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戴月消失在黑暗里,李文林、艾天辉也带着人来到了楼房的后面。显而易见,这些人很是烦恼,乃至看到唐龙正和他们的人对峙着,便蜂拥而至,把唐龙围在中间。
李文林明知故问,:“六指,你们是大哥派来帮我们的吧?”
六指很会说话:“是大哥派我们来帮你们押送阻止者的。大哥说了,让你们好好招待他们,然后再把他们送往西方极乐世界。”
“先把他绑起来。”艾天辉吩咐段四喜和葛珠,然后才用遗憾的眼光望向六指:“可惜让那女的跑了,只抓到个男的。”
李文林故意装出一副手到擒来的样子,说道:“这男的可是大有来头,他是阳世人,那美人一定会回来救他的。”
六指用手掐了掐唐龙,之后才扭转身直视着李文林,颇感惊诧地说:“没错,他真的是阳世人,摸在手里暖呼呼肉嘟嘟的有一种真实感存在,不像我们这些地狱人,衣服套在一个有形的虚拟的肉体里,那虚拟的肉体应该叫魂灵才对。喔,叫鬼也可以,阳世人通常都是用鬼来称呼我们嘛。”
艾天辉在一旁补充说:“我们也有五脏六腑,这些器官也在虚拟的肉体里面,也是看不到的,其实……”
李文林打断了艾天辉的话,他对他说:“兄弟,你看这天马上就亮了,你打算用什么方式让那个狡猾的女人上钩?”
“他是最好的诱饵。”艾天辉说,他的阴测测的冷笑,他的冷漠的语调,还有脸上现出的十足的狡猾和狡诈:“我那儿离阴江只有不到一千米,先把他弄到据点去,等咱们折磨他一番,再把他扔到江里淹死。这样一来,咱们哥们不就报了刚才他对咱们的羞辱和耍弄了嘛,也算是完成了大哥交待的任务了。”
李文林用疑惑的目光望着艾天辉,问道:“你把他弄死了,那个丫头片子还会自投罗网吗?”
李文林的愚蠢让艾天辉哭笑不得,但他还是向他解释说:“她怎么会知道他死没死,我劝你还是把那娘们让给我吧。”
李文林勉强笑了一下:“但愿她能够如约而至。”
艾天辉以命令的口吻对六指说:“把他带走。”
“知道了。”六指回答,并踢了唐龙一脚。“走。”
唐龙感到了疼痛,那是皮鞋踢的,他用轻蔑的眼光看了六指一下,并没有吭声。他知道,这时的强硬只能换来更多的羞辱和痛苦,对这些没有修养、失去理智、以杀戮充实阴谋的人来说,暂时的忍耐酝酿的是强势的爆发。他非常清楚,这些人要怎样对待他,同时他也决定,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也要想方设法逃离虎口。这些人是一群危害地狱正常生活秩序的罪人,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了,寻找天堂之门、刺杀阎王,他不能想象,或许能够确定,这些居心叵测的人是不会获得成功的。那么,这些人所有阴谋的细节是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不会置身事外、视而不见而无动于衷,他不是这样的人。
这时一阵风吹过,一股飘飘渺渺不可捕捉的香气扑面而来令人神智为之一荡,原来已经来到公园的栅栏外。黎明前的黑暗自有万种风情,仿佛整个大地都在昏暗中,被染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暗色的颜色,更像是一幅栩栩如生、尽善尽美、毫无瑕疵的朦胧画。
突然,一只宿鸟惊飞而过,随着那阵急骤的振飞,又复响起。
在这种如梦似幻的环境中,唐龙也被融入到灰暗色里,不过,那灰暗色在片刻之间就演变成了昏暗,上黑下暗地遮掩了他那健壮的充满青春活力的胴体。
“你们会后悔的。”唐龙在心里说。
穿过公园的栅栏,又拐了一个弯,唐龙看到三辆轿车,不用说这些车准是这些胆大妄为的人的。他隐约觉得,这几辆车的颜色式样,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了,在山脚下的公路上见过。
“上车吧唐龙先生。”艾天辉对唐龙说,他曾听戴月叫过他的名字,他一边为他拉开车门,一边继续说下去:“我建议你跟我一起坐在后排,我有几句话要与你分享,或许我们会成为兄弟呢。”
“你真会开玩笑。”唐龙说,并一脚跨进车门,低头钻了进去,坐下之后,又接着对进来的艾天辉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另外你也知道我是阳世人,我们不可能会成为什么兄弟。不过,我奉劝你一句,向正义挑战的下场一定会是灭亡。”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李文林扭转过身子,用冷漠的目光直视着唐龙,他让他感到不舒服:“阳世也会抛弃你,地狱也将不会有你这号人,真是白瞎了你这一身的武功和装满智慧的大脑,真的可惜又可悲呀。”
“李文林、艾天辉两位先生。”唐龙说。他表现得太镇定了,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不可能逃脱他们的毒手,只要不直接取他性命,他总有机会逃出魔爪。他的孤立无援对他而言并不是惊骇,而是一种考验,于是,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下去:“戴月和她的团队不会放过你们,或许还会毁灭你们的魂灵,让你们永世不得转世轮回。”
“我真没有想到现在你还有这种心情,”艾天辉说,他把右手搭在唐龙肩膀上,开始左右地摇晃着,可说出的话却是心平气和的:“告诉我,你是怎么联系到戴月的?”
“偶然的地点,偶然的时间,偶然的相遇,偶然的心有灵犀,完全是一种偶然。”唐龙在实话实说。“那是我刚到地狱不到一小时的事。”
艾天辉又接着问:“你都看到了什么,又联想到了什么?”
唐龙没有犹豫,也没有斟酌用词,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我看到一群胆大妄为、居心叵测的企图者,妄想逃避地狱严酷惩罚的暴力极端分子在做困兽之斗前的准备,通过这次偶然的窥视,使我联想到地狱将要遭受一次血腥、恐怖和可怕所带来的惨不忍睹。哦,不对,你们这些人成不了气候,地狱的执法部门将会识破你们的阴谋,打乱你们所谓的周密而完美的计划和部署,最终缉捕你们。”
艾天辉不怒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待笑过之后,才收回搭在唐龙肩膀上的手,并绷着脸说:“一个预想家,一切的预见都那么合情合理,但它绝不会是现实的存在。”
唐龙不急不躁,反齿相击:“你会后悔的。”
艾天辉没有理会唐龙的警示,继续他的询问:“你为什么来戴月的居所?”
唐龙没有感到厌烦,依旧回答说:“一个孤单的,没有居所,也没有亲人的阳世人,抵挡不了一个美貌姑娘的善意邀请,不,那是一种怜悯和友情,一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感。”
艾天辉侧视着身边这个不为生死所左右的人,自信感彻底垮了下来,但他仍未忘了询问:“那楼里一个又一个的陷阱是以前设下的?”
唐龙猜想这也许是艾天辉的最后一个问题,他看得出这是一个颇有心计的奸诈小人:“没错,当她用陷阱把你们阻拦在楼梯间我才知道。不过,当你们在接二连三的出现的陷阱面前,表现出恐惧、惊慌失措和岌岌不安,我很为戴月感到骄傲和自豪。试想一下,一个年轻的姑娘,为了自保而未雨绸缪,预先设下陷阱,让你们这些侵入者魂飞魄散、狼狈至极,真是大快人心。”
“你都快要死到临头了,却还这么镇定自若,我真是佩服你。”李文林回转头说,他早就想给唐龙一点颜色看了,只是碍于面子没有打断艾天辉与唐龙的对话,看看快到艾天辉所说聚集点时,他终于忍不住了。但听他接着说下去:“等一会儿有你好受的,我看你还会不会这么满不在乎。”
唐龙得出一个答案,这些人不会放过他,这世界随之便会离他而去,但死亡不属于他,他不相信在这里死亡会发生在他身上。
唐龙是清醒的,此时他正坐在一辆飞驰的轿车里,双手被绳索紧紧地绑在一起,坐在他左侧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这两个要置他于死命的人,此刻把狰狞和可怕一览无遗地在脸上呈现出来,让人感到万分的恐惧,见此他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然后才说:“你们杀不了我。”说完之后便不再搭理同乘之人。
在此状况下,难得有此闲暇,借此机会让地狱之光穿透窗玻璃朝外面望去。在昏暗里,只见右边已现出一片灰蒙蒙的影子,隔着无限厚的黑色云层撒下地狱之光,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不对,在地狱之光照射下的陆地的影子,而起伏连绵、泛着浪花的一定是阴江。不管是下雨天还是飞雪漫天,也不管是漆黑的夜晚,在任何时候段,阴江都是灰蒙蒙的,谁也改变不了阴江上空这种昏暗的状况
漂泊至此的唐龙,骤然见到这条反常规的大江,那种奇妙的,难以解开内中之谜的迷茫感觉,的确令人神往一探究竟。
不到盅茶工夫,陆地的颜色已渐渐清晰,但那清晰中总有一种朦胧感相随,行驶中没有颠簸,这说明道路平坦。灰蒙蒙的江面上,隐约看到几艘渡船,似乎一阵婉转的歌声已入唐龙耳际。
被地狱之光笼罩的天空下,唯有这阴江仍是灰蒙蒙一片,呈现予人的总是一片黑暗。虽是这样,江风吹拂中,高高的瞭望塔在朦胧中点缀,再配以婉转的旋律,则更有一种情趣。
这种另类的壮丽、奇妙而又不可思议的超绝景致,在初涉地狱的唐龙眼中,更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惑在心头。
“到啦,下车吧。”艾天辉对唐龙说。
有人为唐龙打开车门。
唐龙下了车,举目望去,一幢二层楼耸立在十余幢二层楼之间,毫无特别指出。左边不到六百米就是那条彰显着怪异的阴江,这段距离可不是艾天辉说的一千米。他感到,地狱里有着诸多的奇妙和怪异之事之景,同时也感到,在这里他并不孤单,奇怪的是,总觉着有一种不可抑制的悲哀在心头,那是对身边这些人所感。
这幢楼前有一庭院,庭院中有花坛、草坪、观赏树、矮树墙,一条铺满石子的甬道直通台阶。或许地狱里所有的楼房前的庭院里的装饰都是统一的。
走在庭院的甬道上,唐龙刚想要说什么,但一想还是不说为好,他必须仔细地观察在行进中所能够看到的所有的环境。
通过楼门,来到大厅,又往下行,最后来到一个铁将军把门的门前。
站在门前,唐龙陷入沉思,惧怕像山一样压在心头,他不知道他自成俘虏以来,他衣角处保留的微形软钢锯,裤脚处暗藏的条形利刃,鞋底处放的手铐钥匙,还有超微型水中空气呼吸机,不知它们还有没有用武之地。
这种顾虑促使唐龙把目光投向艾天辉,但见他打开房门,又按下电灯开关,之后伸手便把他拽了进去。
这是一间刑讯室,这是唐龙从皮鞭、老虎凳、锥型针床、炭炉上放着的烙铁、电闸等刑具得出的答案。或许这间刑讯室从来就没有用过,在地狱之光和电灯灯光之下,可以看到蜘蛛结网的痕迹,一副阴森可怖的景象。
“把他先绑到十字架上。”李文林恶狠狠地说,他要报被开水烫和被殴打之恨:“让他尝尝李某人的手段。”
唐龙的身体很快就与十字架结为一体,突听一阵皮鞭之声自空中传出,李文林手握一根沾了水的皮鞭不停地朝唐龙身上抽打,嘴里还骂着:“我叫你窥探我们的秘密,我叫你帮那丫头,我打死你……”
那皮鞭不粗,只有手指般粗细,唐龙纵使身强力壮身怀绝顶武功,沾了水的皮鞭一挨上皮肤就会留下一道血淋淋的长长的伤口。
鞭风呼啸,啪啪山响,唐龙咬紧牙关一言不发,默默地忍受着。
打累了的李文林呼呼直喘,他猜不透唐龙对酷刑竟是如此地享受,摸不透他为什么会参与其中,一时之间他心中不禁充满猜疑和不安,神秘的阳世人唐龙,比地狱上任何强敌都可怕。突然,他嘴里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和解脱:“我会让你尝尽这里所有的酷刑,直至凄惨地死去为止。”
“费这工夫真不值得。”艾天辉这样对李文林说。他望了望浑身是血,已经临近奄奄一息的唐龙,眼里射出野兽般的光束,令人见了不由自主地生发出一阵恐惧和绝望的念头:“把他放开,先把他的手脚绑住,再把手铐脚镣全给他戴上,然后再给他腰间绑上一块重石,最后把他沉入阴江,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李文林闻听双眼放光,燃烧着怨恨、残忍和可怕,朝艾天辉笑着说:“遇到你是他的幸运,阴江的寒冷之水,黑暗中的巨型食人鱼,江底的毒砂,都会争先恐后地招待他。”
唐龙任人捆绑任人带上手铐脚镣,他把目光从李文林身上移到艾天辉身上,接着又扫视了其他几个幸灾乐祸的歹徒,他心中无所畏惧,目光自是坦荡明镜。
唐龙绝对没有想到,这些人会以这种方式处置他,这让他心中暗喜。他开始从头到脚打量艾天辉,然后又把目光投向李文林,不过,那是心神沮丧,一副夹杂着愤恨的绝望神情,不像初时那样态度强硬、满不在乎了,一切都不容乐观,因为毕竟死亡在一步一步地逼近他。对此状况,他惊恐地凝视着自己被捆绑成粽子似的身体,突然大声喊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放开我。”
六指上前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鲜血立时淌了下来。唐龙的舌头尝到了血腥的味道,比刚才嗅到的血腥味更浓。
艾天辉没有理睬唐龙的愤怒,李文林却直视着唐龙脸上怨恨的神情,冷笑了一声,说道:“对此结果,我想你是不会后悔的。”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对身边的段四喜和六指说:“你们负责把他扔到江心去。”
“知道了。”段四喜和六指同时说,又分别抓住唐龙的左右两只胳膊,然后架着他走出了刑讯室,通过大厅,出了庭院,没有多长时间就把他塞进到车里。
外面,空气里洋溢着花草的香味,甜美而芬芳。唐龙觉得,鲜花的娇艳与地狱之光下所发生的一切,实在不能融合在一起。血腥、恐怖与可怕正在袭扰着四下里的宁静,同时也在袭扰着他的生命。
树上的鸟被汽车的轰鸣和大灯的光亮惊飞,那哀怨的鸣叫声伴着唐龙的悲伤一路远去,不过,只过了一会儿的工夫阴江就出现在面前。这简直就像个魔境,同一天地间,竟是泾渭分明,他不觉一怔,他没有想到一切竟是如此诡异、奇妙而又匪夷所思
借着汽车灯光的照射,唐龙清楚地看到,岸边的浅水处有一条狭长而窄窄的芦苇丛,一只快艇隐藏其中。几只青蛙在芦苇根部好奇地望着这几个深夜来此的不速之客,另外还有一只武艺高强的青蛙威武地昂着头站在快艇的舷边,一副唯我独尊的神态,似乎在宣示:“这条阴江是属于我的。”但是,当这只青蛙在听到其他几只同类先后扑通、扑通跃进水里,它再也沉不住气了,从舷边一跃而起,扑通一下跳入水中,只留下一圈圈浅浅的水纹向四周扩散。
这只青蛙的动作十分优美而迅速,这让他感觉时间紧迫,而他珍惜生命的抉择又提醒了他,但是,在这样凶险的环境中,加上自己特殊的险中求胜的能力,很快就会明白这些歹徒奈何不了他。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天空骤变,乌云被狂风吹得翻卷着,转瞬间就把本不太明亮的天空笼罩起来。一场不邀自来的大雨骤然而至,但却丝毫惊扰不了阴江的流向,也改变不了阴江暗藏的凶险。唐龙将被无情地强行投入进去,他将熟知那里的一切,最终战胜它。
在雨中,唐龙被抬至江边,当他被抬上快艇时,雨却骤然停下了,天气的骤变出人意料,但他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
但见江水荡漾,岸上木叶青葱,昏暗的苍穹黑云横冲直撞,更像是千军万马在厮杀,它们在发泄着彼此的仇恨。
快艇还没有驶到江心,六指就让段四喜停了下来,他麻利地把一块重约一百三十斤的石头装近一条麻袋里,接着又把麻袋绑在唐龙的腰部,然后什么也没有说,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唐龙推入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