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潋滟,绿水行舟,鸥鹭低飞,心旷神怡。秋儿笑道:“美景美时,少爷何不为小姐吟诗赋情?”陈慧殊笑道:“少爷病休初愈,脑智未复,如何作得了诗?”秋儿道:“小姐可以教少爷作诗。”陈慧殊笑笑不语。范昭心道:“作诗咱不行,剽窃一首还不行吗?料想曹雪芹的《红楼梦》世人未知,不妨抄一首。曹老先生,知你现在生活艰难,它日相遇,必赐银以付稿酬。”范昭心定,笑道:“娘子,昨夜相公梦入仙境,遇一仙姑,得赋一首,与此情此景相合,请娘子指教。”范昭摇头晃脑,学那古代书生,吟道:
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
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
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羡彼之华服兮,闪灼文章。
爱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
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应惭西子,实愧王嫱。
奇矣哉,生于孰地,来自何方,信矣乎,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陈慧殊听罢,沉吟不语,面有惊讶之色。范昭得意,心道:“若是摇着折扇,更显得本公子风流倜傥,卓尔不群。”陈慧殊叹道:“词藻极尽华丽,清新飘逸,丰神腻骨,韵合律工,虽无真情,确有仙意。好文采。”范昭笑道:“娘子,你就是赋中仙子,此处就是赋中仙境。”陈慧殊羞道:“你又戏弄人了。”忽然,天空阴云渐起,细雨潇潇,水烟迷濛,湖面转凉。范昭除下外衣,披在陈慧殊身上。陈慧殊转过头,滚下两滴珠泪。这时,船尾歌声唱起:
大江之阴的山哟,好似哥哥宽厚的肩膀;
大江之阴的水哟,好似妹妹温柔的模样。
吼一嗓子哟,唱着情歌撒渔网;
和一段子哟,答着小调羞脸庞。
看一眼妹妹哟,正在帮我点鱼舱;
看一眼哥哥哟,水珠又湿旧衣裳。
妹妹心痛哥哥哟,今夜又洗旧衣裳;
哥哥牵挂妹妹哟,杨柳梢下看月长。
歌声质朴苍劲,引人暇想,却是摇橹老翁所唱。范昭挨着陈慧殊,闻着陈慧殊身上的淡淡女儿香,心都醉了,只盼着这一船歌声永远也唱不完。
江南小雨,忽来又忽去。范昭一行上岸时,已是落日斜阳了,张仁驾着马车候在岸边。范昭坐在马车里,感觉有些疲乏,便靠在门帘边。范昭见陈慧殊端端正正坐着,笑道:“娘子深闺女子,今儿走了这么多的跑,腿脚只怕早酸了,相公我略通医道,愿为娘子松血活络,可免筋骨疼痛。”陈慧殊道:“少爷又说笑了,几时见你读得医书。”范昭道:“娘子小看我了,象我这样,先按虎口合谷穴,再按手腕内关穴和列缺穴,最后按膝下三里穴,膝后委中穴各,各揉七七四十九下,则通体舒泰。”陈慧殊和秋儿依言而行,喜道:“果然舒服很多,不那么累了。”
车外有人唱歌:“世人只道神仙好,金屋藏娇忘不了。吟诗敲棋两相好,黄梁一梦万事了。黄梁一梦万事了,吟诗敲棋两相好。金屋藏娇忘不了,世人只道神仙好。”张仁道:“少爷,是一觉道长。”范昭掀开帘布,只见前面一道人缓缓而行。范昭连叫两声“道长”,道人不应。范昭道:“快,张仁,追上去。”张仁一挥鞭,马车奔跑起来,却怎么也追不上道人。范昭眼见着道人越行越远,歌声亦消失了。张仁道:“少爷,这道长自称是您故人,却不肯与您见面,为何?”范昭道:“仙家最重机缘,大概是机缘未到吧。这道人倒真有些象我的一个故人,怎么会是他呢?”陈慧殊听着歌声,似有所悟。
今儿真是累了,范昭回到陈府,吃过晚饭,泡了个热水澡,早早上床休息。半夜范昭醒来,屋外小雨滴答,见秋儿在外屋搭了个小床,睡在上面,卷着身子,似不胜凉意。范昭取来自己盖的冰蚕薄被,盖在秋儿身上,转身去睡。其时秋儿已醒,却不吱声,眼角流下泪儿。
早上起来,秋儿给范昭梳着辫子。范昭问:“秋儿,我以前很坏的吗?”秋儿答道:“听小姐讲,少爷九岁前聪明伶俐,原是小姐青梅竹马的玩伴。九岁时,少爷没了母亲,性情渐变,整日和乡里无赖混在一起生事,老爷又管不住少爷,乡亲们背地里都叫少爷为‘恶小子’。”范昭说:“哦,我做过什么恶事?可曾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秋儿噗嗤一笑,道:“少爷可没这么坏。要真这么坏,我家小姐宁死也不嫁了。”范昭松口气,又说:“那算什么坏人?!最多是个混混儿。”
秋儿道:“少爷十四岁中了秀才,顽劣不改,斗鸡斗蛐蛐,还与乡里泼皮无赖做些偷鸡摸狗的事,苦主找上门来,范老爷赔礼又赔钱,斯文扫地,颜面尽失。”范昭赠道:“不想我这一世竟这般顽劣。”秋儿道:“少爷忘了前事,又转了性子,可以将功补过。”范昭又道:“秋儿,我是怎么落水的?”,秋儿略一迟疑,道:“婢子确实不知。”范昭一哼,道:“你这丫头,忘了我们击掌为盟了?”秋儿道:“那晚,小姐入了洞房,便脱下嫁衣,换上素装,在茶桌上摆好一局棋,使婢子在门外候着。少爷喝够了酒,进入洞房,看见茶桌上的棋局,便和小姐争吵起来,后来又与小姐赌棋,输了赌注,就跑了出去。听说是上了花船,从花船上掉进河里。”
范昭道:“那局棋有古怪,你有没有问小姐?”秋儿摇摇头,道:“当时婢子很害怕。少爷走后,婢子进房时,看见小姐伏在桌子上泣哭,婢子什么也不敢说了。”范昭忖度:“看来,落水之事,只能上花船去了解了。”范昭问道:“我跑出去,没人拦着吗?”秋儿道:“当时少爷象发了狂,老爷叫也不听。老爷使人遍寻少爷,未果。至子时天降大雨,老爷便暂停了寻找。第二天上午,衙门来人说,少爷昨夜在花船上饮酒,跌入河中,老鸨已将服侍的小娘绑送官府。范老爷惊慌起来,动用了所有人找遍所有河。那些天大雨不停,河水暴涨,一直找不着少爷,众人都说少爷已经被河水冲进长江了。三天后老爷病倒了,许叔不死心,继续寻找,老天有眼,还真找着少爷了。要是少爷晚回一会,小姐也活不成了。”范昭惊道:“小姐打算殉夫?”秋儿笑道:“那倒不是。小姐自言愧对老爷恩义,只有一死谢罪。倘若小姐不活了,婢子也只能跟着小姐去。”
范昭心道:“看别人玩穿越,挺顺利挺风光的,怎么我穿越到大清,遭一番罪不说,还碰上一大堆麻烦事。想是神猪修为不够,拿我作实验了。下次穿越,得让神猪看好日子才行。”忽见小丫头红儿走进来,说:“少爷,秋儿姐姐,小姐病了,主母请少爷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