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眼前的状况,让云门半天说不出话来。
狗是由狼变来的。这是现代基因学说所给出的最有科学依据的说法。
人类和黑猩猩的基因相似率在98%到99%之间,就是那相差的百分之一到二,导致外形,智力,行为相差之大。虽然狗的各个品种外形之间相差也是很大的,但是和狼比较,基本上还是很像。云门记得,有个美国训狗专家说过,不管你的狗长成什么样子,永远不要忘记它是一只狼。
在它们体内,一直沉睡着狼的基因。
是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激发了这安眠的野生灵魂。
是恐惧。
恐惧这种情绪,在人的心里,会有两种极端走向,一种,会使人麻木,进而变成愤怒,所以新闻视频里有时会见到,看恐怖片看到尖叫着砸烂屏幕的人。另一种,会使人崩溃,崩溃后的反应千差万别,幻觉,自闭,狂躁等等,那是大脑系统的紊乱,最后这些人会统一进入一个机构,精神病院。
与人相比,狗的恐惧情绪,无法隐藏,只会带来固定结果,逃跑和进攻。
狼嚎是种召唤同伴,保护自己的行为,阿敏在恐惧,但是它仍旧没有选择攻击任何人。
云门看了看大鲁,有点手足无措。阿敏这个样子,明摆了是屋里有东西,它不敢进去。如果强行逼它,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就好比,新娘就在面前,却无法掀掉她的盖头。
“老妖婆不是给你个什么东西吗?快使使。愣着干什么?俺说你到了这里有些奇怪诶,脑子被烤干了咋滴!”
大鲁这一提醒,云门一拍脑门儿,想到那张纸条!
撒在它身上!是玻璃瓶里的东西!
云门迅速掏出玻璃瓶,打开来,里面是一些浅色粉末。
匀出一点,抹在了阿敏头上,云门觉得自己就像个茅山道士在给人做法事。
两人死死盯着阿敏,只见到阿敏细小的身体慢慢平复了下来。但还是颤抖着。只是不那么剧烈了。
“多抹点儿!”大鲁喊到。
“少废话,啥事儿都得有两手准备。你它娘就能肯定这玩意儿一定是给咱们用的?也许是给屋里的东西用的呢?就这么一点儿,咱得省着点”
大鲁笑了笑,道:“这才是俺认识的鸡贼货。”
接着他把背上的背包往胸前一甩反背着,形成一个盾,护住他的大肚子。又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手电筒。
“你啥时候还弄了个手电筒?”
“这次跟着你小子,俺早就做好躺大街,睡山洞的准备了,不购置装备怎么行!”说着打亮手电,举在面前,“俺走前,给你开路,很紧点儿。”
云门拦住他,道:“要不,也往你头上弄点那粉子?”
“鲁爷爷还真不怕那些玩意儿,管它什么东西,爷给它上一堂无产阶级教育课。”
手电光照进黑暗中,变成一道光路。云门探着头,望向光路尽头。
在脑子里想了无数种可能会见到的奇异情况,甚至白鸽本人就站在黑暗中对他冷笑,就是没想到眼前的情景。
这个房间非常小,光线直通到底,所照射的笔直路径上,什么都没有。
是彻彻底底的空旷。手电光线没遭到一点阻拦,最后映在对面墙上窗户上,反射出他和大鲁的影子。
连一件家具都没有。
往里再走两步,大鲁踢到了一个东西,差点摔了个马趴。
“靠!这屋里居然还有门槛!”大鲁大叫道。
低头一照,竟然是一个升高的地面,也就是像日本的一些民宅,门口有一个玄关,里面的屋子,都是架空了一层的榻榻米。
只不过他们面前的,不是榻榻米,而是略显老旧的类似阁楼的木质地板。
云门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
手电扫了一圈,发现,不光是刚才见到的地方没有家具,整个屋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张床,和一个立式冰箱。
突然的,大鲁戳了戳云门,举着手电,指了指冰箱,云门顺着大鲁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从冰箱上层的缝隙中,流出了一些浅红色的液态物质,一直流向他们脚边的位置。
“这特妈有点吓人诶!”大鲁转头看向云门,“会不会鸽子在这里杀了人,把尸体藏在这冰箱里,他不会是给咱下套吧,待会儿俺一出去,就被一群雷子逮了!”
“这都停两天电了,有啥死物都得臭,这不没味儿嘛!”
看着大鲁踌躇不前,云门推了他一把,道:“无产阶级斗士,该你上了!”
只见大鲁一脸菜色,缓缓走向冰箱。
云门跟在他的身后,并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冰箱的门。
慢慢地,门开了。
手电光照了进去,两人一看,顿时愣住了。
冰箱里,堆放着满满的,哈根答斯。
冰激凌融化后,变成奶油汤,流出了冰箱。
云门苦笑了一下,他突然觉得很欣慰,这才是像一个人该有的行为,虽然很怪异,但是至少,有自己钟爱的东西。
接下来,两人把冰箱打扫了一下,把地拖了一遍,又出去买了两床席子铺在地上。
房间的右边,有个小卫生间,勉强可以塞进一个人。
虽说伤口不适宜碰水,但是淋浴龙头打开的那一刹那,云门感到简直是天堂一般的清凉,下一秒要他去死,他都愿意。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才躺到席子上,全身疲惫不堪。
翻身的时候,云门看着这个木质架空地板,木块和木块之间,有些细小的缝隙,但是底下好像不是空的,貌似塞了什么东西。
他本想喊大鲁来看看,转念,又觉得不好,以大鲁的性格,他肯定会嚷嚷着翻开来看看,要是白鸽回来,看到家被拆了,指不定是什么反应,搞不好他们真的会住进冰箱里。脑袋在上格,胳膊腿儿在下格。
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似乎变成了一只狗,走在一个荒芜的城市,城市里破败凌乱,地上全是血迹,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它,慢慢行走。
它抬起头,感觉到一丝冰冷,望去,天空中砸下密密麻麻地雪花,刚想用鼻子闻一闻,却发现,雪花落在地上,都变成了殷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