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对于余丽毫不吝啬的给予,周坚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境地。余丽的男朋友仲磊是周坚的好朋友,这一点让周坚的心里充满了愧疚与矛盾。但是一挨着余丽诱人的身体,周坚就顾不上这些了,他会找出各种理由开脱,甚至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这次”幽会可能是最后一次。为了告别的欢宴难道不应该尽情享用吗?
当然,余丽也曾经严肃地提醒过他:“只要你谈了女朋友,咱们立马就断。”周坚认为这不公平,为什么她可以有男朋友,而自己却不可以有女朋友呢?对于这个问题,余丽的回答毫不掩饰。她说:你和仲磊不就像一个人似的吗?又说:你明知我和仲磊的关系你还是做了,做了就不要后悔。余丽的口气夹带着一丝令周坚不甚愉快的嘲讽,而且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
两个人这种理不出头绪来的关系,已经拖拖拉拉维持了半年。
如果那天晚上没有突如其来的停电,那一幕是不可能发生的。在回忆往事的时候周坚不止一次地这样想。
那天晚上,是余丽第三次到周坚家里来玩(前两次都是和仲磊一同来的),因为天气很热,余丽穿了一件淡紫色的无袖真丝衬衫,下身穿一条白色一步裙。她造访周坚的理由是归还上次借走的一张影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不约而同都没有提到仲磊。他们东拉西扯谈得有说有笑,很是轻松愉快,不知不觉扯到了服装。
余丽问周坚,我这件衬衫怎么样?她从椅子站起来摆出模特的姿势。
周坚未加考虑,说:你皮肤又不白,穿紫色衣服不好看。
余丽并没有不高兴,她揶揄道,当然没你白啦,你是小白脸嘛!
周坚很得意地将自己的一条臂膀举平了横在余丽的一侧,做出要和她比较的架势,他只穿了一件汗衫。他说:当然比你白啦。
余丽说:我看看,我看看。说着一只手捉住周坚的手臂,另一只手由拇指和食指组成“钳子”迅速上去掐了一把。
周坚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他的脸歪扭着,嘴在不停地吸着气。他之所以没敢大声叫出来,是因为父母在另一间屋子里看电视。他们现在肯定在竖着耳朵聆听儿子房间里的动静呢。
周坚一边搓揉着刚才受伤的地方,一边小声嘀咕着,这个死丫头下手这么狠啊,不就说你皮肤黑嘛,黑是健康的标志……
你还说:还说人家黑……余丽的两只手形成瓜子状,分两路向周坚的肋部包抄。
余丽的两只手刚到达目的地,就被周坚一闪身摆脱了,当她准备再次发动进攻的时候,已经被周坚类似钳子一样的手捉住了。当然,周坚并没有使劲,他捉得很温柔。余丽的两条臂膀在对方的控制下欢快地扭动着,但他们似乎粘在了周坚的手中而无法摆脱。余丽加大了挣脱的力度前推后拉,整个上身迎面向周坚倾过去。周坚不得已双手使上了劲,他借助余丽的双臂支撑自己身体的平衡。
就在这时突然停电了。
周坚像是被黑暗敲打了一记,他在没有提醒对方的前提下忽然松开了双手。可怜余丽仿佛脱缰之兽一头栽进了周坚怀里。周坚听到胸膛嘭地发出一声闷响,这一回他没有退让,他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承受着胸口麻麻酥酥的疼痛,这种疼痛迅速漾出了甜蜜的涟漪,并不断向周身扩散。
余丽贴在周坚胸口的脸有点迟疑不决,黑暗掩盖了她慌乱的表情,这时候她的两只手支愣着像雏鸟一般悬挂在半空中,她打算用它们扶住对方的腰,然后再直起弯曲的身子。她的动作很缓慢,她听见了对方和自己一样怦怦而响的心跳。
周坚再也按捺不住了,余丽扶住他腰部的两只柔弱的手,仿佛向他的肌体里推进了一股强大的气流--他的胸口膨胀得快要炸开了。他坚定而粗暴地搂住了余丽的头。他觉得有点喘不上气来,张大了嘴,急促地呼吸着。
余丽在下面拱了几下脑袋,就温顺地一动不动了,她的双臂蛇一般缠住了对方的腰部。
黑暗之中,两颗心加倍起劲地跳动着,有点互相迎合、竞赛频率的味道。
余丽在周坚怀里撒娇般地呻吟了一声。只一声。她的嘴唇很快被另一只慌乱的嘴唇逮着啦。
他们安静地度过了这个晚上。在送走余丽后,周坚想:这事也许就这样过去了吧,不然的话麻烦可就大了。但是第二天他还是没有能够说服自己,他给余丽打了个电话。通话的时候他有点结巴,支支吾吾地询问对方今天在忙些什么吃了些什么东西穿了件什么衣服……余丽说:我晚上过来。
挂了电话,周坚才弄明白,余丽说的正是他想要说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二
周坚无法不为自己和余丽之间的关系而苦恼。开始时盲目狂热的劲头如今像潮水一样正在不知不觉缓缓地撤离最初的堤岸,激情的浪花仍在欢娱跳跃,却有点可望而不可及。
他想起儿时常常独自一人玩耍的一种游戏。每当逮到一只爬行的昆虫,他就会端着一大杯水,把昆虫放在泥土地上。在昆虫的前方用砖头设置一个屏障,在昆虫的后方挖一个“凹”型的沟壑然后将水灌进槽子里。昆虫向前爬无法攀越障碍物,向后退或向侧面逃则被水而困,昆虫只好在仅存的一小片空地里来来回回地徘徊。昆虫迷失了方向。幼年周坚因此获得了一份快乐。
如今,自己不就像那只可怜的昆虫一样吗?
周坚努力想使自己振作起来,哪怕是碰得头破血流,但他不知道该如何迈出第一步,对他来讲,第一步意味着没有回头路可走,在这个意义上,他甚至觉得自己连那只昆虫都不如了。他所面对的似乎只有等待,消极地等待,等待一个意外的事件梦境般地降临,他因此而得救。
抱着这样灰溜溜的情绪,他接到了一个由北京打来的电话。
打电话的人是他大学时的同班同学金子祥,毕业分手三年,他们只见过一面。那是一年前周坚出差去北京的时候。两个人在周坚留宿的宾馆里见面,金子祥的变化令周坚暗暗吃惊。他原本留给周坚的印象是一个木讷的学生形象,这才隔了多久?才两年工夫,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滔滔不绝的角色。真是令人刮目相看。金子祥言谈之间流露出的自信几乎可以用夸张来形容,一身名牌装束显示出他优雅的身份。他递给周坚一张金灿灿的名片。是一家比名片的色彩还要响亮的外资企业,他在公关部谋到了一个类似科长的职位。
周坚以半开玩笑的口气打探金子祥的成功之道,言下之意对后者如此之大的变化表示不解。“为什么我总是死气沉沉一成不变的呢?”这似乎是周坚真正的疑虑之处,但他不能像个五岁小孩一样向别人寻求答案。
金子祥那天说得很多,可以说是毫无保留地向远道而来的同学讲述了他的成长历程。而周坚却没有从他的话中理出头绪来,不知道他所表述的核心内容是什么。金子祥提及自己与上司之间的关系,并且颇为得意,他着重强调了这层关系的微妙之处。周坚并不是不懂对方的意思,而是希望能够获得更直接的体会和经验,以便和自己的日常行为进行一番横向比较。“这个嘛,只能意会,无法言传。”金子祥说到关键时刻突然变得吝啬起来。
周坚对金子祥的洋洋自得失去了兴趣,他把话题引到了感情问题上。他问金子祥“谈过几个女朋友”。
金子祥呵呵一笑,竖起三根指头说:不多,才三个,都是实打实的噢,最近刚认识一个,今天本来说好了见面的……
周坚说:干吗不把她一起带过来,让我见识见识。
行啊,明天带她过来,我请你吃饭。
可是,太遗憾啦,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周坚是在办完公事之后才跟金子祥联络的,事先他并没有和他见面的打算,要是订上当天的返程票,他也许已经在火车站里打盹了。
你怎么样?也没闲着吧。金子祥嘴角含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周坚无奈地摇头。
不会吧,真的假的?金子祥顿了一会说:对付女孩,怎么说来着,该出手时就出手嘛,你太客气了吧。
不是不是。周坚不知道如何表述。
金子祥第二天按说好的时间来宾馆送周坚,他告诉周坚,汪洁(他的女朋友)正在楼下大厅等着他们呢。
周坚说:怎么不让她上来,把她一个人丢在下面多不好啊。
金子祥说:你就别管啦,走的时候叫她一声就行了。
周坚依稀记得,上火车站前,金子祥右手握着他的手,左手搂着女朋友的肩膀,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我们结婚的时候到江南(我居住的城市)去旅游一趟怎么样?”这句话的指向包含了我和汪洁两个人,汪洁当然是他结婚的对象,而我则是他们结婚旅游地的接待者。金子祥这么一说:汪洁扭了扭身子,微微垂下了泛起红晕的脸,我当然表示出极大的诚意,“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我记得当时我是这么说的。
时隔一年,金子祥看样子并没有忘记当初随口说过的一句话。他的开场白是:烟花三月下扬州,欢迎我到江南来吗?
周坚说:那还用说:是两个人一起来吗?
这次只能过去一个人。
怎么不带上你的——女朋友呢?
不是不带上她,而是她一个人去,没带上我。
那,你们?周坚有点吃不透金子祥的意思。
我分不开身,金子祥说:你陪她好好玩两天,就当是陪我吧。
周坚坚持询问金子祥不能来的原因,后者迟疑了一会,表示在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汪洁会告诉你的”,他留给了周坚一个悬念。
周坚估计金子祥肯定是还没有结婚,他总不至于让新婚妻子一个人出门旅游吧,但是汪洁为何会做出一个人出来的决定呢?这个好像也有点说不通。周坚在尽量回忆汪洁留给他的十分淡薄的印象,他不记得自己和她有没有讲过话,也许只是相互打了个招呼,但是三天之后他却要陪她“好好玩玩”,这个即将到来的事实让周坚颇感意外。
三
余丽出现在周坚办公室的举动让后者大吃一惊。这是前所未有过的事情,一时间令周坚有点不知所措。周坚一边给余丽让座,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视几位同事,他发觉几位同事和他作出相仿的反应——都在拿眼睛的余光似有若无地注视着余丽。
周坚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烫,他决定不向同事们介绍来访者的身份,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介绍。他原想责备余丽为何不事先打个电话过来,说出口的却是“你怎么知道我会在办公室?”余丽显得很大方(似乎是早有准备),她用轻松的口气说:快一年不跟你联系了,我想来个突然袭击。这句话等于是帮助周坚解了围,在别人听来他们似乎是很久未见面的老朋友。
周坚顿时就觉得舒畅多了,他干脆顺着余丽的话往前推道,那你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有点小事和你商量一下。余丽语气平淡,眼睛里却写满了内容。
是不是要请我吃喜酒?周坚故意调侃,顺便点燃了一支烟,摆出一副无拘无束的样子。
余丽说:差不多了,到时候请你,你不会摆架子吧。
周坚觉得余丽的眼神怪怪的,甚至有点忧伤和悲戚,和她一贯的性格不大相符。周坚的心里不觉有点慌乱。他站起身来说:你第一次上楼来吧,我带你看看街景,我们这层楼有个不错的观光平台。
余丽跟随周坚出了办公室,这回他们目不斜视,没有去关注别人的神色。
平台上风不小。周坚拽了一下余丽的肩膀,还是没敢抱住她,他口气温柔地试探着问余丽,这么急着来,一定有事吧。余丽不作声,望着远处的街景发呆,眼睛里的东西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
周坚回头望了一眼,向余丽凑近了点,鼻尖微微碰着了对方的面颊,口气依然温柔,却多了几分焦急。他说:怎么啦,好像不高兴嘛?你快说话呀!
余丽忽然转过身来,面对着周坚,她的眼睛里多了一点晶莹的东西。周坚迅速咽了口唾沫。
余丽说:我怀孕了……
啊!周坚情不自禁双手扶住了对方的肩膀,嘴里嘟噜了一句,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说的是什么。他原本是想把同学的女朋友要来游玩的事告诉余丽的,他还打算约余丽一起陪客人玩两天,这样他不也轻松一点吗?最关键的是,他还可以在同学那里争得一点面子。他相信,同学的女朋友回去后一定会告诉同学,周坚的女朋友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不仅漂亮而且很温柔……但是,看上去很好的一个计划,一眨眼就被无情的现实打碎了。好像老天爷不太情愿给他哪怕一丁点自欺欺人的真实,甚至产生这样的念头也要他付出一定的代价。
周坚焦虑地望着余丽,害怕说错了话再次伤害对方,他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余丽挪开了正视着周坚的视线,朱唇未启,轻轻说道,医生让我后天下午去做手术。
你决定啦?话一出口周坚就有点后悔了,好像他要阻止对方似的。
还能怎么样?总不能马上就结婚吧,再说跟谁结婚呢?余丽的话中透出一股凄凉的味道,并无责怪周坚的意思。
周坚被余丽软弱无助的神情打动了,他克制着蠢蠢欲动的念头,替对方抚去了溢出眼眶的泪水。周坚诚恳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但他觉得这句话很苍白,像远处飘过的一阵风,无依无靠。
余丽抓住了周坚潮湿的手,说:这两天我想安静下来好好想想,后天下午2点钟,你在金山区妇幼保健所对面的小超市等我……
送走了余丽,重新回到办公室的周坚,像被抽了几根肋骨似的瘫在座位上。有一个同事过来和他打趣,好像是说刚才来的小姐如何如何。周坚没听进去,他的脑子变成了一只养蜂的箱子,一片轰鸣。但他坚持镇定说了一句:人家马上都要结婚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用来搪塞别人的话很快就得到验证。
到了下午,周坚实在熬不住了,便给仲磊打了个电话,希望从他那里获得一点关于余丽的信息。
周坚和仲磊上小学时同时入选过市少年乒乓球集训队,有三个寒暑假是在一起度过的。升入中学以后,周坚远离了球台,直至后来考取大学;而仲磊却一直未放下球拍,他15岁时还一度被选进了省集训队,但最终未能“浮出水面”。仲磊很快便被热衷体育运动的市邮电系统吸收为职工,充当起了业余杀手的角色。有一次周坚在商场里邂逅多年未见的仲磊,那时他大学毕业还不到一年,两人谈起往事来却有不堪回首的感觉。后来仲磊没事总爱约周坚到他那里玩几把,他在邮电局工会负责职工业余体育活动,电视上见过的运动机械,他们那里一应俱全。
接到周坚的电话,仲磊十分高兴,他没有理会周坚的扯东拉西,而是要求周坚立马就过去,到他们单位去。你直接到棋牌活动室找我。仲磊对周坚说。
周坚还想在电话里多说两句,那边等不及了,一个劲地催他快过去,没等周坚再说什么,电话已经挂断了。
周坚在邮电局工会的走廊上碰到了几张熟脸,他们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告诉他仲磊在哪间屋里。他于是在那间屋子门口叫了一声“仲磊”。仲磊从人群中出来一把把他拉了进去。
周坚不解地问仲磊说:你们单位不上班吗?这儿这么多人。
仲磊说:过两天不是要放“五一”长假了吗?工会和团委提前两天庆祝“五一”、“五四”,举办扑克牌有奖大赛。
周坚失望地点点头,他期望获得意外收获的念头被眼前的繁忙景象驱赶得丝毫不剩。
仲磊特意要留周坚玩两局,终于被后者婉言拒绝了。仲磊问他假期有什么行动,“青春年华似水流啊!”仲磊拍着周坚的肩膀,以过来人的口吻启发对方。周坚摆摆手,算是对仲磊的回答,然后,无精打采地走开了。他一个人在街边犹豫了很久,不知道向何处去,来来往往的汽车玻璃折射的光线,让他觉得有点恍惚。他莫名其妙地产生了梦幻般的感觉。
四
周坚在金山区妇幼保健站对面的小超市里买了盒烟,他估计抽完一支烟,余丽也该到了。他出了店门刚点上烟,就看见余丽从一辆的士上下来,他左右望了望,朝走过来的余丽举起了手臂。
刚刚纳入市区范围的金山区过去是郊区的一部分,近两年被一些房地产开发商盯牢了,大片的旷野不知不觉中竖起了数十幢商品房。从城市拥挤的角落迁来的各色人等似乎形成了一个共识:交通工具将他们与城市中心进行了有机的联结,他们的一切消费仍然留在了那里,与居住地毫不相干。因此,在这个区域里很少看见行人,更不用说碰上什么熟人了。
保健站下午2点上班。他们是第一对前来就诊的预约者。
大夫面无表情地对余丽进行了一番例行检查,然后就给她开了手术单,整个过程十分简单,没有出现周坚事先预想的令人尴尬的提问。
交完费,余丽就独自进了手术室。进去之前,周坚情不自禁地拉了一下余丽的手,发觉对方的手冰凉潮湿,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余丽说:我进去了。
周坚说:我在外面等你。
出了保健站,周坚立即掏出烟来点燃一支,重重地吸了两口。他一路溜达着,逢店便进,走马观花似的转一圈再出来。
大约走了有二三百米的样子,周坚看到了一家书店。他想,这地方倒可以消磨掉时间。书店不大,也就十五六平米,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大概很少有人光顾这里。
周坚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翻译小说《我挡不住我》,他前阵子听一位同事说:这是一本挺野的自传体长篇小说:是一位具有犹太血统的美国女作家的力作。
周坚近来很渴望阅读和性有关的书籍,如果是女性的作品那就更好了。他希望能够借助女性的视角来客观地剖析一下余丽的心态,包括他所处的位置在余丽心目中的真实形象,这是因为他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感到困惑与无助。他无法拿出一套让三个当事人都能够接受的方案出来。
书中多次提到了“意淫”这个词,那是指一种心理需求,似乎是和人“性”的开放程度没有比例关系;既不成正比也不成反比。它显示了精神生活的某个侧面,是更富有个性色彩的原始动力。
这让周坚想起了余丽对他的几次拒绝。“女人有时候只需要你抱着她。”
余丽的声音在周坚耳畔响起。但有时余丽又几近疯狂,像燃烧的火焰一样,令人窒息。她曾经以开玩笑的口吻对周坚说:假如在草地上,你“进来”之后,我可以抱着你打滚,打几十个滚,你信不信?周坚认为,这样的想象有好处,可以激发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至于实践嘛,还是谨慎为妙,生活和电影毕竟是两码事。
她会不会渴望获得一次受孕呢?
周坚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了一跳。
刚放下书,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号码,是北京打来的。
一个京味女孩的声音传进了周坚的耳朵。
您是周坚吗?我是汪洁。
周坚“噢噢”地边答应着,边走出书店。他没有忘记询问对方的车次和接站时间。
汪洁告诉他,她今天晚上上车,根据她查询的时间,预计第二天下午三点左右到达。
我穿一件红色的风衣。汪洁说。她显然认为周坚记不住她的模样了。
周坚忍不住问了一句,金子祥怎么不陪你一道来呢?他觉得这么问有点欠妥又连忙补充道,明天不是开始放“五一”长假了吗,他忙个啥呀!
汪洁说:他有事,走不开,您是不是也挺忙的,我不会打搅您吧?……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周坚立即表态说:没有的事,我早就准备好等你来了,我是说金子祥如果能陪你一起来不是更好吗?
电话那头停顿住了,周坚以为她有话要说:结果过了好一会儿汪洁才说:
我无所谓,他倒是想陪我来……也许过一阵子他还会来的吧。
汪洁的回答语焉不详,似乎是故意不想表述清楚。既然这样,周坚就不便深究。
欢迎你来做客。挂电话前周坚夹塞似的说了一句,好像需要解除疑虑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方。
在保健站门口的最后15分钟,周坚一刻不停地抽了三支烟,当脸色蜡黄的余丽出现的时候,他正不停地咳嗽着,随即一边捂着嘴一边跑了过去。走近余丽身旁的一瞬,周坚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冷漠和孤寂。他慌乱地避开目光,身体僵硬地搀扶着余丽。
在回去的的士上两个人缄默不语。周坚一条臂膀绕过余丽的身体托着她,另一只手在余丽的膝盖上轻轻抚摩着。周坚的眉头紧锁着,心里却比刚来时轻松了一百倍,他两次重复过一句话,都是对司机说的,“师傅,请开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