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网吧的每一排座位和后面的另一排都隔得很近,在这个点儿,基本上全是玩家。要从这些聚精会神的玩家中间挤出一条可供通行的过道,不是容易的事。
云门瞧见着贵族被他们拖着,几次头都撞到了前面人的椅子脚,疼得眉头紧锁。他一下急了,想从吧台一跃而过。吧台很高,是一个分为两层的梯形,最高沿边能抵到云门的胸口。云门穿着拖鞋,刚抬脚就发现这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动作。他迅速调整身体,一脚踩在放电脑的那一层,做了一个刘翔跨栏的姿势,从台面上垮了过去。
落地入定。只是脚底已麻。
眼前的贵族已经被拖出去将近五米的距离。拖鞋底滑,一时间起跑的时候跐溜了一跤,他只得大吼一声,道“拦住他!”
网吧里坐满了人,但他的话仿佛石沉大海,不说波澜,连反应都没有。
“娘的,都它娘的玩傻了。”云门暗骂了一句。他从地上爬起来,抬头一扫,就在这一霎,他表情瞬间凝固,眼前的景象让他迷惑不解。
网吧的门口围着很多人,这些人全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中学的校服。
抓着贵族往外拖的几个,是其中最高最壮的,造型和贵族很像,气势汹汹,但是有一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景里,它的出现让整个气氛变得相当诡异。这也造成了云门疑惑的最终核心。
他们都在笑。
根据以往的经验——园村里干仗的事情不少见,不论是打人方还是被打的那一方,无外乎都是一脸的狰狞,满口屎尿的骂着。这一边干仗一边笑着唠嗑的,他是第一次见。那些围在门口的校服们有很多人,男男女女傻傻分不清楚,但是他们都在交头接耳,时不时的传来悉悉索索的谈论和笑声。如果不是那几个高个子男生拖着贵族,旁人见了,会以为这只是一群孩子下了课来网吧找机子玩游戏罢了。
有那么几秒钟,云门思考着是不是这只是他们的一种游戏,如果他冲上去,把贵族从那些校服手里抢下来,会不会贵族跳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指着他的鼻子嘲笑“看吧,我说了吧,这个傻X连这种游戏都没见过,就是个土老帽。”
他平静了一下,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
贵族不停地抓挠,想把揪着自己后领子的手拉来,但是那几个男生的力气显然非常大(从面貌上其实完全无法分别这些人到底是男是女,因为他们的妆都是一样的浓,只能从身形上来辨别)。手如钳子一般抓着贵族,贵族扭动着,显得很痛苦。
云门看着网吧里的那些坐定的玩家,他们都像一个个木偶一样木然,他忽然觉得有一股子莫名的寒心。
转身冲进宿舍,云门拿起拖鞋朝着大鲁的脸一阵猛拍,大吼道:“兄弟,起来!干仗!”
大鲁身上的那股子草莽劲儿,似乎就对干仗俩字生性敏感,一听见云门的话,眼睛马上睁开了,一个驴打挺,翻身就下了床。
两人跌跌撞撞地赶到楼梯口,贵族已经不见踪影,但是可以听见他大叫的声音。
大鲁不明白眼前的状况,挠了挠头,问道:“咋,咋回事儿啊?找谁干仗啊?”
“它娘的,那个贵族,被特妈的一群中学生拖走了。不知他干啥蠢事儿了。”
“中,中学生?俺滴个娘诶,老云你这是越活越回去了,这小孩子打架能成啥事儿,不就是过家家随便铲两巴掌就完了。咱不管这闲事行不?”
云门心里非常的清楚,正是因为对方是中学生,他才这样担心,倒不是因为管不管闲事的问题。这个年纪的人,是处于成年和未成年的边缘,成年人干个什么事情,最终讲究的是个目的,撇开小部分冲动上脑的傻X,他要教训你,必定下手稳当,该用多大的力道心里有数。但是中学生不一样,他们是最不可控的一个群体,脑子里的弯儿不是特别的多,学习的只是成年人的行为,中间的种种,需要在社会中慢慢摸索着体会。
他们如果把贵族打死,也许目的就只是为了游戏里的一个装备。
云门站在楼梯口上往下望去,他心里十分纠结,他可以回头,继续吃零食看小说,像大鲁所说,这并不管他的事情,贵族和他关系并不是太熟,并且是个大男人,他无须自责。
但是以后在一个寝室里如何面对他。他无法想象。
大鲁把目光投向他,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行行,刚才的话算俺放屁,你别纠结了,咱就帮他一回,但是有一点啊,对方是中学生,不能真的一人一口砖,直接拍平,这可是咱祖国的花朵。”
“花你妹,咱祖国以后的花朵都开成这样,老子就把眼睛给戳瞎咯。”
云门觉得大鲁这点说的很对,对方是中学生,不能真的一脚一个给踹翻了,娘的伤到哪根骨头,如果对方家长有个啥背景,那自己这辈子可就玩儿完了。
脑子里的马达飞速旋转,忽然间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云门嘴角微微一扬。是的,中学生,那就让你们看看成年人的做事风格。
他心里异常的平静,他转身对大鲁说道:“走,抄家伙,越瓷实的家伙越好。”
“草,不是说了不能伤人,你小子脑子坏了?这浑水,俺不趟。”大鲁嘀咕着。
云门笑了笑,继续道:“谁特妈要你真的伤人了,中学生爱看黑帮电影不是,咱演一出,在园村看了接缝崽演了那么久的戏,这次该咱来次真的了。”
两人冲进厨房,老大哥正巧买了只鸡,云门把心一横,心说鸡啊鸡啊对不住了,一把抓过来,抹了脖子,将血灌入一个塑料袋里,
大概有个半袋子,云门把塑料袋系紧,颠了颠,确定不漏血。笑着把裤子脱了。
大鲁看呆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你要干哈?用血尿淹死他们?”
云门说你脑子里的沟太少,说了你要露陷,待会你就知道了,便招手要大鲁来帮忙。
两人把血袋子两端用绳子绑在云门的光大腿上,然后云门穿上裤子,把身上的衬衣脱了下来,系在了腰间。衬衣的下摆正好挡住了血包鼓起来的位置。
云门笑了笑,说了句完美!接着又一把借过老大哥的白色头巾,绑在自己头上。
赤膊,头巾,就少了武器,怕误伤自己和中学生,云门选了把小水果撇在身上,好在刀把子够长,不看刀刃,觉得是把大砍刀。
大鲁对他竖了竖拇指,然后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道:“大哥,您走先!”
老大哥一直疑惑地看着他俩折腾,忍不住问了一句,“在玩啥?”云门回了句,过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