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沈悉轩,这时候,他那夸张的表现显得特别不合时宜——看着那不断增殖的、密密麻麻的虫卵越来越多,他竟忍不住趴在这石碑前嗷嗷嗷地呕吐起来。
事实上,他天生就对这种密集物体有着一种像是本能的恐惧心理,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倒霉的密集恐惧症究竟是如何黏上自己的。
骆伽蓝从小便有一些特殊的本事,其中的一样便是千里耳。她耳朵一动,自然是听到不远处盗跖三人的议论。也知道了这些漂亮的如同漫天星斗的光圈原来竟是一只只蠕虫的胎囊!想起那蠕虫光溜溜、软踏踏的样子,又看到不远处沈悉轩吐得是惊天地泣鬼神,骆伽蓝竟也觉得胸口一紧,胃部一阵翻腾。
“这小子不能死,万一他死了,这太阳雕刻的秘密,和我的身世,很可能就要被这些该死的蠕虫连同这小子一块儿带入地狱了。”骆伽蓝冷静下来,眯着双眼看着越来越多的食骨蠕虫胎囊从那八卦石刻白盖图案中飞起,有一些已经膨胀到拳头大小,飞出坟墓界石,飘到附近。“我该如何救他呢……”
正在骆伽蓝沉思解救沈悉轩的方法之时,林子中的方向传来了一个男人痛苦的吼叫:“我的鼻子……我的鼻子……”
原来是那盗跖的伙伴。好死不死,一颗眼球大小的食骨蠕虫胎囊就像盯上了他,黏上了他的鼻子,他就这么轻轻一拍,胎囊便爆裂开来,“吱……”随着这个眼球大小的食骨蠕虫胎囊爆裂,里面一下子喷溅除了浓稠的、深绿色的液体。溅在他的脸上、手上和地上。
“疏桐快闪开……”盗跖将李疏桐推了出去,正撞在骆伽蓝身上。而他看见,那些喷溅在地上的液体经过雨点的洗刷,竟然“现”出了原形!那是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虫蛹在蠕动着。盗跖转过脸去看那伙伴李二娃,他惊呆了,李二娃的脸瞬间竟像被什么可怕的浓酸所腐蚀,那些沾上深绿色液体的部位,全都干瘪了下去,就像遭了白蚁啃噬的蜂窝一样!盗跖甚至能看见一只只食骨蠕虫的幼虫从那血肉模糊的皮肉上往下钻去。
“二娃,快,快弄掉它们!”就在盗跖大喊李二娃的名字时,骆伽蓝也按捺不住了。
“小子,快过来,千万别碰到那些发光的泡泡,这些东西是要人命的虫子的胎囊!”骆伽蓝一把将李疏“踹”进了石亭中,自己一个翻身,也滚进石亭中。
沈悉轩一下子愣住了,原来这地方,居然有那么多“观众”。可如今的形势哪里容得他发愣,沈悉轩这才绝望地发现:他的四周已经飞满了大大小小的、发着贼光的“绿泡泡”。
李二娃一阵痉挛后,竟然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笑呵呵地往沈悉轩身边那“泡泡”密集的地方走去。他的嘴一咧开,那张仿佛被烧穿了几个孔的、流着绿色脓液的脸皮中便探出几只蠕虫的尖牙。
这可怎么办!
“快拿手边的沙子,打掉这些胎囊,小心不要被里面的胎液溅到。”盗跖抓起一把沙子,往空中撒去,啪啪啪啪,从空中就掉落下来几个被沙石砸到的蠕虫胎囊。
这刻,沈悉轩还不知道这食骨蠕虫的厉害之处。他迅速脱下那御寒的羽绒服,披在头上、脸上等裸露的地方,抓起一把沙子,边打泡泡边往前方的石亭跑去。
那囊中的胎汁一落地,便成了无数只比头发还细的、孑孓状的幼虫,随着落地的“绿泡泡”越来越多,沈家祖坟整个坟地上、石碑和石柱上像生满了一层层绿色的苔藓——会动的苔藓。这时候,他又忍不住吐了一手——密集恐惧症真是要人老命。他在心里暗暗诅咒着。
“小心!右手后面!”骆伽蓝从腰间抽起一条皮带,正准备朝逼近沈悉轩的那个食骨蠕虫胎囊打过去,才发现哪里来得及,沈悉轩刚一转动脑袋,手中的沙子刚要扬出去,那个已经膨胀到有人头大小的食骨蠕虫胎囊就不偏不倚撞到了他伸出去的右手拳头上。
骆伽蓝不禁皱了皱眉头,遗憾地闭上了眼睛。看来这个或许知道秘密的年轻人,今天可能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啪……食骨蠕虫胎囊在沈悉轩的手中破裂。这么大的胎囊,满满当当的胎汁就像一个被砸烂的大西瓜般,爆裂开来——溅了沈悉轩一身。奇怪的是,喷溅在沈悉轩身上的胎汁就像凝固在干涸沟渠的苔藓一样,骤然结痂,随后即落地……
这些可怕的“绿泡泡”,似乎对沈悉轩完全不起作用。
为什么呢?骆伽蓝这才想起来,如果不是刚刚沈悉轩抱着石碑吐了那么久,他或许早就殒命了。
是什么让这些蠕虫一碰就枯竭?难道是……他的呕吐物?沈悉轩也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与这里所有人不同的一点:他的密集恐惧症让他吐了一地。他往刚刚吐过的地方一看,果然,其他地方都已被绿色的蠕虫占领,只有那块沾着他呕吐物的地上,没有蠕虫靠近。
谁能想到,这些天杀的怪物竟然有洁癖?竟然怕残羹!
“丫的,没想到我的呕吐物还变成克制这些恶心的虫子的法宝了,我现在满身都是呕吐物,还怕你们?”一想到这点,沈悉轩便理直气壮起来,他冲进“绿泡泡”的包围圈,一路打落了不少食骨蠕虫胎囊,唯一令他更为恶心的是,他身上那些结痂干瘪的虫尸。
沈悉轩来到盗跖面前,不由分说把盗跖踹进自己刚刚呕吐过的地方。眼见盗跖一身狼藉,像极了东街十三巷里那个疯癫的流浪汉,沈悉轩不由得心里一乐:叫你们躲在这墓里偷窥!
沈悉轩心想,这些人,一定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或者说,或许与自己的灭门案有所关联。所以,一定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轻易死在这蠕虫堆里。
当盗跖准备扯着李二娃的衣裳,带他走的时候,盗跖竟惊奇地看到,李二娃竟然在大口大口地吞噬着地上的虫子。他面无表情,脸上的几道伤口已经溃烂,几乎成了虫窝,而眼前的这个人,仿佛不知道恶心,也不觉得痛苦……
“盗跖,二娃,快过来,这里没有雨,在没有雨的地方食骨蠕虫胎囊是不能发育的,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李疏桐边哭边喊着。沈悉轩一把拉起摔倒在秽物堆中不知所措的盗跖,两人往石亭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