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采访人:欧阳姗,女,38岁,大本,北京某大医院医生,曾有短暂婚史。
采访地点:东城区沙滩北街悦悦茶艺馆。
欧阳姗的故事我是从一本家庭婚烟杂志上看到的,她那篇文章名叫《茫茫人海,我的真爱在那儿?》,她文章中写到她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她家庭背景很好,自己有车有房,一个男人又一个男人被她送出了国门,最后都欺骗了她的感情。后来她从网上又认识了一个男人,她以为寻找到了真爱,结果那男人又骗了她。我从编辑部的朋友那儿了解到了她的地址和电话,我给她打电话,我们商定星期六下午四点在中国美术馆东边悦悦茶艺馆里见面。
我爸爸是副部级干部,妈妈也是个副局级干部,我哥哥、姐姐都在国外发展,我自己有两套住房,这城里有一套,郊区还有一套,我自己开着一辆日本丰田轿车。我在单位是个主治医生。按说我的条件不错吧,可寻觅了十几年,我在茫茫人海中没找到真爱。刚参加工作后不久,哥哥就赞助我买了一辆夏利车,那时星期天经常约俩、仨个大学同学,坐我的车一起到郊区去玩,去时我总是头一天提前买好面包、火腿、饮料等,到郊区玩累了玩饿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野餐,吃饱喝足找个没人光顾的地段,我一个个教她们开车。那段时光过的很愉快,后来她们一个个都有了男朋友,星期天、节假日再也很少有人愿跟我一起出去玩了。二十八岁那年,有个阿姨介绍我认识了从南京来北京考托福的王洪成,他那时住在他的同学那儿,星期天我们俩偶而约在一起去看话剧去滑冰,时间长了我们都觉得相处的很愉快,认识大约半年后的一天,从外边一起吃饭回到我的住处,他吻了我,那一刻我感到好激动,认识一个男人半年后才第一次吻你,我觉得这个男人是可靠的,他对你是认真的。现在的青年人交往不久就睡到一块去了。后来我们一起去踏青去游泳,大部分时候在外边吃饭或别的花费都是我掏钱,为了不伤他男子汉的自尊心,有时每人吃碗拉面什么的时候也让他付一次账。慢慢地他在我生活中几乎成了我的全部,我帮他去找复习资料,星期天我陪他去听课,我给他买西服买内衣。我领他到郊区去学开车,他胆子特小,学的很慢,学了好长时间了还不敢挂二档跑。有时我都想说他,你怎么象个女人似的。我当时学车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费劲。等他学的差不多了,我找人给他办了驾照。我领他回家时爸妈都坚决不同意,他们说,北京多少现成的研究生、硕士生没有?留洋回来的也多的是,你为什么偏要找这么一个人,他现在还没出国,等出了国说不定不回来了。就是学成回来也还得待几年,你也不小了,找对象也要面对现实。后来爸妈给我发火了。对父母的劝告我一点也没听进去,我对他们说,我有选择自己爱情的权力,跟了他将来受苦受累我也认了。第二年他考下了托福出国前我们办理了结婚手续,爸妈生气不管不问,哥哥、姐姐我也没敢告诉。新婚之夜就出了问题,他是个阳萎的男人。那时候我有点不相信那是事实,我以为他是紧张,时间长了慢慢会好的。没想到我想尽一切办法怎么努力他就是不行。我开车带他满城去看中医、西医,收效甚微。我心里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我心里闪过一丝念头,当时要听爸妈的或许就对了,我命里可能就不应该和他相遇。每次努力后不行,他就跪着我,有时哭的极是伤心,他说对不起我,不能让我做一个正常的女人。
后来他出国走了,走前的那天晚上,我说,你到美国看那儿有没有治你这种病的好方法,我会在北京等着你的,如看病和生活这些钱不够,我再给你寄过去。因为他们家的经济情况很一般,他的爸妈都是普通工人,所以这之前,我给他准备了一万美元外汇。送他去机场的路上,他说,姗姗,让你受委屈了,我走后有合适的你再找一个吧,我不是个真正的男人。我勉强笑了笑说,你胡说什么,咱可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了,我等着你打电话来给我报喜。
欧阳姗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她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从兜内掏出手帕擦了下眼睛。这时茶艺小姐又一次走过来,单膝跪在地上,给我们做茶艺表演。欧阳女士化了淡妆,穿着也特别讲究,看上去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喝了会茶,她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讲了下去。
他出国后的第三年,突然提出要和我离婚。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要是离婚,也应该是我提出来。他一个阳萎的男人,一个一无所有的破留学生,有什么资格先提出甩了我。可又一想,这或许对我也是一种解脱。我们偷偷结婚,又偷偷离了婚。
和他离婚后半年,我又遇到了我生活中的第二个男人。他当时是我的一个病人,住院期间,我们相互之间产生了好感。他是个画家,当年和我一样大也是34岁,他还没有结过婚。他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在中国美术馆办一次自己的画展。出院后为了他能够安心创作,我在郊区买了一套房子,钱是哥哥、姐姐给的。他住在那儿潜心画画,我下班后买了吃的喝的就开车赶过去看他。后来我们就住在了一起。头一次我下身流了好多血,那天他望着那血发了好一阵子呆后问我,怎么,你还是个女儿身?我说,我这不是为你留着了吗。
爸妈知道我和那出国的留学生断了关系后很是高兴,到处托人给我介绍男朋友。当他们知道我和这小画家的事情后,也勉强接受了。我帮那小画家自费出了一本画册,后来又通过爸妈的关系,策划在他们家乡省会城市的美术馆给他搞了个画展,他对我感激涕零。后来他要到意大利一所大学去进修绘画,我本不想让他去的,怕他又会象王洪成一样一去不复返了。但我相信他,他只是为了艺术去国外学习的,他不会象王洪成一样的。我又是换美元又是帮他跑护照,终于把他送上了去意大利的飞机。我还给在意大利的姐姐打电话,让她在那边照顾他。
才开始他还经常给我写信来,偶而也会给我打一个电话,那时候我觉得好幸福,我以为我真的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我嘱咐他自己照顾好自己,经济上有困难就来信说。后来打电话给我要了几次钱后,他突然没音信了。既不来电话也不来信了,我忙打电话给在意大利的姐姐,告诉姐姐他来信时写的地址,让她星期天开车去看看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姐姐去了没找到他,他留的地址是他一个老乡的,他老乡说,他在我这儿只待了几天就去另一个城市了,他当时说,刚从国内来,还没有固定住所,让我代收一下信件,他来取过几次国内汇来的钱,后来就再没来过。
白天我盼望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晚上我盼望床头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我胡思乱想,他是真变心了,还是被人害了或是出了车祸?那一段上下班我都不敢开车了,脑子里老是出现车祸现场惨不忍睹的可怕镜头。我在煎熬中度过了两年,他肯定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了,又是一个负心男人。我这儿成了出国人员培训中心,想想真是可笑。
觉得生活无聊,我开始上网,在一个聊天室里我认识了一个叫“老猫”的朋友,他风趣、幽默、博学、达观,我把自己生活中的烦恼、苦闷告诉他,他总是善解人意的开导我、劝说我。有时给我讲个小笑话逗我开心。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上网,他在网上既象兄长又象爱人似的哈护着我,有一次他去了外地,我上网找不到他,心里觉得空落落的,白天开车差一点撞了人。没有他的日子里,我感到了生活的失意和空虚。我没想到我已经离不开他了。那天一上网,他出差回来了。网上见到他,我心跳的好快。他约我第二天晚上见面,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那一夜我失眠了。
第二天下班后,我特意去美发厅作了头发,化了淡妆,提前十分钟开车到了东单公园门口,我们约定左手拿一张晚报。开车来的路上我还想,这见面暗号,象过去地下党用的接头方法。既土又浪漫,他真能想的出来。我正站在门前想象他会长的什么样子,一个人上来问我:你是“无花果吗?”我说:“我是,你是”老猫?“我的回话有些迟疑。他看上去有四十多岁,比我想象的老了些。但看上去还算顺眼。他说:怎么了,我使你失望了?”他笑着问我。我说:哪里,哪里,我是你的崇拜者。怎么称呼你,总不能喊您老猫老师吧。我们说笑着进了公园,在公园的小径上我们谈到了工作和家庭。他还是象在网上一样那么幽默、风趣,他说他是某大学的副教授,今年四十五岁,头两年妻子出车祸死了,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儿现在上高一。我们谈的很投机,从公园出来他上了我的车,我们去了东来顺吃的涮羊肉。由于有网上的相互了解和信任,我们的感情升温很快,我觉得他才真正是我寻找了半生的另一半。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身体不对劲,凭一个医生的直觉我发现我怀孕了。我自己去了妇产医院作了检查,检查结果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我给他打手机手机关机,给他打呼机,他始终也没有回话。我本想向他报喜的,我要找他商量结婚的事,我要生下这个孩子。晚上还是怎么也找不到他。我的汽车他开走好几天了,自从认识后他经常把车开走去过瘾。他说过他从小就爱开车,可活了半辈子了,现在才真正过上车瘾。一起出去时看到他开车的得意样,我心里也感到很幸福。第二天我打车去了他们学校,找到他听我说了怀孕的事,他不但没显出高兴来,倒觉得有些紧张。他说下午他没课,他来我这边谈这事。我又上了那个老不正经的当,他老婆活的好好的,就在他们学校图书馆里工作。我本想去学校告他,弄他个身败名裂,可这事要真闹出去了,我还怎么生活下去,全家的脸还不都让我给丢尽了。星期天我开车去郊外的房子里苦思冥想了整整两天两夜,我真想把汽车点了把房子点了自己也不活了。最后生的欲望把我拉了回来,我咬咬牙去打了胎,把苦水都咽回自己肚子里去了。
要不是欧阳姗就坐在我的面前,要不是上面这些是她自己讲出来,真难相信这么瘦弱的身躯竟能挺住那么多生活挫折的打击。闯过了这一道道坎坷,相信她后边的人生道路一定会是一路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