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晖听到此人说话的声音,又见秦小文脸见喜色,心中一动,知道是秦小文的师父来了。她在终南山古墓之前,与那武功极高的黑衣人缠斗良久,不曾落败,此人一到,便不惧怕瓦剌国师了。
一瞥之际,却望见欧阳露、欧阳霖姐妹躬身行礼,想起秦小文言语,心下一惊:“这欧阳姐妹,却也如何是她门下弟子了?”这一犹豫之间,那女子已自足不点地一般飘然进了场中。
方晖见这女子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年纪,容貌极为清丽,面色白皙晶莹,想是在古墓之中常年不见阳光所致。当下抢步出来施礼道:“江湖末学后进方晖,拜见杨前辈。”那女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不再理睬方晖,转头向瓦剌国师道:“久闻异族南下,欺我中原武林无人,你便是那瓦剌国师策旺扎布么?”
策旺扎布自那女子现身之时,心中也是惊疑不定,此时见问,冷笑了一声道:“你便是那古墓派的传人了?你门下弟子数次与我为难,我徒弟言道,西安府你也曾出手,不知老衲何处得罪了尊驾,却要请教。”
那女子面无半点表情,只淡淡地说道:“我古墓派虽一脉清修,但自祖上传下,你这等胡虏鞑子,若是敢南犯我中原武林,必视为死敌。这是门中规矩,我只不过遵照祖宗之训行事罢了。”
策旺扎布见方晖对她极为恭谨,又听闻门下弟子说道这女子神出鬼没,方才从旁窥伺,见了她门下欧阳露、欧阳霖、秦小文三人的武功,知她极是难斗,此刻沉吟不语。那女子见他不说话,仍是淡淡地问道:“国师自南京派遣徒弟一路追踪我门下两名弟子到杭州,百般围困侵扰,不就是为了引我出来么?此时我已现身,不知国师意欲何为?”
原来这古墓传人姓杨名冰,确是昔年杨过、小龙女之后。欧阳姐妹出走之后,机缘巧合遇到这杨冰,得她欢喜收归门下。欧阳露虽是心灰意冷之余,自锦衣卫挂冠而走,但那日见策旺扎布门下岳贺守撺掇武林败类袭击衡阳剑一派,仗义援手。欧阳姐妹自杨冰处习得玉女素心剑法及剑阵之后,武功大进,岳贺守抵挡不住,负伤逃窜。后纠集同门前来报复,杨冰得欧阳露告之前情,于对抗外族一事欣然允诺,还曾两次出手相助。
策旺扎布龙象般若功初成,听弟子回报,知道中原武林之中有此高手,见猎心喜,令弟子设下圈套伏击欧阳姐妹,一路自南京跟到杭州,围而不杀,目的便是迫这杨冰出来相斗,一来求这等高手印证自己武功,二来想借此机会除去杨冰。哪知杭州净慈寺这一战良久,杨冰久而不至,方晖、秦小文反倒误打误撞杀了进来,策旺扎布一见方晖,大怒之下,忍耐不住,现身出手。
此刻估量形势,原想自己门下弟子擒拿欧阳姐妹,当无悬念,自己便算战杨冰不下,合门下四弟子之力,必可将杨冰毙于当场,此时多了方晖、秦小文,形势颠倒,大为不利,心下已经萌生了退意。
杨冰见策旺扎布沉吟不决,她不喜多言,当下衣袖轻摆,只听得叮当声响,一条白纱丝带飘了出来,末端系了个金色铃铛,所指之处,却是策旺扎布鼻侧的迎香大穴。策旺扎布见她说动手便动手,这绸带看似轻忽不定,但那铃铛所指穴道,却不差毫厘,知道杨冰武功极高,当下不敢怠慢,忽地一拳打出,正是方才所使的大力神魔拳。
杨冰脚步略移,扬手带动绸带,那绸带与铃铛并不落地,却自右侧转了个弯,仍是打向他的迎香穴。方晖此刻已退在一旁,见杨冰出手飘忽,似是漫不经心,但绸带末端的铃铛翻转如意,颇有神出鬼没之感,大为叹服。又看两招,方晖知道秦小文那日在南京城中长鞭打银子之法,便脱胎于杨冰这路武功,但杨冰那绸带轻如无物,头上又系了个金铃铛,她能使得这绸带犹如轻软手臂一般,内力精纯之处,却比秦小文不知高过多少了。
数招一过,策旺扎布的重拳呼呼,杨冰的绸带飘忽不定,两人均知对方武功极高,稍一疏神,便会落败,因此丝毫不敢轻忽。便在此时,听得庭院中脚步声起,一干人等,身着黑衣,手执兵刃闯了进来。为首一人沉声道:“什么人敢在净慈寺中闹事,惊扰了我家公子?”方晖抬头望去,心中一喜,为首的却是南派明教在孤山梅庄中的那老仆,心知明教中人放心不下自己与秦小文安危,这数日之中,一直有暗哨跟随左近,此刻一见与人动手,立时来援。
那瓦剌国师本见形势不利,早萌退志,此刻见杨冰回头一望之际,唿哨一声,并着四名门下弟子,越墙而走。杨冰见此情景,微微冷笑,也不追赶,自言自语道:“胡虏鞑子,原是这般地豕奔狼突。”
国师四弟子带来的武林败类,本是乌合之众,及至方晖大展神威自门外打进来之时,眼见不敌,早已一哄而散。此刻众人走得干干净净,除了明教众人外,便只剩下方晖并杨冰师徒四人。方晖眼见国师败走,此刻又有杨冰这等大高手在前,当即心安,又初见欧阳姐妹,颇多不便。当下走上两步,向那老仆道:“秦公子有我保护,此时无事,你们便退去吧。”那老仆眼见敌人四散,也不多言,向方、秦二人躬身行礼,率众退去。
杨冰见众人退走,向方晖道:“你便是那小房子么?”方晖答应一声。杨冰看了看秦小文,又看了看方晖,冷若冰霜的眼中孕出笑意,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确是一对璧人。你可要牢记终南山上所发誓言,一心一意地待小文好才成。”
方晖等人万料不到杨冰没来由地冒出这样一句,方晖大觉尴尬,秦小文双颊飞红,欧阳霖脸色惨白,颤声道:“师师父,你说什么?他”
欧阳露牙根紧咬,走上几步,道:“方少侠,你好,恭喜你又结新欢。”
方晖此刻有口难辩,何况自那日终南山上向古墓众弟子答应了秦小文发誓之后,每每念及欧阳姐妹,总归是糊里糊涂,究竟心中欢喜的是哪一个,自己也不曾明了。他自幼在九华山上,每想到旧约盟处境,均是深自内敛,从无半点****,自认识欧阳姐妹之后,少年人情窦初开,颇觉难以取舍,及至认识了秦小文,内心隐隐觉得,欧阳露过于棱角分明,欧阳霖则性格柔弱。自己虽然每每受秦小文奚落捉弄,却偏生觉得极为喜乐,原本念头及此,都急忙抛开不想,自欺欺人。哪知道今日净慈寺中,竟然不期而遇,此时见欧阳姐妹如此,心头大乱,不知说什么好。
那杨冰见了欧阳姐妹如此情状,面如白玉的脸上顿时犹如罩上了一层黑气,问欧阳露道:“这个小房子,便是你姐妹所说的那个什么旧约盟子弟么?”森然杀机,显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