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耀如回到祖国后,曾为了生存和便于传教,努力补习国文与语言,蓄发留辫,身着中式服装,很快在表面上同周围的国人已没有什么两样,但在诸多生活细节上仍保留着在美国养成的习惯和情趣。英语可以说是他惯说的“母语”,因为美国的特殊经历,他用英语表达思想来得更快更直接,常常是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而上海话对于这个很小就离乡背井到美国的海南归侨来说,更像是一种“外语”。宋耀如还是一个“天才”的英语歌唱家。
倪珪贞是一位出生于中国传统世家的基督教徒,早年上过教会学校,对国语、英语都熟练精通,还弹得一手好钢琴,这在当时的环境中,哪怕是上海这样开放、西化程度很高的地区,也是难得的“摩登”。加之受上海风气开放之先影响,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更是具有那个时代少有的超前眼光。他们这种多才多艺和中西合璧的生活品质,客观上使每个孩子从一出生就受到中美精品文化环境的熏陶,使儿女们从小就生活在一个从语言、居家摆设到生活习惯等各方面都是中西合璧的家庭环境中。宋耀如夫妇作为基督教理想和超越民族主义狭隘思想的中国教徒,其共同的特点是十分关心如何教育孩子们对这个多灾多难国家和民族未来命运的关注及献身精神。宋氏夫妇不想把他们的孩子教育成花瓶式的gentleman或者lady,而是要把他们培养成用自由、民主思想武装起来的,具有“国士”经邦治国才能的栋梁之才。这里体现出的宋氏家族“西学为用,中学为体”的教育理念,表明了他们利国利民的超前智慧。
尤为可贵的是,宋耀如夫妇不仅远见卓识,具备深厚的基督教新教思想和美国民主精神,还怀有强烈的爱国情感,他们以一种“有意识地以‘不计毁誉,务必占先’的精神培养子女们应具有崇高理想、不畏艰险和热爱祖国的意志”的思想,为儿女们精心设计一个崇尚平等、自由、独立、冒险、坚忍、爱国的思想大熔炉,训导他们从小就具有敢于树立和实现梦想的人生信念。
丰富多彩的生长环境
宋耀如夫妇的教育选择都是在似有似无中实行的,他们并没有刻意地要求孩子按照他们的意志发展,而是按照自然的法则类似于卢梭的自然主义的教育:过早用理性教育孩子是不自然和虚假的;要按照儿童的年龄进行自然教育;通过做事情来学习是儿童获得知识的最基本的途径;让儿童按照自己的思维和能力学习;感官教育是儿童能力发展的基础;首先要把培养儿童爱好学问的兴趣和提高能力放在首位;职业和劳动教育不仅仅是学习手艺的需要,也是培养人的趣味和心灵的需要;等等。,给孩子们一个丰富多彩、能自由发挥的成长空间。从牙牙学语开始,他们就尝试着从各个方面锻炼孩子们的这种双向发展能力。他们在教育孩子时坚决摈弃旧习惯和旧传统,免去一切与其教育理念无关的东西,所有形式主义的东西都被视为多余。当女儿们因不喜欢女红而捉弄她们的刺绣师傅时,宋氏教育经典式语录“眼睛最好用于阅读”适时诞生,并成为他们一生的约定。
宋耀如夫妇允许孩子们自由玩耍,认为这是孩子的天性,并尽可能地提供条件,让孩子们在玩耍中认知世界。宋耀如是一个极其具有家庭情趣的男人,除了工作外,他都尽量抽时间与孩子们在一起。他和孩子们一起玩耍,给孩子们讲故事,唱歌,出口成串的优美语言韵律以他那特有的雄浑铿锵的男低音吐出来,使得家中回荡着佣人们描述的“一种呜哩哇啦”的“急叫”。周边的老百姓也有点感到怪怪的:这一家人没大没小,经常是爷娘和孩子们一起又唱又跳的,一点规矩也没,“小孩子可以爬到老子头上的”,周围乡邻这样评论。
作为父母,宋耀如夫妇对儿女们的爱是一样的,但更关心女儿们的教育,因为在当时中国的条件下,女孩子的成长道路会更曲折。作为长女的宋霭龄,父亲对她的希望来得尤其迫切。从孩童时代起,霭龄统领金兰,虽为女孩,却个性坚强,思维敏捷,有女中大丈夫之豪气,在众多的弟妹中是当然的孩子王。当孩子们像排队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来到人世间时,表率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
家族教育理念的第一个实践者
宋霭龄童年所有的表现没有辜负父母的希望和弟妹的期待。一直以来她都是家中的又一个中心。她是宋氏家族教育理念的第一个实践者,第一个孤身一人独闯美国的小女子,成为中国第一个留美女生,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受到美国西奥多·罗斯福总统接见的中国女孩。学成回国后,她又是兄弟姐妹中第一个投身共和事业的人,充当孙中山的秘书多年,陪伴孙中山度过建国初期最艰难的日子,并将妹妹宋庆龄介绍到孙中山的身边,成就了孙宋联姻的世纪盛事。她“独具慧目”,促成了“蒋”、“宋”英雄爱美人的大婚,稳固了宋氏王朝最后一块基石。她是蒋、宋、孔三大家族的“教母”,特别是在父母谢世之后,她威仪尤增,霸气有加,不但在孔氏家族说了算,就是在她那桀骜不驯的妹夫蒋介石蒋委员长面前,也常常是一言九鼎,在很多事情上,言出有声,毫无疑问成为民国三大家族的“无冕女王”。后来,除宋庆龄因意识形态不同与旧家族代表势力分道扬镳外,宋美龄加宋氏三兄弟对大姐可以说始终是言听计从,使其无可置疑地成为家族的天然“领袖”。宋霭龄之“干才”和她两个尊贵的妹妹相比,更多表现在善于化解家族矛盾和较好维护手足之间的团结上。当然这个团结最终没能超越现实政治。
沐于大麓,烈风雷雨而不迷
宋耀如夫妇教育思想中一个重要的特点是非常注重儿女们的性格培养,有意识地锻炼他们对突发事件的承受能力和生存适应能力。西方教育学中有一种观点认为,人类是唯一一种为孩子谋取生活享受的生物,而其他动物只是为后代创造学习生存本领的条件。人类这种生存态度表现在教育问题上就是一种普遍的对孩子的“溺爱”,而溺爱是很多富裕人家的“财富”之悲剧,这种南辕北辙的教育方法,其后果是对子女的希冀越大,失败得越惨。
宋耀如夫妇的清教徒生涯使他们明白,对孩子真正的爱不是让他们无节制地享受财富,而是利用拥有财富的有利条件让孩子们学会适应社会生存和学习为社会作贡献的本领。因为爱孩子而溺爱孩子,对穷人来说是一种无法实现的奢侈,对富人来说是就是一种超级“愚蠢”和“罪恶”。宋耀如夫妇从来不缺少对孩子们的真爱,但绝少所谓的溺爱。当孩子们跌倒了,他们并不急着去扶,而是笑着鼓励他(她)自己爬起来。
上海的初春乍暖还寒,尤其是下雨的时候,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更为冰冷,但宋耀如却经常有意带着大一点的孩子栉风沐雨,锻炼他们的意志力和忍耐力。当更小的孩子闹着也要加入其中时,父亲不是拒绝,而是怜爱地拉着他(她)稚嫩的小手,鼓励孩子勇敢地向风雨中走去。宋耀如还经常带领孩子们到野外徒步旅行,和孩子们一起禁食,让孩子们体会挨饿的感觉,以磨炼他们的体魄和意志力。通过这样经常的摸爬滚打式的磨炼,宋家的孩子们从小事开始,经风雨见世面,身体和意志素质像田野中的小松树一样茁壮成长。
宋耀如夫妇认为对孩子的教育是要他们不但有思想见识,还要有涵养,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吃苦、耐劳和自制,养成不畏艰险、不惧权贵的坚韧品格。一次宋耀如带着不满两岁的霭龄在游艺室玩耍,忽然一块砖头飞向窗户,“咣啷”一声,玻璃被打碎了。对这突发事件,甚至宋耀如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小霭龄已是怒气冲冲地把手中的布娃娃用力向窗口掷去,来个“以暴制暴”。来不及生气的宋耀如被小霭龄不假思索的敏捷反应和还击逗乐了,十分赞赏女儿的这种斗争天性。他跑过去捡起布娃娃,对小霭龄说:“掷得好,掷得好!像这样,再掷得有力些!”一边说,一边给女儿又做了个示范。
宋家儿女一生受益于父亲的这种即时鼓励,大胆直言,敢作敢为,有时到了不惜用“反抗”来争取自己合理要求的地步。后来宋庆龄在与孙中山婚姻感情问题上的执著,宋美龄在蒋宋联姻问题上的选择,都有些令父母感到棘手,但最后都让家人不得不“服输”,之中虽有两代人的“代沟”问题,但她们对自己婚姻选择的自信与后来对国家命运影响的程度,是多么惊人地相似。
而两个妹妹婚姻上的情节曲直,与大姐宋霭龄那极富戏剧性的张扬个性表现相比,都来得过于沉重。1905年宋霭龄留美期间,随受清政府学部派遣赴美考察教育的姨父温秉忠出席白宫宴会,席间,时任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兴致勃勃地与这位难得一见的中国少女亲切交谈起来。当总统问及她对美国印象如何时,“童言无忌”的宋霭龄,竟当总统面指责美国人权弊端,表达自己对初来美国时遭遇到的移民局官员刁难之不满,使总统先生难堪不已。
据说,罗斯福总统听罢后当场向这个中国少女表示了歉意。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宋霭龄的这种泼辣大胆后来为她赢得家族中不可撼动的地位,但也同时招来不少非议。
又一次,宋家小姐弟一起玩办家家游戏,在谁当车夫谁当乘客的问题上,大一点的孩子互不相让,最后庆龄争取到乘客的角色,霭龄不情愿地扮起拉车的车夫,其他孩子跟在车后又蹦又跳。结果,不高兴的“车夫”一不小心把假扮“乘客”的庆龄抛出车外重重摔了一跤,庆龄又痛又委屈地哭了起来。“车夫”知道自己闯了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垂首站在那里准备挨骂。这事被父亲知道了,他并未一味地训斥孩子们,而是借机给他们讲手足之间相互礼让的道理,其中孔融让梨的故事,让孩子们倍感亲切。
这些友爱谦让的故事,让宋家的孩子们懂得一个最基本的道理,就是不论做任何事情,都要相互关心,相互帮助,才能团结一致地把事情做得更好。而每个人都只顾自己,不关心他人,就会把好事情做坏。最会讨父亲欢心的小美龄鹦鹉学舌般冲着宋耀如叫道:“爸爸爸爸,我也要学孔融,让哥哥姐姐先坐车!”爸爸笑得前仰后合,把美龄抱起来亲了又亲。
时兴的生日礼物
多年的美国清教徒生活体验和对传统基督教教义的领会,使得宋耀如夫妇十分注意训练孩子们的身体耐力和意志力。在宋耀如夫妇全新的教育行为鼓励下,宋霭龄不同于一般女孩的温柔腼腆,逐渐露出了一股类似父亲的桀骜不驯和类似母亲的冷静持重的个性。她天生爱支配他人,有一种不服输精神。她是家中老大,喜欢发号施令,指挥一切,当然地成为一帮孩子的“领袖”。当时的虹口地区还处在荒郊野外,周围是农田菜园,她带领弟妹们在户外追逐打闹,把田间地角当作他们广阔的“演兵场”。孩子们在乡村里尽情地嬉戏,体味大自然的无穷魅力,也惹出不少麻烦。当淘气的孩子们不小心踩坏附近乡民种的庄稼时,宋耀如只是拿出一笔钱赔偿乡邻,并没有过多地指责孩子们,当然他同时也告诫孩子们要爱惜庄稼,懂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念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稼穑艰辛的古老道理,启发孩子们从小了解、体谅民生艰难。
实际上,宋家的孩子们后来个个一生富有,绝无柴米油盐之虑,更不用说忍饥挨饿,反而还有奢华过头之嫌。人们盛传宋子文富可敌国,宋美龄用牛奶洗澡,鉴于当时绝大多数国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弱国穷民之现实,这可能仅仅是一种“敢怒不敢言”的民意发泄吧?而我们今天回头看到的是宋氏子女在当年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之中,没有沉溺于“享受”二字,而是从少年时代就开始培养他们那种富贵不奢、善思进取、体恤民疾的民族民本思想,奠定了宋氏家族后来作为中国民主革命时期政治中坚力量的认识基础。
宋耀如夫妇从不干扰和限制孩子们正当的玩耍,暑假的夜晚,宋耀如常常唱起他在北卡罗来纳州和田纳西州学会的英文歌曲,纯美洪亮的歌声让孩子们着迷。倪珪贞的拿手好戏是弹钢琴,优美的旋律,让孩子们体会到音乐所带来的快乐和美妙。霭龄10岁生日的时候,父亲专门托人从国外运来一辆自行车当礼物,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小霭龄爱不释手,因为当时一辆自行车的象征意义是更大于实用意义的——它是那个时代工业文明具体物化的实际象征之一。从那一刻起,上海郊外那条田间小道上又多了一道宋家孩子们大呼小叫,尽情体验骑洋车的新奇和快乐风景。给孩子一件时兴的生日礼物,这成为宋家的一个惯例,后来每个孩子在生日这个人生重要的日子里,都会得到一个具有象征性意义的礼物,祝贺和伴随他们成长。
超前的英语语言训练
允许孩子们自由玩耍,视其为孩子的天性,在现代教育中已不是什么新鲜事。而在封建礼教下的中国社会,放纵孩子,无疑是一种忤逆,特别是对女孩来说,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封建礼教一直是摧残女性肉体与心灵的毒液,桎梏着妇女的思想,麻醉妇女的灵魂,是奴役、压迫中国妇女的罪恶工具。要避免妇女悲剧命运,就必须有效提高妇女的整体素质,只有妇女整体素质提高了,她们在经济、政治、文化等领域才能更好地发挥自身的作用,才能有效地扩大自身的影响力,得到社会的尊重和认可。这就要求广大妇女们必须积极参与各类教育培训与社会实践锻炼,成为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修养的时代新女性。
宋耀如夫妇从他们早年各自的经历中,都可以找到要把女儿们培养成新的时代女性的理由。宋霭龄的成长最能体现宋氏家族教育方法的现实性;宋庆龄最能说明教育的正义性;宋美龄最能实现教育的理想性。
宋耀如在孩子们刚学话时就注重对他们进行英语会话的训练,他从自己的经验中懂得语言训练越早越好的道理,除了自己对孩子们进行英语训练外,他还专门请了英美籍女教师教孩子们课堂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