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一名更夫慢悠悠的在街上的巷子里走着。
街上昏暗不已,为数不多的灯笼在初夏的风中也是一动不动。除了更夫偶尔响起的提示,就只有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在夜空中逐渐散去。
和街道一样寂静的,还有此时的田府。
“少主,你看明日的捐银?”
“捐银,又是捐银!”说这话的是一名少年。初步望去,这名少年不过二十来岁,脸上却带着与这个年龄不大符的忧愁。
少年身旁,是一个略驼的老者,岁数也不太大,大约五十来岁。老者紧紧盯着少年,目光随着少年的移动而移动。
等了很久,老者终于忍不住,还是开口说道:“可是,少主……”
“好了,田华,我知道了。”顿了顿,少年又喃喃自语道:“你容我想想。”
老者听闻,顿时眉毛一蹙,神情一片黯然。
少年名叫田明。
田明并没有注意到老者的变化,依旧陷入到自己的踱步中,深深不能自拔。也难怪,刚刚自己还在听着歌,哼着曲,翻阅田家的族谱,却没想自己的一念之差,穿越到了现在的田府。
穿越前的少年叫田铭,虽说不是才华横溢,倒也是重点大学毕业的一名理工科学生,只因生**好历史文化,愣是把小学以来的历史书翻得是如片片梨花点点残,想找一张完整的书页也不再可能。看了那么多历史书,田铭就想,我田家在后世是一无百万家产,二无千亩良田,三无万人城邦,有的只是六七十平米的小房子,就这,还是拿父母一辈子辛辛苦苦换来的。想到这里,田铭就忍不住的吐了一个脏字,然后从柜子里抽出田家族谱,详加研究起来。假若田家祖上有个高官,或是腰缠万贯的财主,倒也罢了,要是这种人一个都没有,那田家风云激荡几千年,竟然就只是一只鸡毛掸子了。
终于,等他翻阅到明朝的时候,陡然发现,明朝竟然有一个官至三品的吏部侍郎。我的天,居然是正三品,还是个吏部侍郎,这要是在后世,岂不是就是……想到这里,田铭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感觉到鼻腔一热。只听啪的一声,一滴红色的东西就掉了下来。田铭低头一看,心中不由大惊,妹的,为嘛不掉在地上,非要掉在族谱上,这不是要死定了的节奏么?
还没等田铭继续往下想,那印在族谱上的红色印记慢慢氤氲开来,竟然开始发出淡淡的红光。红光一点点聚集,最后直中田铭额头,田铭就感到脑袋里一阵血气翻涌,呼吸急促起来。正要起身远离那团红光,却发现自己已经全身无力,而且渐渐失去记忆和思考的能量,顺着那红光,一点点深入到族谱之中……
等田铭再次醒来时,身边已经多了一个老者。这名老者就是前文提到的田华。
当然,田铭一醒来并没有直接行走,而是趴在桌子上。隐约中看见眼前晃动着的身影,一个激灵,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田华,心中充满了疑惑。等田华走到自己跟前一一详说,才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
原来,此时的田铭,虽然也叫田明,但两者相差一字,含义却大不相同。如何不同,田华并没有说,田铭也顾不上知道。因为眼前还有更麻烦的事情在等着自己。
今天已经是刺史大人规定的200贯捐银的倒数第二天了。明天还有最后一天,要是筹集不到的话,田府就会被封府收地,从此变得一穷二白了。可是,如今的田府,撑死也就拿得出两贯钱,要是再拿点钱币,就得把府里的马匹、骡子、老母鸡等等,统统给卖了。哎,这穿越咋就这么不省心呢。本来只是要穿越到明朝去看看先祖功绩的,没想到穿越到了很是悲催的后唐,而且居然穿越到了这么一个节骨眼上。好歹,晚穿越几天,就算是成个穷光蛋,心里还好受点。
哎,又是一声叹息。
听着少主的叹息,看着少主的困难,田华心中也是一阵难受。田府上下几百年,因先祖田兴承蒙宪宗皇帝恩宠,赏赐改名为弘正,且保留田姓,终不直改,享国之礼遇。后在穆宗时,由中书令改任成德节度使再兴,又赠太尉之称号,集大成与隆恩于一身。只可惜,田家自太尉先祖起,160多年来家道中落,逐日衰败,已到了入不敷出的惨状。更可气的是,当今刺史竟不念旧情,狮子大开口,非要田府上交200贯捐银,以供朝廷军需。
“田华。”田明冷不丁的一声呼叫,让田华为之一颤。
“老奴在。”
“你说咱们府上还有多少良田?多少绢绣?多少存粮?多少家丁?”一连串的几个多少,正是田华想要说却难以开口的。只等少主的话音一落,便连忙接着话头说:“府中有田不足二十亩,绢绣不足一匹,存粮不足两石,家丁不足五人。”
田明闻听,心想,你这死老头,我问几个多少,你倒是答得挺好,几个不足就把我挡了回来。看来这老头还有点能耐。但田明虽是这么想,脸上还是表现的很平静。这么点东西,估计也卖不了几个钱。问题是我要真卖了,以后的日子咋过……难不成沿街乞讨,沿路喊冤,沿河跳水?不行不行,坚决不能卖。得再问问这老头,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
“田华啊!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或者说,不变卖这些东西,有无他法?”
田华迟疑道:“少主,恐怕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神马,没有别的办法了?”田明要气的跳将起来。
“是的,少主。不过……”
“不过什么?”田明连忙追问。
田华很不安的问,“不过少主口中说的神马是什么意思?”
嘿嘿,田明几声干笑,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说着没什么。
然而,越是摆手,田明越是觉得老头子好像很不相信的样子。于是,岔开话题说:“当真就没别的办法了?就不能找个亲戚啥的借点?”
田华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少主,并没有作答的意思。
“田华,我在问你话。”田明一脸的不高兴。
“少主,难道你是想找你三叔去借吗?”田华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田明说不出的纳闷,“难道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
“田华,你快说,怎么又是不过。”
田华看了看田明,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差点把田明给气炸了。“要借少主去借,老奴可是高攀不起。”
“你……”田明狠狠地望着田华。他突然发现,面对这个老奴,自己竟然有点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