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好好的桃水煤业公司，为什么要重新组建公司？”
“你们究竟是何居心？是不是把职工们都逼上绝路你们才满意？”
“我们公司即使改革了，可收费职能没有削弱，上缴管理费任务超额完成，你们屡屡压制制裁我们，不就是因为任命领导和县政府商量一下吗？这有什么难为情，中央还提倡只要符合‘三个有利于’、‘三个代表’思想就是符合党的宗旨的举措，只站在个人权力和部门利益角度来看问题，难道是具备全局观念多赢的主张？”
上访职工越涌越多，负责维持秩序的保安人员也从一楼楼道口移到了江胜景办公室所在的三楼。
郭涛善意地劝职工：“这幢办公楼是由服装厂的单面楼改造的，大家请不要都往三楼挤，以免压塌楼体出现不安全事件。”
李长征也站到门口说服大家，“请你们不要拥挤。都进去也不好沟通，还是都耐性一点，一个一个来，其他人在外面坐坐，或者退回到一楼，挨个来。”
由于刚才党政联席会刚刚散会，古城煤业公司经理吴法、营盘煤业公司经理赵续宝、北山煤业公司经理童志朋也过来打看。
营盘煤业公司经理赵续宝看到桃水县煤业公司榆关销售站站长白金祥也在场，便嘲讽地打趣说：“你是闲得没事干，也来凑热闹？”
白金祥不失礼貌地回击道：“怎么没关系，我怎么能比赵大经理呢，我要也是你那样的官员，我才不操这份心呢！问题是我们公司就要被取消了，我们的饭碗也就快被掠夺了，没有饭吃了，你说我不着急，那不是还不如傻子吗？”
不软不硬的回话让赵续宝也说不出什么，扭头走进了办公室。
尽管平时赵续宝也对江胜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但江胜景为了收买他答应让他兼职平川市煤业分公司副经理，他不能不在今天有所表现。
看到被上访职工围困的江胜景的狼狈相，他想笑又怕江胜景觉察，转而装做关切地建议：“这里容纳不下多少人，还是到后面的会议室去吧，那里大家都能坐下来，便于面对面地沟通交流，大家说怎么样？”看看大家不答应，他便拍拍白金祥的肩膀说：“唉，老弟，你就跟大伙商量一下吧，反正僵在这里也解决不了问题。”
白金祥觉得这个建议也很中肯，便说服大家往主楼后面的会议室走。
这当儿，孙自兰搀着江胜景在保安人员的护卫下准备进三楼电梯，想趁人们不注意溜之大吉时，白金祥和桃水县煤业公司桃东发运站站长刘子平本能地感觉到江胜景想伺机逃走，赶紧打电话让在一楼的职工挡住电梯口，到了一楼江胜景看到上访职工代表围着，赶紧又坐电梯回到三楼办公室。本来就身材矮小瘦弱的江胜景，这么一上午折腾，就象一只被小孩玩弄的猫，神情疲倦，头发狼籍，嗓音沉闷。也象一只斗败的蟋蟀，慵懒地窝在豪华真皮转椅里。
看看时间已近下午两点，肖仁智提议：“都一上午了，本来该吃午饭了，干脆让江总喝口水，咱们都去主楼后面的会议室去坐下来说。”
上访职工代表中男的女的都嚷嚷：
“我们一千名职工都快没饭吃了，你们上级领导一顿不吃饿不死。”
“如果不是把我们逼到绝路上，我们也不愿意这样难为江总。”
“这么豪华的办公条件，全市工资待遇最高，你们还不满足，莫非想把我们下属公司的油都榨出来，你们才罢休？！”
一个职工代表从街上买来面包、纯净水，递给白金祥，白金祥拿进去放到江胜景桌上，装做关心地说：“江总，快垫补点吧，一会儿还要去会议室与上访职工代表对话，小心上火。我们职工们无所谓，疲塌着哩！你是日理万机的大领导，可不能倒下，我们还指望跟着你沾光呢？！”
眼瞅着白金祥摔打作践他，江胜景把食品一下子推到了地上，赌气地站起来说：“走，我就不相信你们能闹出什么结果！”
74、戳穿诡计
这回江胜景也没有同意身边人叫他逃走的建议，乖乖地在上访职工代表的围拢下来到了主楼后的会议室。
上访职工代表刚刚坐定，市公安局副局长武荫、孔国柱带着几名警察出现在会议室。
主席台上除了武荫、孔国柱外，便是平川市煤业分公司班子成员。
平川市煤业分公司党委书记李长征宣布开会后，先由平川市煤业分公司副总经理、工会主席郭涛宣读了上午刚刚经过分公司党政联席会议通过的会议纪要。
接下来由江胜景向上访职工代表讲话。江胜景避实就虚，没有正面回答上访职工代表提出的问题，先讲起了他来平川市煤业分公司五年的施政方略，“我也是从企业基层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十分关注职工的生活。刚来那年，看到桃水县煤业公司打报告准备与平原省云城热电厂以股权换市场组建大阳洁净煤有限公司，我十分重视亲自与你们当时的桃水县县长田子文几下云城，终于成立了大阳洁净煤有限公司。成立那天正赶上大阳商厦开业，我还力邀北州省煤业总公司总经理常维民一同前去剪彩。并购四个煤矿时，更是积极帮助贷款。”说着话锋一转，猫哭老鼠似地假慈悲地说“桃水县煤业公司这几年职工待遇还不高，这与我的重视不够有极大的关系，我在这里诚心向大家道歉。你们公司改制两年多来，可能与我不深入基层有关，咱们上下级的沟通越来越少了，其实大家对我并不了解。我认为像今天这样能够专门坐下来，就公司改革发展遇到的问题进行研究，不仅是必要的，而且便于增进沟通，解决问题。我想大家能够理解，我主持平川市煤业分公司的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往往出现一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比如这次做出重新组建桃水县煤业公司一事，就是纯粹为了大家将来的出路，因为你们公司领导不承认全省煤业系统，滑出了传统管理轨道，我作为平川市煤业系统的负责人，不能袖手旁观，只好向北州省煤业总公司汇报，总公司经过研究通过了重新组建桃水县煤业公司的决定。为了使大家能够接受，我还特别向总公司讨了尚方宝剑，也就是迂回处理一下问题，既不要违反上级规定，也尽量能使大家接受。今天上午分公司召开党政联席会议提出的四点意见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做出的，希望大家能够理解。这决不是制裁你们，恰恰是为了保护你们。为什么减少你们桃水县煤业公司的公路煤炭出省票据，关键不是大家听说社会上传言的是因为你们不接受下派领导，而是稽查队根据平川市煤管局的煤矿生产报表认为你们公司在配合私挖滥采，实际上桃水县全部煤矿生产的产量根本没有像你们公司所说的比未减少公路煤炭出省票据前多，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只能说明你们公司在销售私挖滥采小煤窑不合法煤矿的煤炭。这可是顶风作案啊！大家说我们不该根据实际产量予以核减？我敢肯定，今后只要你们公司规范管理，在合法的条件下，县政府及所有合法煤矿的利益保证不受影响，当然合法煤矿的生产和销售也能保证正常运行。至于原桃水县煤业公司员工，经签字确认后，保证承认是县煤业公司员工的收入绝对不受影响。其实我们这样大动干戈还不是为了坚决维护省总公司收费主权地位不受影响。你们在下头也许不会理解我们分公司象老鼠钻风箱两头受磕打的苦楚，实际上都不容易，为什么说理解万岁，也许只有换位思考才能促进沟通，加快问题的解决。谁也不想收入受到影响，一会儿可以找孙自兰科长签字，对他们你们应该熟悉，既是老乡，又在一起工作过，反正我也知道你们桃水人，总是在是非面前能够决断，我相信你们的眼光和判断能力。大家慢慢来，都能轮上，不要拥挤……”然后又转过头来与市公安局副局长武荫、孔国柱交流似地买弄显摆自己的煽动水平，眉飞色舞地已经忘记了今天中午还一直未吃饭的狼狈和窘迫，似乎又象在反过来安慰武荫、孔国柱，趾高气扬地说：“我就知道人家桃水县煤业公司员工是好样的，关键是与上级公司领导缺乏沟通，受了别有用心的人的怂恿和蛊惑，其实大家都是明眼人，所以自家人在一起唠嗑，根本没有必要请你们来，不是说用不着你们，实在是我们职工素质高，一点就通，用不着费劲。”
江胜景在台上演讲时，台下一部分不明真相的职工代表的态度有些动摇了，纷纷议论开来。
有的说：“原来江胜景并非传说的可恶，也很善解人意。”
“不就签个字吗？咱们没有必要硬顶着，到底是真是假，我们试试也无妨。”
“原来减少票据是因为我们公司运销不合法煤矿生产的煤炭？！”
听着台上江胜景的瞒天过海的哄骗，看着台下职工代表蠢蠢欲动渐渐动摇的信心，刘子平和白金祥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不知道该怎样扭转局面，脑子急速地在运转在思索怎样应对突然出现的情况。
白金祥突然从前排座位上站起来举手请示说：“我能不能打断一下，请教几个问题？”
江胜景表情很生气，因为打断了他正尽兴的演说，李长征也反感地责备：“上级领导讲话能不能不要干扰，你们不是想求得问题的解决吗？干吗这样干扰会场秩序？”说完看看市公安局副局长武荫、孔国柱，意在征求他们的意见。
武荫毕竟在平川市煤业分公司配合协助公路管理多年，与白金祥很熟悉，比与江胜景的交往时间还长，清楚白金祥是个既讲义气，又很坚持原则的人，所以不好意思阻止他插话，朝李长征眨眼点头意思是默许白金祥发表意见。
白金祥决定抓住这个扳盘的机会，铁骨铮铮地质问：“我们职工代表今天专门找你来问为什么要撤消桃水县煤业公司，另立门户，你这样长篇大论地讲你的施政纲领，这本身就文不对题，请正面回答问题，不要绕弯子。”
针对白金祥提出的问题，江胜景闪烁其词，回避真相地说：“根本不存在重新组建桃水县煤业公司一事。”
白金祥质问：“而《北州省煤业总公司平川市分公司对桃水县煤业公司的四条意见》，难道不是意味着要重新组建桃水县煤业公司吗？”
江胜景打马虎眼地回答：“那不过只是说你们桃水县煤业公司员工，只要经签字确认，保证承认是县煤业公司员工的，收入不受影响；只要在合法的条件下，保证县政府及所有合法煤矿利益不受影响；保证合法煤矿的生产和销售正常运行。这些无非是为了坚决维护省总公司收费主权地位不受影响。”
“听你的口气，我们公司改制动摇了省总公司收费主权地位？”
江胜景以为找到了解决问题的突破口，道貌岸然地说道：“你们可以仔细想想，从前年桃水县煤业公司实施改制以来，你们未经上级公司批准违反规定私自与县政府操作改制，造成国有资产流失；拒绝上级公司任命领导，将各级领导挡在大门外；擅自动摇北州省煤业总公司的任命权，与桃水县政府合谋指定了法人代表，借股份制企业产生领导须经董事会聘任的程序，不露痕迹地架空了北州省煤业总公司任命的经理的法人地位；今天你们又听信谣言，受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在暗处挑唆，来平川市煤业分公司找领导们上访请愿，尽管沟通的形式不是十分恰当，但毕竟协调解决问题的诚心无可厚非，所以大家必须要自己有主张，千万不要被人利用，当枪子给人使，是不是这个理，需要你们反复思考，切不可感情冲动，盲目跟风，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到头来后悔大呼上当恐怕就来不及了。”
白金祥据理力争，条分缕析地回答：“桃水县煤业公司自前年改制以来，一直严格执行全省煤业系统的各项政策法规，未曾‘不承认煤业行业’。作为上级公司的经理，你却屡屡从中作梗，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滋生事端。自今年7月起对我们公司克扣票据以来，现在又欲采取重新组建桃水县煤业公司的无理行动。从你对我们公司职工的答复中，不难看出你假公济私的报复心理和出尔反尔的一贯做法，竟然还搅浑水说减少票据是因为我们公司销售不合法煤矿的煤炭，试问其他县区公司难道就没有销售不合法煤矿的煤炭吗？”
江胜景不敢肯定，估摸着回答：“据我所知，其他县区公司不存在这种行为。”
白金祥反问道：“难道古城、营盘、北山那么多私挖乱采的小煤窑生产的煤炭果真都用于地销了，你这样大白天说瞎话不怕咬了舌头？！”
刘子平也不卑不亢地说：“我们今天来找你说事，你回避不谈，净扯淡。”由于控制不住情绪，刘子平怕大家听不清他的话，影响效果，跑到前面主席台上拿麦克，朝主席台上的领导解释，“我喉咙上火了，借用一下麦克，省些劲。”说着又回到前排座位上，站着脸朝后边的职工代表说：“一上午了，江总没有给我们明确的答复，我们大家今天不说别的，先让江总回答我们为什么重新组建桃水县煤业公司的原因。大家同意我的意见吗，同意的请大声表态！”
“同意！”台下传来职工代表激奋的应答声。刚才江胜景掌控的形势一下子被刘子平和白金祥改变了，形势陡然发生了富有戏剧性的逆转。这下职工代表的士气大振，轮到江胜景发蔫了，他有如跌入云海一样，一时间想不出好的办法来反驳，脑门上沁出黄豆粒大的汗珠。这点小小细微的心理变化，被善于观察的刘子平和白金祥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决定一鼓作气乘胜追击，扩大战果。
刘子平厉声问道：“我们是想问你重新组建桃水县煤业公司的决定，到底是你们还是北州省煤业总公司或者是平川市政府作出的？”
江胜景的威风明显灭了一半，蔫不拉叽地回答：“没有告诉你们说平川市煤业分公司是传达省总公司会议精神？”
白金祥打破砂锅问到底地拧着，“不管是哪里下的文件，我们不能只听你说话，必须见到白纸黑字。”眼神鼓动台下的上访职工代表，职工被调动起来，一浪高过一浪，“不拿文件，我们不相信！”
江胜景被眼前的象火药桶一样的场面弄毛了，发憷地举起桌上的文件哆嗦地回答：“这不是北州省煤业总公司的文件吗？干嘛这么较真？”
白金祥从江胜景的表情和动作上猜测江胜景举起的桌上的文件肯定不是总公司的，他象一只麋鹿一样一下子跳到前边的主席台上拿过江胜景刚刚放在眼前的文件看了看后说：“这不也是平川市煤业分公司的会议纪要吗？你想蒙我们，我们虽比不上你出国留洋的水平，这几个字我们还认识，快拿文件吧？我们也该吃饭了，午饭就黄了，不能晚上再泡汤！”
刘子平也委婉地做工作：“江总，真的，我们可不象别人说了不算定了不干，只要你拿出北州省煤业总公司或者是平川市政府的文件，我们立即扭头就走。如果拿不出说明就是你们平川市煤业分公司决定的，今天就得跟你们说个究竟。”说完拿麦克朝大家说：“大家说对不对？”
“对，快些拿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