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膺离……”喜儿难过的抚上自己的腹部,刚刚,她差一点就杀了她与聂隽远的孩子。
“喜儿,我这一生,曾对不起一个女人,她……”这是聂枫的灵魂在说话,但渐渐涣散的魂魄却令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淡冉很好,她虽然做了一段时间的夜叉,但她终究是洗净了灵魂,得到了安息。”喜儿哭了出来。
“那就好……”聂枫的声音已经逝去,剩下的只是膺离的苟延残喘。
“膺离……”喜儿握紧了他的手。
“我本就……应该死……了,能多、多活这些……日子……能够再看--到你,我……我……”膺离瞪大了双眼,一口气再也提不上来。
“离……”喜儿再也忍不住的痛哭起来,为了她,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爱……你……”一声叹息将他带向地狱。
“我……我知道。”喜儿垂下泪,用手合上了膺离死也舍不得闭上的双眼。
“喜儿……”聂隽远低咕了一声,由昏迷转醒。
“聂……”喜儿刚想上前,却怯而止步。她是九尾狐妖啊,爱她的人多,因她而死的人将会更多。这是她的宿命,哪一世都改变不了。她——还要再连累他吗?
“喜儿……”聂隽远挣扎着起身,看了看离他不远的喜儿。那眼神——
分明就是喜儿的。
“你回来了?”聂隽远惊喜的看着她,伸出手想抚摸她。
“我回来了,但嫫芜也没走。我是她,她是我。我们……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喜儿悲哀的说道。
“为什么?”聂隽远强忍着痛楚,吃力的问道。
“九尾狐狸本应在几千年前就灰飞烟灭,但阴差阳错的,我活到了今天。”喜儿闭上眼,“若是不想再为这个世间带来灾祸,我就必须复回妖道,清心潜修。”
“不……”聂隽远虚弱的否决道,“只要你心存善念,即便是妖又当如何?而且,你不是曾经想抛弃这狐狸之心,变成一个真正的人吗?你差点就成功了,你以后也一定能做得到。”
“你不懂……”喜儿痛苦的睁开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世人不会放过我,有野心的魔不会放过我,假如我行差踏错,连神都不会放过我。他们创造了我,却无法掌控我,所以,到最后,我可能也只是落得个天打雷劈的结果。”
“喜儿……”聂隽远无语了,到底孰重孰轻,他已经无力去分辨了。
“不懂得选择吗?我来帮你。”阡陌的声音冷冷的响起。
“阡陌?”喜儿抬眼看向他,却惊讶的看见他身后的一群人。
“俊远?你们……”聂隽远也看见了,那是他聂氏族人与一众亲友。
“大哥,别理我们。”聂俊远淡淡的说道,“我们聂家人生来不受他人威胁。”
“聂大哥,带着嫂子走吧,我们死又何惜,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叶孤酃傲然说道。
“是啊,大哥。”袁不剑也正色说道。
“嫫芜你来决定。”阡陌用剑指向喜儿。
“你想要我的命?”喜儿站起身来,走向阡陌。
“喜儿……”聂隽远想拦住她。
“我得不到嫫芜,别人也别想得到,哪怕你是喜儿也不行。”阡陌冷下脸说道,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失去控制了。
地藏王与阎罗已经离开,此时的阡陌已经无所忌惮了。他只想抱着嫫芜一起死,哪怕是下地狱也无所谓。
“来吧,如果你杀了我才能放过他们的话。”喜儿张开双臂,毫无惧意的看着他。
“喜儿不要……”聂隽远刚想上前,却被阡陌隔空点中了穴位。
“不要伤害他们。”喜儿喝道。
“放心,我只是要你。”阡陌举起了手中的剑,夹杂着破空之声刺向喜儿……
“喜儿……”众人惊呼。
喜儿——
我欠你的——
还给你。
阡陌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的剑刺中的地方,更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身体。
仿佛一面镜子一般,对面的“阡陌”身上插着一把剑,而阡陌自己的身上也插着一把无形的剑。阡陌没有流血,却仍是感觉到生命在他的体内消逝……
阡墨——
你竟然以身为她挡剑?
喜儿呆呆的看着身前的阡墨,那个人令她痛恨了千万遍的身影,此刻,却为她挡住了致命的一剑。
爱,可以令人发狂,但也可以令人痴狂。
阡墨与阡陌,两个都是为爱而狂的人。
“为什么?”阡陌哀痛的问道。“我想死,但不是因你而死。我只想与嫫芜同死,为什么你要破坏这一切?为什么?”
“因为,我爱的是喜儿。”阡墨苦笑道。
“阡墨……”聂隽远喃喃的喊着他的名字,没有想到,他竟一路追来北冥山,竟在他无力保护喜儿的时候为喜儿挡住了那一剑……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当年墨宫圣女意外产下三子,第三子阡陌一生下来竟然会笑,这异常的现象被圣女视为不祥之兆。为了不给墨宫带来任务不幸的命运,圣女毅然决定放弃阡陌——只给了他一张面具令他苟活。
为何他出生会笑?
皆因他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阴间孟婆的忘情汤根本对他起不了任何作用。他笑,是因为他知道嫫芜在这一世会现世,会因缘际会的来到人间,所以他笑。
生母对他的舍弃在他看来一文不值,什么墨宫宫主、武林至尊,对他阡陌而言全是狗屁。他是为嫫芜而生的,生为她、死亦不变。
但——
上天是如何的捉弄他,让他生于东方一氏?与自己的同胞兄弟爱上同一人,他爱的是前世的嫫芜,而阡墨却爱上转世的喜儿,这一切究竟是缘还是孽?
更为荒唐的是,这一世,为了同一个女人,他们竟死于自己的剑下,而且命脉相连。
双生子,生同生,死同死。
阡墨与阡陌一生的命运竟是系于同一人的身上。
“不要……”喜儿泪眼婆娑的看着二人,她心痛的是又有人为她而死。
“喜儿……”阡墨眷恋的目光落在喜儿的身上,“我……我伤害过你,但万幸的是我不曾真的……不曾真的伤害了你……”
“痴情万种,空留一身悲哀……哈哈……空留一身悲哀……”阡陌空洞的眼神看向喜儿,没有眷恋,只有心同身死的悲哀。
“喜儿……”阡墨的眼角滑落一滴清泪。
“你……”喜儿分明的感受到他内心的痴情,那不是来自于诅咒的驱使,而是他真心的迹现。
“我……”阡墨眨眨眼,力气显然已经消耗怠尽:“爱你……”
“嫫芜……”
“喜儿……”
双子星,在北冥山的上空陨落……
一切归于平静,圣火殿依旧是那样平静。原就是地藏王的属地,阡陌的死居然没有给其它人带来丝毫的影响,真不知道阡陌地下若是灵,会是怎样的感想?
“大哥,”聂俊远等人脱困后包围住聂隽远与喜儿,急于想知道他们的情况如何?
“我没事……”聂隽远看向喜儿,她仍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倒地而亡的阡墨。
“嫂子她……”叶孤酃愣愣的看着喜儿。
“喜儿,我不逼你。但请你想想我们曾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不要否认我们曾得到的快乐。”聂隽远沉稳的对喜儿说着,“终此一生,我不会再有其它的女人或妻子。我爱着的只会是你——喜儿,无论你去或是留,我只爱你一人。”
“大哥……”聂俊远捉紧了他,不敢相信他竟让喜儿来选择去留。
“我们……到山脚下等你,等你三天。”聂隽远垂下眼睑,此时只能给喜儿自己选择,他不要她后悔,哪怕将来他自己后悔。
“大哥……”众人皆惊。
“我们走。”聂隽远看了看蹲在不远处的冰火麒麟,俯了俯身算是告别便领着众人向山下走去。
吼——
见聂隽远等人走远,冰火麒麟踱到喜儿的身边,轻轻的吼叫着。
“麒麟,你们是劝我跟了去吗?”喜儿神情呆泄的转过身来,看着它们。
吼——
麒麟点点头,摇头弄尾的蠢蠢欲动。
“知道我腹中之子不是魔星,所以你们也不打算吃我了吧。”喜儿俯下身来,蹲坐在麒麟身边。“你们不回去了吗?”
麒麟乖顺的俯在喜儿的脚边,像两只小猫一般柔顺的倚靠着喜儿。
“我——究竟该何去何从?”喜儿叹气道。
呜——
麒麟抬头看了看她,低鸣着表示它们也无法替她决定。
“该回到山林里去吗?还是——”喜儿低头看着它们,“跟你们一起回麒麟山谷?”
“或许你有别的选择。”一个声音突兀的回荡在喜儿的耳边,似近还远。
“是谁?”喜儿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有人在附近。
“我?”一抹身影由无渐渐变幻出来,修长的身形、银白的长发、分不出性别的脸孔,却带着一抹戏谑的笑容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喜儿张大了嘴,面前的这个人有些熟悉的感觉。
“我是天人,前来渡你飞仙。”天人淡淡的笑着,似乎之前那抹戏谑只是眼花所致。
“天人?渡我什么?”喜儿有些迟钝起来。
“上天之人,渡你飞仙;位列仙班,仙福齐天。”天人从容不迫的答道。
“渡我飞仙?渡得了吗?既是天人,必定知道我身怀双子,我可从没听过天人产子的。”喜儿笑了起来,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
“要渡你,自然渡得。只是随我飞仙后,你这腹中胎儿必化为乌有,亦尘亦埃。”天人走近她,淡珀色的眼眸流动着异彩。
“你……什么意思?”喜儿瞪大了双眼,“要把他们从我身体里剥离吗?”
“正是。如你所说,从未有天人产子,若是要飞仙,只此一道。”天人严肃的说道。
“那你不会挑个时机再来啊,为什么偏偏是我未生下他们的现在?这样剥夺他们的生命,你们天人做得出吗?”喜儿有些生气,猛的站了起来。
“现下正是机缘之合,过后只怕你这一世再无机会飞仙。”天人淡淡的说着。
“也就是说我没得选?”喜儿没好气的说道。
“机缘机缘,适当的机会才会有缘。喜儿,你既已恢复了嫫芜的记忆,红颜之罪的命运必将时时刻刻的追随着你。原本可以收服了你,但你却身怀圣子,除了渡你飞仙,着实没有其它法子……帮助你。”天人神色变幻莫测,语气却变得有些凝重。
“说白了,只是想把我变成你们的一分子好制约于我。所以杀不杀生,你们根本无所谓;将我放到凡间,只为了你们与地府的争斗,却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承受什么样的命运。”喜儿冷冷的说道。“有你这样的天人么?闲着没事跑来渡我,对不起,我不认为我的命好在这个地步。”
“你拒绝?”天人一愣,不明白她何以会拒绝这唯一成仙的机会。
“不明白吗?”喜儿双手抚上腹部,“哪怕这孩子不是圣子而是魔星,我也不会为了飞仙而夺去他们的生命。天人,你就回你的天庭吧;你们的那个天庭,我没兴趣。”
“你若强行留在这世上,必会为这世间带来灾祸。”天人眼神一凝,没料到喜儿拒绝的这么彻底。
“想杀了我?渡我不成,便动了杀心,你这算哪门子的神仙?”喜儿嗤之以鼻,“不过,你未必动得了我。为了孩子,我不想死,我若不想死,我必死不了。”
“这么确定?”天人转过头翻了翻白眼,又再度回过头来。
“你忘记了我的身份,九尾狐狸王不是什么人都能杀得死的。”喜儿强撑着自己,不至于泄露出任何内心的不安。
她要腹中的孩子,无论她回不回到聂隽远的身边去,她都要这孩子。
有麒麟在她的身边,有她无与伦比的身份,她未必会输给这天人。
“究竟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他?”天人一声叹息,向喜儿伸出了手指……
既然渡你不得,那就不得不……
天人无奈的看着喜儿,手指溢出彩色的光芒,聂喜儿——嫫芜——
九尾狐狸王——
渡不得你,我只能如此——
……是什么在剥离着,那种疼痛彻骨般的清晰……
女娲,我对你起誓,我将我的生命保护妲已,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他是谁,纣王吗?
这不是前世的记忆,怎地在今世又出现在眼前?
……不,不要进宫,妲已誓死也不进宫……
……那就死吧,我需要的不过是你的身体……
嫫芜——是嫫芜在前世逼死了苏妲已,霸占住她的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前世的因果竟由后致前的重叠在眼前?
喜儿——不,不,我是嫫芜,为什么我在如此的一个黑暗之中?
女娲,你该死!既然给我这样一个任务,却又令我爱上我必须毁灭的男人。为什么?为什么——
嫫芜在黑暗中狂呼,心智开始渐渐的涣散——
死亡——
嫫芜突的回神,开始有些明白了。黑暗,涣散,记忆的回放,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死亡前的征兆。
天人——
那天人,竟取了她的性命么?
那么轻易的,就摄取了她的魂魄——
是死了么?还是——
正在死亡?
纣王——
那个唯一为她所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