她迎上几步,柔声说:“雷茜尔!”她听到是我的声音,身上重新现出了活力,脸上也恢复了血色。她照旧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来,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将她搂在怀里,把她的脸吻了个遍。
我当时以为她也在吻我。谁知她吓得大叫一声,把我推开。“你这个胆小鬼!”她说,“你这个卑鄙下流、无情无义的胆小鬼!”这就是她劈头一句话。
虽然我实在受不了这种侮辱,但我心平气和地说:“如果你认为我卑鄙无耻,我立刻就走。刚才说我干了这等好事,我干了什么来着?”
“你竟问我你干了什么来着!我一直没把你干的那种丑事说出来,我替你遮丑,自己反受罪。难道你竟不知感恩吗?从前我母亲喜欢你,我更喜欢你……”
她声音哽住了,双手蒙住了脸,倒在一张椅子上。我等了她一会儿才说话,“要是你不肯先说,”我说,“那我就得先说了。我到这儿来是要跟你谈正经事的。”
我把自己在激沙滩发现的事讲给她听。她不动弹,也不回应。
“我有句话问你,我不得不重新提到一个痛心的问题,罗珊娜把睡衣给你看过吗?”我说。
她霍地跳起身,向我迎面走来,“你疯了?”她问。
“雷茜尔,请你回答我呀!”我还是沉住气,镇静地说。
“据说你父亲一死,你就成了个财主。你上这儿来是赔我钻石的?”
我实在忍不住了:“你完全看错我了!你怀疑我偷了你的钻石。我有权利想知道这是什么道理,我一定要知道为什么疑心我!”
她大声叫着,她也跟我一样冒火了。“疑心你!我亲眼看见你偷那颗钻石的,你这个坏蛋!”
我听到这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不禁吓得不知所措。虽然我是平白受冤,也只好默默无言地站在她的面前。在她眼里,我一定是个羞得无地自容的人。我突然默不作声,倒叫她吓了一跳,“你干吗到这儿来自讨没趣?”
我向她迎上去,都不知自己简直在做些什么。我一听到她说亲眼目睹的铁证,心里就糊涂了。我想斩钉截铁地说几句,但说得出口的只是:“雷茜尔,你从前爱过我的呀。”我握住她的手。
“放手!”她有气无力地说。她打了个寒噤,手在我掌心里无力地发着抖。
我把她的手一握,她的反应就像我初进房间时她听见我的声音一样,我还可以左右她,我说:“我要你把我们当时彼此说了晚安,一直到你看见我偷那颗钻石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告诉我。”
“为什么要旧事重提呢?”她大声问道。
“我回头告诉你为什么,把你生日那天晚上的事情回想一下,也许我们彼此会取得谅解。”
她听了我的这番话,心头仿佛又有了点希望,心甘情愿地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我们先从那天我们彼此说了晚安以后的事谈起吧。当时你上床没有?你睡着了吗?”
“没,我在想你。那夜我睡不着。”
她的回答几乎弄得我失魂落魄。我歇了一会儿,才能接着往下说:“你房里掌灯没有?”
“没——等到1点钟光景,我又起床,才点了蜡烛。”
“你离开过卧室没有?”
“我正想出房。刚开门我就站住了脚,不能上起居室去了。”
“你为什么又没有出去了呢?”
“我看到房门下面有光;我还听到了脚步声,我来不及吹掉蜡烛回床,起居室那扇门就打开了,我看见了——你。”
“跟平时一样打扮?”
“不,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一支蜡烛。”
“你看得见我的脸吗?”
“看得见。清清楚楚的。你手里那支蜡烛把你的脸照亮了。”
“我的眼睛是睁开的吗?你看见我眼睛里有什么奇怪的神色吗?有没有一种茫茫然的发愣样子?”
“你的眼睛雪亮,比往常还要亮。你朝房里四下看看,仿佛怕被人看见似的。”
“你看见我走路的样子了吗?”
“你像平时一样的走法。你走到房间当中,站住脚,四下看看。”
“你看见了我,你怎么样呢?”
“我吓呆了。我动不了。我也开不了口。我连动也动不了,没法去关门。”
“你站在那儿,看得见我吗?”
“照说你应该能看得见我。但你压根就没向我看,你一直走到墙角印度古玩橱那儿。你把蜡烛搁在橱顶上,把抽屉一格格打开,又一格格关上。直到找着那格放钻石的抽屉,你就伸手进去,拿出钻石。我看见那颗宝石在你大拇指和另外几个手指头中间闪闪发亮。”
“接下来做了什么?我有没有马上离开房间?”
“没。你一动不动站着,模样好像在想事情,后来你突然清醒过来,一直走出了房间。”
“我关上门没有?”
“没,你匆匆地走了出去,没把门关上,我等到看不见你蜡烛的光,听不见你的脚步声,自己就一个人留在暗里。”
“从那时候一直到全家都知道钻石丢失那段时间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出什么事呀。我一直就没回床。到早上,直到管家女儿照老时间进来以前,没出什么事。”
我放下她的手,站起身。之前梦游这种想法和喝醉这种念头,都证明一无是处,明摆着的是偷窃这个可怕的事实。如今我万念俱灰了。
她说:“怎么样?你问过了,我也答过了。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听到她这种口气,我处境难堪,一筹莫展,竟失去自制。“如果你从前亲口好好地说破……”我开腔说。
她气冲冲地大叫一声:“噢!天底下怎么还有你这种人呢?我不顾心碎饶了你,你现在还反咬一口说我应该亲口说破。我情愿丢掉五十颗钻石,也不愿看到你像现在这样欺骗我!”
见她这样待我,我真心痛如绞。她等了一会儿,才镇定下来。
她学着我的话说:“我应该好好地亲口说破,回头你就明白我对你是否公道。我没惊动全家人,也没把这件事告诉大家,我想了又想——结果就给你写了封信。”
“我根本没收到过任何信。”
“我知道你没收到我的信。等一下你就知道什么原因了。信上说——我知道你欠着债,我向你提议借一大笔钱给你,我母亲和我都知道你要用钱,要是需要的话,我亲自把那颗钻石抵押出去,”她大声叫着说,脸上又泛了红,“我写给你的就是这几句话。我打算让起居室的房门开一个早上,我还一心指望你会趁这机会,房里空着,把钻石偷偷放回抽屉里呢。”
我正想开口。
“我知道你要说你根本没收到过我的信。”她马上又接着说,“我可以告诉你什么原因。我把信撕了。”
“什么缘故?”我问。
“这缘由再讲得通也没有了。这个主意刚打定,我竟听到了什么?我听到你——要请警察来,你带着头;你最起劲;你找宝石那份劲儿比谁都足!看到你这副可怕的假惺惺面目,我就把信撕了。我逼不得已与你说话,难道你忘了我对你说的话了吗?”
她的话句句我都记得。当时我看见她那么激动,心里又惊讶又苦恼。但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她在阳台上跟我说那话时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我清楚我说过什么话。我一次次地给你机会坦白,你竟然假装吃惊,脸上装作毫不知情——你是天底下最下流的浑蛋!”
要是再说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话。我就走过她身边打开了门,“让我走吧,雷茜尔!”我说。
她把我拖回来的时候,发狂似的越来越火。“你干吗到这儿来?你怕我揭穿你的秘密,我不会揭穿!我心里没法忘了你,就连事也忘不了!我比你坏得多。”她突然放了我,疯也似的使劲扭着双手,“啊,天呐!我瞧不起他,但我更瞧不起我自己!”
我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我再也忍不住了,“你总会知道我是冤枉的,”我说,“要不然你就永远也看不见我了!”
我说完就离开了她。她霍地站起身——我的好人儿呀!——跟在我后面,说了临别最后一句好心话。
她说:“弗兰克林!我原谅你!哦,弗兰克林!我们再也见不了面啦,说你原谅我呀!”
那天深夜,布罗夫先生来看我,神情跟往常不太相同。
“我送完雷茜尔以后,就上你这儿来了。你们这次不幸的会见,给她很大的刺激。往后没经过我的同意,还是别再去见她了。”
“我也感到很痛苦,今后你可以放心,我绝不会再去见她了。”我说。
布罗夫先生看上去松了口气。
“现在谈谈前途问题吧,”他说,“到目前为止,我们相信雷茜尔已对你说了实话,虽然我们知道一定有差之千里的地方,我们也怪不得她认定你犯了罪。事到如今,我承认自己对这件案子的看法完全错了。”
“我们别再对没发掘的问题抱希望,还是看看将来能够发掘的问题吧。”
“这件事主要不是过去的事吗?”
布罗夫先生说:“回答我这句话,你认为人家把月亮宝石带到伦敦,会拿它怎么处置呢?”
“交给鲁克先生往来的银行保管了。”
“一点儿不错,好主意,现在已经是6月了。到本月底,宝石就押到期了,说起来,至少有个机会,押宝石的人那时就会去银行赎回来,我建议到月底派个人守在银行里,看鲁克先生把月亮宝石还给谁。”
这倒是个新鲜主意。
“这也是莫士威特先生想到的主意,”布罗夫先生说,“他认为到那时那三个印度人八成也会守在银行里——也许会出什么大乱子。不管出什么事,跟你我毫不相干。但也许能帮我们抓住那个押掉宝石的秘密客。”
“你说得对,”我说道,“我还想跟卡夫探长见面商量商量。我知道他不干警务工作了。但我知道他的地址,可以去试试。”
“试试吧。”布罗夫先生说,我们就此分手了。
第二天清早,我动身去卡夫探长住的道金的小镇那里。我从门缝往里张望了一下,只见到处都是探长种的心爱鲜花。那位擒贼专家,远离了大都市的罪恶和疑案,在玫瑰丛间颐养天年呢。一个老婆子替我开了门,告诉我说卡夫探长刚在昨天到爱尔兰去看一个花匠了。我留了一张便条,请探长回来了就通知我。
留下条子,我就回到伦敦去了。下一步,我该怎么办呢?我在口袋里掏东西,掏到了贝特里奇的来信。
我重新把信看了一遍,不知道怎么回复,坎迪先生的助手埃兹拉·詹宁斯,对他的上司说他看见过我,坎迪先生也想见见我,有话对我说。我在回信上该怎么说呢?这个古怪的埃兹拉·詹宁斯。
写完信我开始回忆那难忘的一夜以前的种种事情。我打定主意,首先得弄到那天全体来客的名单。这个我不费事就从贝特里奇那儿弄到了。我决定当天回约克郡去,但我得等上三个钟头火车才能开。在这段时间里,我不禁又想那些来客中有几个客人是从伦敦去的。我一时想起三个客人,就是莫士威特先生、高孚利先生和克莱克小姐。我没离开伦敦前,先去拜访他们一次是不是妥当?
我立刻乘了马车到布罗夫先生的办事处,得知克莱克小姐目前住在法国;莫士威特先生正在远方旅行;也许艾伯怀特先生能在伦敦什么地方碰到,但要到他的俱乐部去打听。
我乘马车很快到了高孚利的俱乐部,在大厅里遇到一个老相识。他告诉我高孚利的两件趣事。高孚利虽然同雷茜尔解了约,但并没因此垂头丧气,而且没过多久,他又向另一位有钱的女继承人求婚。大家都以为他的婚烟大事已成定局,谁知他的婚约又突然吹了,据说他是跟这位小姐的父亲在遗产问题上有不同的意见。
第二次的打击高孚利总算得到了点补偿,没过多久,高孚利的一个信徒也给了他一笔丰厚的礼物,就是克莱克小姐的好朋友,童衣改制母亲协会里一位有钱的老太太,赠给他五千英镑遗产。他原来有几个钱,再加上这笔可观的意外收入,就声称自己需要休养,到欧洲大陆周游一次。“如果你想见他,得赶紧去。”
听完我当时就去找,不料还是晚了一天。头一天早晨他就离开伦敦上多佛了,少说也要去三个礼拜。因此我就只能直接上弗利辛霍去,同时,我又决定去探望坎迪大夫,他就住在过去一条街上。
见到了医生,他说:“我常常惦记着您,什么风把您吹到约克郡来的?”我兴高采烈地说:“轮到与您交谈了,贝特里奇把您的口信转给我……”
他突然满面春风:“不错!不错!我托他传个口信给您:我有话跟您说。我的口信就那一句!”
“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我说,“我们上次还是在一次生日宴会上见的面呢。”
“不错,”坎迪先生叫道,“生日宴会!”他一时冲动得跳起来,显然在拼命搜索遗忘的往事,可是白费心机。这真可怜,我只好马上换个话题,问他一些当地趣事。
我们握手告别时,坎迪先生又提到生日宴会那件事。
我慢慢走下楼,心里深深相信,他的确有什么跟我切身相关的话要跟我说,我也深信他实在说不出来。
刚走到楼梯底下,我背后有人悄声说道:“先生,您恐怕看出坎迪先生变得厉害了吧?”我回头一看,只见迎面站着的是埃兹拉·詹宁斯。
这时让我想起了贝特里奇说的话,埃兹拉·詹宁斯的长相就是让人看着不顺眼。但无可否认,这人身上有种魔力吸引着我。
我们一起走出屋子。不用说,我一开口就谈到坎迪先生的健康情况欠佳,他根本一点儿记忆力也没有了。埃兹拉·詹宁斯告诉我说,坎迪大夫得过重病,在晚上多半总是满嘴胡话。埃兹拉·詹宁斯当时正在写一本论大脑和神经系统的书,为了要实验他对神经错乱的见解是否正确,就把病人嘴里吐露出来的那些“胡话”照实记下来。然后他像孩子拼凑画谜那样,把那些断断续续的话连缀起来。拼凑的结果发现,在他写下来的“胡话”中,有一句话提到我的名字。这篇东西明显地证明了坎迪先生过去干过一件事。他还打算去做一件事,但因为生了病才没能做成。
我不动声色地听他说下去。我想马上回去,看看那份记录。可是埃兹拉·詹宁斯不肯向我公开病人无意识说出的话。我为了让他说出来,告诉他我自己是在不知不觉中偷了那颗钻石的。这时,埃兹拉·詹宁斯激动得揪住我胳膊。
“别说了!”他说,“您特别心神不宁,脾气暴躁么?您神经不大正常吗?”
“不错。”
“您睡得不好吧?”
“糟透了。我好多夜都根本睡不着。”
“生日那天晚上可睡着了吧?好好想想那夜是不是睡得很熟?”
“我记得。我睡得很熟。”
他蓦地放下我的胳膊,就像刚才揪住我那样来得那么突然。
“今天是您一生中最值得一提的日子,也是我一生中最值得一提的一天,”他严肃地说。“我绝对肯定,坎迪先生想要跟您说什么话,布莱克先生。我同样也肯定,我能证明您当时走进房去偷钻石,根本一点儿也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您这是什么意思?看在老天爷份上,您解释解释吧!”
但是詹宁斯有急事先走了,答应两个钟头后与我深谈。两个钟头后,我在一间空落的小房间里见到了他。没人来打扰我俩。“这就是我替您准备好的记录。”埃兹拉·詹宁斯说完就把他的原稿给了我。一共有两大张纸,一张写着断断续续的话,另一张满满的用红黑两种墨水写的。
“布莱克先生,我再问您一两个问题,行吗?去年这时候,您神经受了刺激,在晚上睡不好觉,这是什么原因?”
“我记得贝特里奇当时曾猜测过,是我戒了烟的缘故,他认为。”
“布莱克先生,贝特里奇说得一点不错,烟一抽上瘾,突然戒掉,自然会影响您的神经系统。下一个问题我要牵涉到坎迪先生。您可记得您跟他在他的医务这方面,有过类似争吵的事吗?”
他的这个问题,顿时点破了我记忆深处那次生日宴会上的一件事,我跟坎迪先生发生了无聊的口角。我记不清那回吵嘴的详情了,不过我记得我在餐桌上鲁莽地一味痛骂医学之道,当时竟然把坎迪先生惹火了。我还记得范林达夫人出来劝架。
“我还要问一个问题。您临睡前是不是讨论过那颗钻石的安全问题,您担心那颗钻石,有什么理由吗?”
“不错,因为我知道有人想要阴谋夺取钻石,我担心那颗钻石。”
“要是您现在看这篇记录,布莱克先生,您就会发现两件惊人的事。第一件,您会知道自己受了鸦片烟的刺激,神志恍惚走进范林达小姐的起居室,偷了钻石。第二件,您会知道坎迪先生背着您偷偷给您吃了鸦片烟,作为事实来驳倒您餐桌上发表的意见。”
那些记录我拿到手里,坐着出神,我细看,在第一张纸上写着下面那些断断续续的话和支离破碎的句子:
弗兰克林先生……又风趣……要人下不了台……医学……他对我说……跟摸着黑走路是一桩事……全桌的人……他说……骑瞎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倒俏皮……不管……睡一觉……要睡觉……二十五滴……不让他知道……明天早晨去……嘿,布莱克先生……很好,没吃药……实话……告诉他……服鸦片剂。
两份记录中的头一份到此为止。
我说:“那就是您在他病床前听到的话吗?”
“正是我听到的话,”他回答说,“看看这份吧。我从这些断断续续的话里,琢磨出了内在的含意。”
我开始看第二份记录,它是第一份的解答。
……弗兰克林先生是个又聪明又风趣的人,可是他谈到医学的时候,叫人下不了台。他自己承认晚上一直失眠。我告诉他,他的神经不正常,他应该吃药。他对我说,吃药跟摸着黑走路是一桩事。他当着全桌的人对我说,他曾经听到过盲人骑瞎马的老话,如今可知道怎么回事了。倒俏皮——但不管这个,我可以让他好好睡一觉。他的确需要睡一觉。今晚,我不让他知道,给他喝了二十五滴鸦片剂;然后明天早晨去他那里一趟,‘嘿,布莱克先生,今晚您要吃点药吧?’‘谢谢您,我没吃药也睡得很好。’然后我会把实话告诉他。‘您睡得很好的原因,还吃了什么呢?昨晚,您临睡前,喝了一服鸦片剂,先生。’
我看了这份记录,首先很佩服这人聪明伶俐,居然把那些断断续续的话连成这么通顺的句子。
“您是不是跟我所想的一样,您是受了鸦片剂的刺激,才能做出这样的事?”他说。
“我压根不知道鸦片剂有什么作用,所以不能发表什么看法。”我回答说。
“好极了。下一个问题是:怎么证明您是冤枉的?我有个计划。您愿意做次大胆的试验吗?您愿意无条件地照我的话做吗?”
“告诉我怎么做吧!无论什么事情我都做。”我不耐烦地叫道。
他把这个试验约略讲给我听:我得戒掉烟,这样我的神经就会回复到生日那天晚上的状态;我周围的环境都该恢复原状;要是我心里能专门想着钻石的种种问题,我的身心就会恢复到去年吃鸦片烟以前的状态。如果这样,他希望我再吃一服鸦片剂,就会产生同样的效果。这就是匆匆几句话中描述的计划。
我非常了解他的意思,只是我不懂鸦片剂对我的作用。
我这个疑问在他的帮助下得到了解答。那助手引了不少书上的话,证明给我看,鸦片烟有两种作用——先兴奋,后镇定。“在兴奋作用的影响下,您脑子里就一味想事。您疑心钻石保不住,就会去保护宝石,迈开脚步走到您想进去的房里,手伸到那口橱的抽屉上,直到找到宝石为止。在鸦片烟的麻醉下,您就会干出这所有的事来。过后,镇定的作用开始代替兴奋的作用,您的手脚开始慢慢变得不灵活了,人变得呆头呆脑了。过后您会睡得很熟。第二天早上,您醒过来,也就一点儿也不清楚隔夜做过的事。”
如今我全明白了。“但我离开那间房以后,拿那颗钻石怎么处置了?”我问。
那个助手认为我也许把它藏在什么地方了,只能再来一服鸦片剂,受刺激,我就会想起那藏的地方了。
这次轮到我来点破埃兹拉·詹宁斯了。我告诉他,那颗钻石出现在伦敦。他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把布罗夫先生告诉我的那番话,讲了一遍。可是那个助手不认同我这回答。他还是认为我把钻石藏开了,说月亮宝石在伦敦可没有证据。那些印度人认为月亮宝石在鲁克先生手里,也许也是弄错了。
他这番推论很合情合理的,我反驳不了。于是他又提到试验这回事。头一步就是戒烟,第二步就是恢复去年的环境。埃兹拉·詹宁斯提议由他写信给范林达小姐。我热切地同意就这么做了。
我们各自走了,那天是6月15日。接下来十天里,凡是跟这次试验有关的事情,都被坎迪先生的助手记载在他的日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