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外柔风。
船内躺着一个人。
貌若壮年。
戴着斗笠,吊杆放在一旁,似是钓完了鱼。
山羊胡先生年近五十,陪在他的身旁。
钓叟,山羊胡,一个躺着,一个卧着。
钓叟看起来雄壮,历经沧桑的脸孔虽是蜡黄,但是确是依旧惹人迷醉。
钓叟拿着酒葫芦,大醉,亦或是如梦初醒。
静静的看着远方。
目光呆滞,有些出神。
风。
柔风。
吹。
依旧吹。
吹得洒脱、像极了钓叟。
吹得深沉、像极了山羊胡。
良久。
山羊胡缓缓开口。
道:“你倒是个清闲、懒散的人。”
钓叟道:“萧三走后,你又出来了,我真的不明白依照你的性格不是畏惧的人,为何和假萧三走在一起,而不跟真的萧三一起走。”
山羊胡道:“他看的开,我看不开。”
钓叟道:“这个理由倒是牵强。”
山羊胡道:“他可以真心的喜欢一个女人,可是我不能。”
钓叟道:“你还是这么的不正经。”
山羊胡道:“哦?”
钓叟道:“近五十的人,依旧孤家寡人,却又像个多情的人一样。”
山羊胡听。
又道:“多情的人总被无情的人伤,你这个睿智的人,什么都看的开,为何偏偏看不开情字?”
继续听。
又道:“你或许。”
藏在嘴里没说。
山羊胡却懂。
山羊胡道:“你好像跑题了。”
钓叟道:“你就是不正经。”
山羊胡道:“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钓叟近乎安慰的道:“慢慢懂。”
博他一笑。
倦意却升。
钓叟懒散的躺着。
杀气悄悄弥漫。
离岸三十丈依旧可以嗅到杀气,钓叟足以自傲。
然而本身能散发三十丈杀气,而且越来越浓,而且还在水面的人,只有一个人,十大盗之一,“踏水无痕”鲨鱼。
熟知他的人都知道鲨鱼是残暴,如同他的名字一般,胡烈暴。
鲨鱼胡烈暴踏着清水,轻飘飘的飘过,划过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水纹,还是他刻意释放。
鲨鱼喜欢挑战高手。
本身又不喜欢让自己埋没。
骄傲的高手,骄傲的人。
衣衫鼓动,嗡嗡作响。
离舟不远,鲨鱼停住。
纵是一人,也可以屠戮一群。
钓叟道:“鲨鱼好久不见。”
话毕,人已踏起。
静立在舟子甲板前方。
胡烈暴道:“垂江钓叟。”
垂江钓叟笑,如沐春风的笑。
手里一根青竹棍,确是静静的握在手中。
山羊胡眼睛微微的眯着。
看着。
不会插手。
胡烈暴道:“倒是如沐春风。”
风忽的似乎狂暴。
垂江钓叟道:“你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
胡烈暴道:“我只是为你送一封信。”
垂江钓叟确是略微诧异,能让鲨鱼送信的人,必然也不寻常。
手一弹,一封洁白的信笺确是甩动而出。
初时轻飘飘,似是摇摆不定。
待到一尺内,忽然如同一柄利剑,携着势如破竹的气势,爆射而出,若是寻常人未等接已是被劲风绞杀,高手,果然没有一个会是简单货色。
纵使势如破竹,依旧被垂江钓叟接在手中。
接过信笺,上面一行行小字,清晰可见。
尾首三个小字。
任古行。
孤家寡人的教主。
昔日独尊教威赫一时。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更是叱咤天下。
到最后反倒成为孤家寡人,倒是又成了一个笑话。
纵是孤家寡人,已经臻至化境,年方四十的教主依旧风光,无人能小觑。
只因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霸道,教主的功力太高。
如今为何这位教主要约自己?
已是一流高手的樵夫心里依旧没有底。
既然约了自己。
自己又怎能不去。
鲨鱼消失。
漫步划舟。
一处风景迷人的小岛。
小岛外云雾缭绕,看不清。
隐约间有八十一颗古树,排列不一。
似是绕来绕去。
一道道树叶,如同定在地面般铺路。
青石砖。
砖上六十九个台阶。
下了舟,山羊胡等着。
虽是未嗅到杀气,单凭独尊岛这三个字,他就不敢去。
垂江钓叟,面色慎重。
缓缓的迈过台阶。
消失。
待到进入岛内。
八十一颗粗壮的古树赫然在目。
翠叶花海。
一花开、一花谢。
左边繁荣、右边没落。
中间八十一颗古树。
俨然是个阵法。
已是高手,若是连树都迈不过去,岂不是笑话。
树前凉棚,蒲团,面前人,背对着,依旧短衫短袖,头戴斗笠,依稀可见一绺洁白的胡须,随风舞动。
树木般粗壮的铁锁链确是紧紧的锁住面前人的手臂。
纵是望见背影。
钓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霸道、孤独、沧桑。
这里的天总是微暖。
一个人如此的坐着,令人诧异,更何况是一向霸道的教主。
绕了古树,一阵阵,七天七夜,依旧停在树内。
他不敢破坏古树,因为他知道哪怕他轻微的动一下,面前人可以轻易的要了他的命,这是直觉,属于高手的直觉。
困倦升起。
面前忽的多了一片枯黄翠绿的树叶。
在空中转了九转。
分为两半。
如同醍醐灌顶。
钓叟参悟一阵。
树叶消失。
很久。
钓叟时左时右,时前时后。
始终驻留在原地。
良久。
如同春雷炸响。
九步小道,弯曲、笔直。
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如同狂风肆虐,钓叟踉跄,艰难,三个时辰。
四、六步,如同如沐春风,三步。
七、九步,如同宁静、平和,依旧三步。
迈出九步。
钓叟似乎明悟了什么。
越发的恭敬。
待到走的近了,才发现自己所见的都是错觉。
面前人就像一个稀疏平常的钓叟,亦可以称为一个老者。
忽的蒲团一转,对面人一转身。
锁链依旧锁着手臂。
细细的打量。
面色苍黄。
越来越普通。
眼睛比常人小了些。
确是浑浊。
一双蚕眉确是微微的上挑,似是桀骜不驯。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任古行微微的合上双眼,道:“来得不慢。”
钓叟恭敬的道:“回禀前辈,已是七天七夜零三个时辰。”
任古行道:“悟了就走吧。”
钓叟道:“前辈还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任古行道:“若有机会,替我收拾一个孽徒。”
钓叟道:“前辈为何锁着自己?”
任古行道:“闭关。”
钓叟道:“晚辈告辞。”
任古行呵呵笑了笑。
蒲团一转,依旧背对。
枯荣大法业已传出。
又有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