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狂奔
等待是无聊的，和一个不会讲话更不爱交流的人一起等待更是无聊的二次方。云门每每想找到暗市刘闲聊一下，话都被暗市刘逼退回喉咙眼儿里。
云门抬头看着天空，阳光明媚，他突然想起现在应该还是春节期间。这一想，似乎出现了嗅觉幻觉——他闻到空气中带有淡淡的鞭炮炸裂后的火药味儿，腊肉腊肠的香气等等。这些东西都是存在于儿时记忆里的，他几乎没有体会过年关三十的时候一家人围在桌前，喝酒畅聊、吐槽春节晚会。或者和自家表亲的兄弟去网吧打一通宵游戏。他的记忆里，这些东西都不属于他——他每年都会去一个很要好的同学家——陌生人的聚集也好过一个人面对冰冷冷的父亲和他的酒瓶。
这是他和‘孤独’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善于处理冲突的人，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时时刻刻都在反抗。
不知道江家有没有吃腊肉的习惯，云门想了想，这事儿完了之后一定要问暗市刘的这个村子里要一点他们自己做的腊制品，回去让龙猫做给白鸽吃。
就在这时，云门好像听见了鞭炮声。
娘西匹，难道幻听了？
云门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身边的暗市刘一下站了起来，啪一巴掌呼过去，打在云门脑袋顶上，云门被打得一激灵，也弹了起来。
只见暗市刘迅速打着手势，云门凑合着理解，意思大约是：狗来了。
云门仔细一听，那果真不是鞭炮声，是…奔跑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靠近。
暗市刘拉紧了自己腰上的绳子，云门也学着她的样子拉了拉。
慢慢的，地上的小石子开始有轻微的晃动。轰隆隆的声音如同海涛由远及近。
暗市刘往里站了站，靠着岩壁，她屏息着，像一个短跑运动员聚精会神的等着裁判的枪响。
云门已经饿得头昏眼花。思考能力下降，只得依葫芦画瓢，跟暗市刘做出同样的动作。
暗市刘看着他的脸，微微一笑，做了个口型，云门看懂了，她是说：烤肉大餐。
云门意会到了，这姑娘到底还是单纯，她的鼓励方式，让云门心里一热。
随即，暗市刘的表情立马恢复到了沉静。
她闭上眼睛听着，云门死死地盯住她。
只见她侧耳，几秒钟后，她猛地睁开眼睛往前冲去，云门一刻也不敢拉下，也跟着冲了出去。
几步踏至边缘，手臂紧紧抓住绳子，绳子甩了出去，云门在空中荡了起来。自由落体加速度带来极大的快感，
金色阳光如同利剑刺下来，脚下正是被追赶而来的猎物。云门一看便傻眼了。
他大骂道：“我草你大爷！”
那是一只金毛羚牛。金黄色的长毛呼啸中飞驰着，它喷着响鼻，牛角尖锐锋利，在阳光下闪着光。
金毛羚牛速度快，体重大，性情猛。在这个情况下是最不好制服的猎物。没有之一。
偏偏这些狗就追了一只，云门心里暗骂这些狗没有眼力架：娘的，这么大玩意儿你们肯得动吗，没狮子的体型，想都别想。
暗市刘在云门前面一点点的位置，她已经拔出刀，在划过去的时候一割绳子，云门不能多想，也一把隔断了绳子。
暗市刘的计算是准确的。
她直接跳上羚牛的脖子，一刀横切，喉管一下爆开，羚牛大惊。而云门掉落的位置稍微偏了一点，直撞到羚牛侧面，羚牛一个踉跄，云门听见自己骨头一声清脆的响声。顾不得这么多，他只能一把揪住牛的鬃毛，不让自己落地。暗市刘单手拎住他，但是没把他拽上去，对他使了个眼神。
云门心领神会，他知道暗市刘那一刀没切准，不能一下毙命，云门心一横，大喊一句：“得罪了！”眼睛瞅准动脉处，短匕在手里打了个转儿，一刀下去。
血溅了他一脸。他只觉得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牛摔倒了，滑出了一米来远。暗市刘揪着云门衣领立马翻身下去，稳稳落在地上。她一个胡哨，虎斑和阿k飞奔了过来。只见虎斑没有一丝犹豫，直扑上去，虎斑是个有经验的猎手，它没有再咬羚牛的动脉，它一下扑上去张口咬住了羚牛的鼻孔。窒息了一下，羚牛就蹬蹬腿，不再动了。
云门默念：阿弥陀佛，牛啊牛啊对不住了。
云门觉得自己的肋骨好像断了，疼痛不已。就在这时，他才发现，所有的细狗都停了下来，离他一米来远。
打头的，正是自己和暗市刘给予刺青的那几只。它们都瞪着那只羚牛。
对于狗和狼来说，距离即尊重，它们在观察。暗市刘指着云门的伤处，看了看他，云门摇摇头，道：“没事，挺得住。”
暗市刘点点头，让他别动，接着推了推他的头，让他别看。
云门知道接下来她要做什么，她要开那个牛的膛。
云门没有回头，他只闻得见一阵阵血腥味和牛肚子里的草发酵的臭味。
面前的狗群一直坐着，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一只不识好歹的狗往前挪了挪，看样子想分一杯羹，阿k一冲上去一口咬在它腰上，那狗一声惨叫，退回到队伍中。
不一会，云门听见水流声，暗市刘拍了拍云门的肩膀，云门回头，看到暗市刘湿漉漉的手，只有指甲盖儿里还有些暗红。
她对云门轻轻一笑，拉着云门，云门捂着胸口跟着她走。走一步，断裂的骨头都带来刺痛。
她刻意让牛背对着他，云门看不见牛的肚囊。
其实自己并不是那样脆弱天真，但是所有人似乎都想维护他。云门对于自己这样的形象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俗话说就是跟自己呕气。
他甩开暗市刘的手，问她：“我该怎么做？”
暗市刘稍稍有些吃惊，愣了一下，打了声呼哨，让虎斑叼来手机，打上了几个字：把肝脏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