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到报纸上有一则少年自杀的新闻,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老师,您那么了解小孩子,您的孩子一定很幸福的。”他摇摇手说:“我没有孩子。”
我们惊异,因为他是那么爱孩子。
他结婚二十多年,师母在病榻上躺了二十多年。她生过很多次绝症,但是她没有死。她不是没有想过生孩子,而是知道她不能。如果她只是孤零零一个人,她会毅然拔去身上所有的管子、拒绝吃药,可她觉得不能。年轻时,她有父母要赡养,她一走就带走了三个人的心;等父母撒手归西了,丈夫已是年近半百。“少年夫妻,老来伴”。丈夫已是一次次将她从死神手中追回,她是他惟一的亲人了,她一走就将背负着一生的内疚。总之,她只有活着才对得起所有关心她的人。
“我是舍不得她就这样走的。”老师依然慈祥地微笑着,“二十多年前医生就判她‘死刑’
了,可那时刚结婚,我当然不能让她年纪轻轻就去了。‘斗争’了那么多年,癌变了好几次,可我们越战越勇。我已不再伤心了,我自己也保养得很好,不然还能指望谁来照顾她呢?
她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想死了。”
师母后来还是走了。二十多年来,他们时刻都面临着生死诀别,一旦这一天真的来了,他还是像二十多年中的每一天一样,很安然,因为在死神面前,他们谁也不曾主动放弃过对方。
报上说的那名少年死了。就这样轻易结束自己生命的人,是很快就会被人忘记的,但老师和师母这场与死神争夺生命的交战,却使我震憾,生命有时并不仅仅属于我们自己,它属于我们的父母,因为我们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它属于亲人朋友,因为他们把关爱给予我们,它属于社会,因为我们是社会的人。老师和师母的故事告诉我:活着是一种责任。
生活的脚步
生活有时是一个大的乐章,有时是一首组曲,有时是一支短歌。但更多的时候,它是慢吞吞、犹豫不决的咏叹调。
佚名
生活有时是一个大的乐章,有时是一首组曲,有时是一支短歌。但更多的时候,它是慢吞吞、犹豫不决的咏叹调。
当它是一个大乐章的时候最宏壮。你先已搜集了该用的音符;想好了主题,加上了调号,决定了节拍及表情;然后你投入那如海的音浪与声涛里,去体尝并提供一份繁华,一份热烈,一份奔腾活跃的哀乐悲欢。于是,你每分每秒都在生活,都在呼吸,都在感受,也都在发挥。你没有犹豫等待彷徨无措的时刻,它是一个大浪,推动一连串的日子,拥起一个有力的高峰。在这一连串小花四溅的日子里,包含着雄壮的主题及变奏。当时,你没有功夫去回顾它的苦乐,过后你才听到它的回响——那也许是良辰美景的欢歌,也许是艰苦辛劳的悲叹,也许是一场动心不已的恋情,也许是一幕伤心悲泣的爱的失落。主调也许是长征的号角,也许是郊野的牧笛。无论它是哀乐悲欢,它总是掌握了你生命的一大段落。它是一整章的大曲,曾经长时间地充满了你的每一个时辰。
当它是一首组曲的时候也很悦耳,你虽没有整年地奔忙,但不缺少小小的事情可做。每一天有不同的色调,有时它是一片蓝蓝的宁静,那是和知友品茗闲谈的时候。有时它是一片绿绿的安恬,那是到乡间欣赏野趣的时候。也有时它是一片白白的辽阔,那是闲坐阶前,仰望浮云,任灵思驰骋的时刻。还有时它是一抹淡淡粉红色的甜润,有一首爱的诗歌唤醒你,抚慰你,给你一点如同夏季饮料般的清新。也有时它是一片艳红与湛蓝的浓浓的繁华,你暂时卷入小喇叭或萨克斯风的嘶喊里,让鼓声与吉他的“听口堂”推拥起大半个颓废的夜。或者还有时它是一片土棕色的辛勤,让你支付一份生存的攀援,一份无从预测收获的耕耘。或者你说那是一段令你感到严肃的生之奋斗。在这里,你听到号角担任了生命的主题。当然,又有时它是一串轻盈的笛舞,像胡桃组曲里的那些短短俏丽的舞,生活的调子带着孩童式的纯稚与天真。这都不错,组曲式的日子总是闲适而丰富,多变而流畅。它们不属于一个主调,但它们织成一段千花百卉的繁华,给岁月涂上了彩色,缀上了歌声。
短歌也好,至少它是一串浪花,在沉闷空白的日子里,能偶尔吹来一阵细雨,偶尔飘过一阵轻风,尽管打不破冗长的沉闷,但至少,它是一阵歌声,好像在无风的夏午,能听到恹恹的蝉声也好。
最无奈的是慢吞吞、犹豫不决的咏叹调。那无聊的拖延,等待下一场似乎永不来临的欢歌。
日子里没有一点高潮,一切被抑制,一切闷热,一切密云不雨,一切议而未决,无法行动,不知如何行动。于是,天天的早晨不像早晨,黄昏不似黄昏。夜来时,不知有什么理由去休息;日出后,不知有什么理由要起床。生活的脚步类似如此的零散不成段落,乐器们都等待,听不到半个嘹亮的音符。有时你觉得那拖延的低音像是有了一点起色,但立刻你就发现它又降回低潮,于是,当你该起床的时候,你睡着;当你该休息的时候,你醒着。案上的书卷尘封,墙角的弦琴暗哑。风在林后迟疑,雨在天外等待;春的花期已过,秋的花期未来,而你又无心去园中照顾那干裂的泥土——今天又没有主调,你天天都懒洋洋地告诉自己。
一个无聊的约会也好,想到吃什么,去一趟嘈杂油腻的菜馆也好,收到随便什么信件也好,生活的脚步不能踩在空白的谱表上,它需要一件小事接着另一件小事——像淹水时那零星的垫脚的砖头。
于是,我想到某一个人的日历。那上面一连串地写着:×月×日:去服装店;×月×日:去美容院;×月×日:给×太太庆生;×月×日:请Y先生打牌:×月×日:赴Z小姐喜筵……抛弃体面
人必须先富,然后才会得到一般人的尊敬。
乔伟
晚上10点钟左右,我正打算上床睡觉的时候,突然有人在敲门,原来是富凯尔博士来了,他一进门便说:“刚才在小摊上吃了一碗枸杞汤,就是你上次介绍我吃的那一家。”我打了一个呵欠,不耐烦地说:“这有什么值得讲的呢?”然而富凯尔博士显然没有留意到我的疲倦,依然兴致勃勃地说:“我告诉你一个有趣的发现,刚才去吃枸杞汤时,我就和摊主聊起天来,他向我透露一件惊人的事情,他说他原来在大学是专攻化学的,毕业后曾在某公司任化学技师……”
“真的?”我讶异地问,“那么他为什么不去做化学技师,而要摆小摊子呢?”
“是呀,我也觉得奇怪,他说他有一天在公司工作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不过是像机器中一个螺丝钉一样任人摆布,觉得毫无趣味,便提出辞职,自由自在地摆起小摊子来了。”
“他这样做,不是让他太太和子女们在朋友面前感到不体面吗?”
“我今天晚上这么晚跑来,就是要改变你们东方人讲求体面的旧观点。中国有句俗语:‘打肿脸充胖子’,这句话深刻地表露了东方人太注重体面。不少人为了体面,吃了许多苦头,却不知反悟。
“那位卖枸杞汤的人,起先在公司任化学技师,可以说相当够体面的,但是一个月薪水才10万日元,生活非常拮据。自从他辞职摆小摊子以后,每月平均可挣到30万日元,生活已大见改善,你说他太太和子女们在朋友面前怎么会感到不体面呢?
“中国人说‘富贵’,而不说‘贵富’,确实是很富有人生哲理的:人必须先富,然后才会得到一般人的尊敬。”
“处今之世,如果不勇敢地面对现实,却一味顾及体面问题,弄得很多正当的、能赚钱的小生意都不敢去做,害得妻子儿女都挨饿,演变到如此困境的时候,还有什么体面可言?所以我说,真正懂得顾全体面的人,要能先不顾体面,无论什么事,只要是正当的,能够赚较多钱的,就要不顾体面地去做,等成小富,或中富,甚至于大富之后,大家便都向往你了,到时不是很体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