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让一下。”时空对她说,但她没有动的意思,依然坐在那里。无奈之下他只得走到床的另一侧,并从衣袋里掏出一瓶药膏,然后才掀开盖在唐龙身上的罩单。一个半个脑袋被孔状塑料头套包裹着,一条腿缠满绷带,另一条腿被石膏禁锢,还有其他五处被药布掩盖着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或许他知道她没有办法帮自己的忙,只好自己动手。他首先把伤者的头套拿下来,接着又把头套里面盖着的药布轻轻地揭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
“请您相信我伯母,我是在帮您和您的儿子唐龙。”
郝欣半信半疑,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接受。
时空的动作非常快捷,在郝欣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对方是怎么做到的时候,所有被药布盖住的伤口的,以及禁锢腿的石膏也被揭下和拿了下来。
真巧,时空看到在医疗车上有瓶消毒液,遂拧开瓶盖,拿起医用镊子,夹起药棉就给伤口消起炎来,等他把所有的伤口都擦洗一遍,这才打开药膏的瓶盖,并用木勺把瓶内的药膏均匀地抹在伤口处,等把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完,他这才对她说:“这药膏的疗效如何,您马上就可以见证。您记住,你只要按我做的这样,每天为他上三次药。千万别忘了,每八小时为他换一次药膏。这药膏只够用三天,但我保证,只要两天,他身上所有的伤口肯定会痊愈,甚至连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就连腿的粉碎性骨折也会完好如初。”时空边说边为唐龙拉上白罩单。
“就这么薄薄一层,疗程还这么短,你不会是寻我开心的吧,你说的也太神奇了吧。”郝欣的话传达的是怀疑。
“您看看明白,这是还魂膏。”时空独自笑了笑,他不想带给她失望。“您别着急,他总有一天会活蹦乱跳地站在您的面前的。”
郝欣宽慰地闭上了眼睛:“感谢仁慈的上帝。”她低声说,但见她又睁开眼睛,继续她的下一个问题:“那我该做些什么?”
时空娓娓道来,俨然是一位医学专家:“实际上,您每天不要太劳累了,一日三餐是必不可少,我指的是流食。除了点滴外,每天还要为他补两千毫升的水,如果您嫌麻烦不做这些也可以,他在那边吃得好着呢,不会饿死的。另外,每天的局部按摩不能不做,为了避免生褥疮,要勤给他翻身。再有作为母亲,您要多跟他说说话。”
郝欣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快活,但瞬间就忍住了,她还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在那边他跟谁在一起?”
“在来时的路上,我看到他在陪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正朝山下走去。”时空如实说,他不想让自己的这次具有挑战性的阳世之行出现丝毫差错。“这是上帝安排的相遇。”
“我儿子是有未婚妻的。”郝欣很焦急,唯恐儿子越过道德的底线。“和那姑娘好上就不会回来了,是这样的吗?”
“不像您想的那样。”时空说,做为母亲,她的心情他能够理解。“他和她在一起纯粹是友谊和责任,没有半点儿女私情。”
“请坐。”郝欣说,她感觉自己忽视了一个不算严重的问题,她不是不懂礼节的人“我给你冲杯咖啡吧。”
“不必客气。”时空说。“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会言无不尽。”
突然,郝欣什么也不想问了只觉得自己得陇望蜀,真像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于是她赶紧说:“对唐龙来说,他的灵魂去往地狱,真的是诡异的令人不可思议。不过,一个阳世人能够为地狱的安宁尽上一份力也算是古今一段奇闻。还有,请你替我谢谢阎王在百忙之中,派你来为我去忧解愁。对了,你一定累了,请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谢谢伯母。“时空回应说,他突兀地收住话头,双眼凝视着郝欣,同时又显出很焦急的样子。”如果您没有什么要问的,那我就回去了。“
“再陪伯母说会儿话如何?”
“很抱歉,如果天亮之前我不离开,我就永远也回不去了。”
郝欣不禁一楞,她不想让好人成为无辜,急忙说:“那还等什么,这天说亮就亮,赶紧回吧。”
不知时空想到了什么,刚刚飘出一米,便又转身飘了回来,先是送给她一个善意的微笑,然后才要求道:“伯母,求您个事,您能否把唐龙脖颈上挂着的护身符让我保存几天吗?如若唐龙有什么事咱们就以此为信物,您看如何?”
“千万别弄丢了啊,这是唐龙百天时他爷爷为他求的护身符,别说还真灵验。”郝欣一边说一边伸手从唐龙脖子上拿下护身符,并送到时空手中。
“我会替您保管好的,唐龙也不会让您失望的。”时空说,同时把护身符放进衣袋。这时他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应该是护士回来了。仿佛是冥冥之中神仙策划了这一切,时空拿捏得是那么准确无误。他脸色刚毅、坚定而无畏,他一边倒退着往门口飘,一边对她微微一笑,笑过之后,又朝她深鞠一恭,最后才对她说:“伯母保重,有缘我还会再来拜望您。”
郝欣始终坐在那里,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对待一个来自地狱的使者,既然不是在梦里,而且还是处在一个非常清醒的状态里,为什么不起身相送?但她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此刻,只得带着那种透着迷惘神情的目光,恋恋不舍地望着他飘下洞口,瞬间便消失在昏暗之中。
只见那门口处的洞口眨眼工夫就不见了,那几块被移开的地砖,也在有序地移动,快速而完美。
郝欣专注地望着面前奇妙的景象,这一切发生得太迅速,也太诡异了。自打信使时空从那洞口带着一股奇妙冒出来,到他从那洞口潇洒般地迅速离去,再到那洞口瞬间消失,让她都没有时间去感叹一下,这件事情有多么离奇和有多么的不可思议的奇妙了。
砰地一声响动,是在那洞口弥合之际传来的,这声不算大的响动惊得她骤然睁开了双眼,目光里透出困惑、质疑和不解,那个自称是地狱的使者,名叫时空的小伙子已经不见了。
那么,刚刚一切的真情实景又是怎么一回事,如果那些真实场面的再现,只有一种解释,那只是一个梦,一个安抚的梦,这是不是正应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了,她不想考证。但是,刚刚的那一幕,时空可不像鬼魂的形象,身上没有一丝恐怖和可怕的样子,绝对是百里挑一的好男人,难道他被美化了不成?
若说是梦,梦中的情景怎么会如此的真切又如此地真实?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摆脱刚才的迷茫状态,暗自告诫自己要收敛心神,勇敢面对。门口处的地砖洁净如洗,静悄悄地一如往常,不对,地狱信使时空来过。他就是从瞬间现出的洞口钻出来的,又从那同一的洞口消失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还是不对,单凭这一点并不能表示事实的存在。无奈中的她,此时收回疑惑不解的目光,并小心翼翼地掀开唐龙身盖得白色罩单。她看到儿子身体表面几处伤口处都涂有薄薄一层药膏,每处伤口都有明显好转的迹象,这才多大工夫,就有如此的奇效,莫非真如时空说的这是世间没有的还魂膏,而且那些被拆下的绷带、石膏就扔在墙角处的垃圾桶里。
只有她自己清楚,这绝对不是幻觉,的确是一个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梦了,那么,有人梦到过鬼吗?而且又是一个装扮时尚、英俊潇洒、善解人意、平易近人、来无影去无踪的鬼,恐怕没有人会梦到。当然,她不但梦到了鬼,还与鬼交谈了好长时间,甚至还亲眼目睹了鬼给爱子涂药的全过程。这么说来,恐怕这世上也只有她郝欣才能有此奇遇。
她只有在这时才真正领悟到什么叫匪夷所思,什么叫梦想成真,刚刚经历了太多离奇而又诡异得不能再诡异的事情了,这也许是上帝的旨意,因为有些事情太过离奇,三界中唯一的一个机会让唐龙给抓住了。作为母亲,她为唐龙充满奇妙、刺激而又多彩的人生感到无比的自豪和骄傲,因为她接受了这样的现实,虽然她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
她赶紧收回纷乱繁杂的思绪,痴痴地望着病榻上爱子魂魄远赴地狱,留下毫无生命迹象的躯体,无奈地笑了笑,喃喃地说;“龙儿,妈妈会天天守着你,一直等到你回到妈妈身边。”
所以她要一直等下去,因为她选择了等待和永不放弃。
如果把她刚刚的经历分为三个阶段,应该是这样的;初始的惊心动魄,中段的关怀备至,结束时的满怀期望。
她有一种直觉,她给予了全部爱的爱子唐龙,总有一天会回到她身边。
她觉得阎王派来的信使是不会骗她的,同时她也觉得这个梦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