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陆黄金运台秘事
5920500000018

第18章 【抢运第二批黄金】寒流(2)

1月20日吴嵩庆日记:“在高雄,晨8时抵站,业务处张处长等来接,在站早点后,即赴201D(师)、206D及(凤山孙立人的新兵)训练司令部视察(按:201师的两个团在该年10月24日至27日参加金门古宁头之役,大败解放军,战力受肯定)。至下午2时毕,在司令部开座谈会,为解决若干问题,3时半赴凯歌归(主聚)餐,餐毕赴高雄要塞及左营海军司令部参观。整理决议文案、开支案36亿,交何科长带交收支处执行。……”

由以上可知,蒋介石已从政权、军事(含军费预算、支出)、人才培养、民心安抚等各方面,积极营建台湾,为自己安排好了退路。

李宗仁接任下野的蒋介石上台后,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番。而这时,1月26日,行政院院长孙科却以南京不稳,竟无视李宗仁的命令,将行政院迁往了广州。这一度令李宗仁政府无法运作,与共产党和谈也成了泡影。这背后,其实也是蒋介石暗中支持的,在行政上予以掣肘。这让李宗仁切齿痛恨,而又无可奈何。

蒋介石下野后,还向李宗仁力荐汤恩伯出任京沪杭警备总司令,凭借长江天险保护南京、上海。但是李宗仁对汤恩伯能否胜任表示质疑,在他的回忆录中曾说:“专从蒋氏的自私心而言,蒋氏的宠信汤恩伯亦属宠非其人。因汤氏曾受过我指挥,我知之甚详。论品论才,汤氏任一师长已嫌过分,何能指挥方面大军?汤的为人,性情暴戾,矫揉造作,上行下效,所部军纪荡然……”

苏东坡《艾子杂说》中有一则《掷凫猎兔》的寓言,讲的是鸭子捉兔的故事:

昔人将猎而不识鹘(即隼),买一凫(野鸭)而去。原上兔起,掷之使击,凫不能飞,投于地(栽到地上),又再掷,又投于地,至三四,凫忽蹒跚而人语曰:“我鸭也,杀而食之,乃其分,奈何加我以掷之苦乎?(我是鸭子啊,把我杀了,煮吃了,是我的命,可为什么还要把我扔来扔去,加受这一份罪呢?)”其一(其中一个猎人)曰:“我谓尔为鹘,可以猎兔耳,乃鸭耶?”凫举掌而示,笑以言说:“看我这脚手,可以搦得他兔否?(你看看我这手脚,能够逮到兔子吗?)”

其实,在李宗仁眼里,汤恩伯不过就是这样一只鸭子,认为蒋介石荐非其人,选才不以能力为标准。然而,在蒋介石眼里,这位抗战时期多次重创日军,被华北日军衔恨至深,称为“天字第一号大敌”的抗日名将汤恩伯,虽然在解放军面前屡战屡败或不战而败,却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忠臣”。在军心思变、将领投敌的内战后期,蒋介石选人更看重的是是否对其忠诚。而且,汤恩伯和李宗仁不和,将其安排在李身边,实则是一枚“重炮”棋子,是一只雄鹰,关键时刻还别有用意。

尽管李宗仁千般不愿,汤恩伯依然手握50万重兵驻扎淞沪,在其卧榻旁边安睡,成为其心腹大患。

1949年1月18日蒋介石日记:“正午召见刘攻芸处理中央银行外汇及现货(按:指国库金银)之办法……”

1月21日蒋介石日记:“本日为余第三次告退下野之日,只觉心安理得,……密告孙(科)吴(忠信)金融与外汇之处置与实数。对(李)德邻实告其政治、军事及人事之部署。”

此两则日记显示出,蒋介石没有对李宗仁交代金融与外汇的处置与实数。另外,蒋介石在下野之时,把国库资金都已“安排妥当”,第二批黄金在其下野前已顺利运出。蒋介石的这一安排,又使李宗仁的财政改革不幸流产。那么,他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将国库金银转运出去的呢?又运往何处了呢?

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说过:“每一个人都是他者,没有人是他自己。”这是说看清世界的人,未必能看清自己。李代总统空有一番远大的理想,却并未看清自己的处境,实则已被老谋深算的蒋介石架空了。对行政院院长孙科的安排,力荐汤恩伯在自己身边以及众多的耳目,牢牢控制着嫡系部队,还有他丝毫不知情的转移国库金银外汇,已从行政、军权、财权等诸多方面架空了他,把他变成了自己幕后操纵的“傀儡”。

其实,蒋介石虽然下野,却是失时而不失势。他虽然返回老家,却并不甘心“引退”,而是躲在幕后依然控制着政局,并设置重重障碍,使得这个“代总统”寸步难行。对他而言,“代总统”李宗仁不过是一块暂时支撑危局的“挡箭牌”而已,是他以后复出、挽回败局的一个过渡阶段。

有道是“救已败之事,如驭临崖之马”,李宗仁踌躇满志欲拯救国民党危局,却“既无经费又没有军事装备的来源”(美国国务卿《艾奇逊回忆录》),空有“代总统”的虚名,而绝少掌握南京政府的权力。吊桶落在井里,只好任人掌握。他的政治追求,正如形捕影,瞻之在前,而即之已冥。有些人就这样,终生向幻影追逐,在幻影里寻求满足。

这样,40年代末50年代初的“国民政府”,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一国三公”局面。即蒋介石在溪口遥控,李宗仁在南京代理,孙科在广州办公。

蒋介石下野后,先后紧急接见了国民党财务署署长吴嵩庆、台湾省主席陈诚,安排后续事宜。

1月21日吴嵩庆日记:“……晨抵台北,知陈(诚)主席专机1时起飞……12时40分抵(松山机场)站,1时起飞,至富阳上空,得令改飞杭州,3时20分抵笕桥,打南京电话不通,始知(蒋)老先生于4时20分离京来杭,大局剧变(按:指蒋介石下野)矣。5时半,专机到,老先生甚安详。余则(准备)偕华国琦君赴京,至清泰休息,原拟赴沪,至站则已无车矣。……”

吴嵩庆与陈诚都是在飞往南京的途中才得知蒋下野消息的,就奉命转飞杭州,和从南京飞来的蒋“总统”在杭州笕桥机场见了面。“老先生甚安详”,是骤闻蒋介石下野而紧张慌乱的吴嵩庆,于1月21日蒋下野当日在杭州机场所见的生动印象。之所以“甚安详”,是因为此时他已成功转移了国库第一、二批金银外汇,并对第三批做好了安排。这400多万两的黄金,及1亿多两的银圆和银砖,还有近亿的美金,就是今后支撑台湾建设和作战的经费,也是他东山再起的本钱。他能不“甚安详”并“心安理得”地“隐退”吗?此时的蒋老先生就像一个大赌徒,有这一大笔赌金,心里当然很踏实,他甚至可能在嘲笑政敌李宗仁:你有什么本钱做代总统?中华民国的国库已经搬走了。

从此日记还可以看出,刚下野的蒋总统在笕桥机场,曾秘密指示吴嵩庆次日去南京公干。看来老先生还有未了之事,让他萦怀。

1月22日吴嵩庆日记(在杭州):“晨6时余起床,办(总)部致央行提款、拟签缮正,国琦来偕赴航校,知机已备好,为小心起来(见),打电话至沪,询知徐部长并未在京(沪),因决改派(机赴)京。10时乘CT6-17号起飞,飞行员孙君找不到南京目标,至12时半在常州机场降落,略问乡人后,又起飞,至1时半在芜湖降落,(又)飞行3时半,余已准备跳伞,殆天作警告欤?幸得平安,洵为大福。9时至(南京郭)总司令处报告经过……”

此日吴嵩庆奉蒋介石令,要找财政部部长徐堪公干,其日记笔误较多,这在他日记里是很少见的;显然这位蒋介石的“总账房”情绪受蒋下野及飞行中的奇异遭遇所影响。而飞行员找不到目标要停机问乡人后才知方向,也堪称世界奇闻。

1月22日下野的蒋介石总裁日记:“昨正午特赴基督凯歌堂默祷告辞,下午4时10分由京起飞,以天晚即在杭城下机,宿于空军学校天健北楼。……(晨)9时见辞修(按:陈诚字辞修),商谈今后台湾军政及经济及对反动(共党)方针。及10时起飞,安抵故里……”

是日,蒋介石接见陈诚,安排好台湾事宜,然后抵达老家浙江奉化溪口,过起了“隐退”生活。

【寒流】

1948年12月31日,《字林西报》报道:“将从1月5日起售金……”

1948年年底,蒋介石运走第一批(第一船次)国库黄金后,金圆券巨贬,最终导致黄金挤兑惨剧。为平息民怨,并掩盖第二船次运金真相,国民政府宣布从1月5日起兑换黄金。于是,每天有无以数计的人们围堵在中国银行及其他国家银行门口,纷纷抢购黄金。在央行门口,每天也徘徊着很多人流和记者。直到1月18日,当局突然宣布实行宵禁,停止央行售黄金;但人潮依旧,直到次日才被清光,其中包括许多露宿街头的人群。

这时,上海气温骤降,一场寒流悄然而至……

对于饥寒交迫的人们,尤其是露宿街头的难民而言,这场寒流,无异于勾摄生魂的无常,将他们一下从人间打扫干净,带入死亡地狱。

天气实在太冷了!枯枝败叶上布满严霜,屋檐下结着长长的冰凌。坚硬的土地因为寒冷而裂开一道道“血口”,翻出灰暗的肌肉。池水凝结成冰,闪着冷铁一般的光芒。路人不停地呵气取暖,把手笼在袖中,却如揣着冰块一般。冷气飕飕,梳人心骨,富翁皮袄犹嫌轻薄;夜来朔风吹透窗纱,重衾亦无暖气。

这场寒流也是有富贵穷贱的:富贵者围炉酌酒,饮甘饫肥;贫贱者厨中无米,灶下无柴。朱门内朝歌夜弦,春光融融;大街上哀鸿遍野,饿殍满地。

1949年1月7日《字林西报》报道:“从1月1日至今上海街头共收尸800……”

1月19日《字林西报》报道:“从1月1日至今上海街头共收尸2300……宵禁开始……”

死亡正如满天寒星,冲不幸的人们眨着神秘的眼睛,闪着凄冷的光。

与寒冷同赴死亡之路的是严重的饥饿。他们是朝夕相处、相伴相生的孪生兄弟,在其人生之路上,死亡一路欢歌。

人们像饥饿的蝗虫到处觅食,凡是能下肚的东西几乎都被吃光了,连树皮都被啃得斑斑驳驳。到了晚上,到处是露宿街头的难民。此时的大上海则显出极大的热情与慷慨,在大街上收容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们。他们以大地作床,以厚厚的寒气作被子,以僵硬的身姿,把一条条宽阔繁华的街道,变成一具具巨大的棺材。

“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悲凉之雾,遍被华林。”饥饿与寒冷,成为那个时代人们刻骨铭心的噩梦,温饱问题成为人们口中永恒的话题。对上海局势异常关心的《华商报》(由进步人士在香港创办)连续刊出:“因上海气温骤降,街头尸体太多,上海警方不得不宣布连续几天宵禁戒严。”1月18日开始戒严,刚跨入新年的上海,人心惶惶,异常萧瑟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