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海风的身型越发地飘渺难寻,斗木獬干脆闭上眼睛,仅凭刀势或闪躲,或出拳。来来回回又是百招,斗木獬一丝不敢大意,妖刀九式,第九刀为何引而不发?难道这第九刀才是最后的杀招?姬海风的刀意里早没了杀气,不像生死相搏,好似同门切磋。
姬海风心中也急,本想着百招之内找到眼下这金刚门人的破绽,怎奈这小伙子定力奇佳,举手投足都有修罗之力,周身无一丝破绽,自己的第九刀无迹可寻。第九刀名为“弃刀渡劫”,断不可轻易使用,刀不离手是一个刀客的本分,而这一招,刀法之上只有一句评论,自己虽记得刀式,却不明白刀意。”弃刀渡劫,神魔寂灭。”姬海风一直认为神魔寂灭是威力的描述,可是这一刀所需要的并不是力道,而是心性。心中极静,方可出刀。
为了练就这一式渡劫,姬海风面壁三月,食物只有清水白粥。简单至极,因为唯有极简,方能极静。三月过后,姬海风心中已如止水,静听松涛浮动,仰望浩瀚星空,吸引他的不再是刀,还有美丽的自然。随手挥刀,正是一式弃刀渡劫,刀身入石,铮铮作响。
想到这里,姬海风足尖一点,跃出圈外,收刀于袖,涩声说道:“阁下神通已远胜尊师,老朽本来佩服,还有一刀,倘若阁下接得住,老朽当封刀收手,再不出山。”
“前辈谬赞,先师大贤,不才武功末学接下八招已是勉强。前辈吐息如常,气力不输青壮。小子自不量力,愿接前辈一刀。”斗木獬休息的本来就是禅宗功夫,攻守不杀伤,此刻运转菩提心法,心中佛性如慈航明灯,没有丝毫杀气。
“既如此,承让了。”姬海风言道。他再不说话,甚至也闭上了双眼,用心去听。午夜的街道寂静如斯,偶有夜猫悄悄踱步穿行,却是从容不过,落叶片片,随着秋风发出轻微的爆响。姬海风甚至听到街边民居里熟睡的鼾声,听到惊醒的孩童呀呀的哭声,听到斗木獬平稳的呼吸,听到代君筹托有所思的皱眉,听到点点好奇的瞪眼。他还在听,他的心已经静了,只是,自己向何处出刀?
斗木獬分明也感觉到了姬海风的静,佛门功夫中大成者有他心通,若在平日里,斗木獬本是焦躁的脾气,如今菩提心运转到了极致,不知不觉自己竟有了几分他心通的神通,姬海风心中所想自己仿佛眼见,忍不住低低颂起了一段经文:“须菩提。若人言佛说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须菩提。于意云何。是人解我所说义不。世尊。是人不解如来所说义。何以故。世尊说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即非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是名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须菩提。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于一切法。应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不生法相。须菩提。所言法相者。如来说即非法相。是名法相。
须菩提。若有人以满无量阿僧只世界七宝持用布施。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发菩萨心者。持于此经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读诵为人演说其福胜彼。云何为人演说。不取于相如如不动。何以故。”
斗木獬颂的是金刚经,正是他禅门要宗,枫听到此处,心中一动,忍不住续上后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姬海风前辈,我听闻妖刀九式分别为:亮刀明智,推刀救心,挥刀断水,横刀阻风,劈刀聚雷,格刀引火,背刀如山,埋刀似泽,这前八刀对应周天八卦,天地山泽风雷水火,八卦之中,生生不息,正是无休无止之势,第九刀弃刀渡劫,却不知弃得何物?渡得何人?”枫这几句话问非所问,答非所答,却隐有深意,那一双明瞳越发深邃。
周天有八卦,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坎代表水,离代表火,震代表雷,艮代表山,巽代表风,兑代表泽。姬家的刀法之所以经久不衰,就是因为刀法暗合天道,天地风雷山泽水火,生生不惜方可立于不败之地。代君筹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各家的武功特点都有所了解,更有一些自己的见解。
姬海风动了,未见抬肘,刀气已至,斗木獬竟完全来不及闪躲,任凭那刀向自己飞来!
“呀,小心啊!”点点惊呼道,她的紫瞳有断秋毫的能力,自然先看出了姬海风的气息变动。枫倒是一点儿不急,眼中隐隐带笑。
却见刈鹿刀划过虚空,斜插在斗木獬身前三寸。
“前辈这是何意?我已败了,这一刀我躲不开。”斗木獬不解,那一刀的刀气猛烈如斯,却没有力道,倘若疾驰如电,自己早已命丧当场。
“败得是我啊,不过不是败给你小子。代君筹啊代君筹,老夫纵横数十载,总算见着一颗圣人之心,江湖之幸,江湖之幸啊!这刀就留给你了,倘若有你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需要老朽这一把刀,一条命,就来大兴安岭听松涛的地方找我。”姬海风再不回头,扬长而去,口中念念有词,却是那几句偈语:“一切为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弃刀渡劫,哈哈,弃刀渡劫”人影渐渐不见了。
“主事?他这是何意?”斗木獬还是没明白。
“你不是有他心通的功夫么,他出刀的那一刻,你看到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枫笑着问。
“啊?那时候他心里的画面好奇怪,没有刀,没有武功,甚至没有仇恨与执着,只有大片大片的林海。”斗木獬也奇怪,临敌之际,居然想着这些东西,“那就对了。”
“什么和什么啊,能说明白不?”
“悟去吧。”
“什么?你是说代君筹几句话就破了姬海风的明杀九刀?还得姬海风封刀避世?”说话的人大为惊讶。
“不光如此,那姬海风似乎还答应了代君筹什么事儿。”
“好啊好啊。代君筹,代君筹,果然是名不虚传啊,一张嘴就可以退敌千里,一劳永逸!我该为你喝一杯呢!为了这么有趣的对手”说话人语气里居然有一丝的兴奋。
“那姬海风怎么办?找人做了他?”手下人战战兢兢的问道。
“找谁?还有谁杀他有十足的把握?连禅宗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放眼天下,他那一刀没几个人接得下了。”
“他不是没有刀了吗?”
“笨蛋,他的刀在心里。弃刀渡劫,弃的是手中之刀,渡得是心魔之劫啊。随他去吧。”
“那那个代君筹?”
“让盯梢的人继续,总有他松懈的一天!”
“枫哥哥好厉害哦,就几句听不懂的话就让那个老头子认输了,琳姐姐,你是不知道,那个斗木獬都打不过那老头子呢!”点点偎在沙发上,抓着一团软垫,在琳面前各种夸枫。
“他呀,也就嘴皮子厉害。要说真本事,他扛一袋白面都上不了楼。”琳总是习惯损枫几句。
“谁说的,我吃东西的本事天下第一!”枫从书房出来,正好听见两个姑娘说话。
“最近你都没有给我带冷姐姐那的绿茶酥。”琳撅着嘴说。
“你冷姐最近不在店里,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不会是回家结婚了吧,哇好棒!”
枫无奈的摇了摇头,为什么女人一失踪就是回家结婚了?刚才和亮子聊天儿,说起姬海风的封刀,亮子感慨良多:“姬海风又是一代刀神啊,居然被你点化了,真不知道是你的造化还是他的造化了。”
“要不是斗木獬的那几句金刚经,我也难想到这一点儿。不过话说,咱们又少了一个棘手的对手。必要的时候还有个帮手。”
“那可不是一般的帮手,这下好了。他姬海风还真是天下第一刀了。”
“小觑天下英雄了吧,随随便便哪敢称什么天下第一?”
“你一个文人哪儿懂啊,姬海风那种级别的,当世不过十余人。用刀的,就他一个,还不是天下第一?”
“和你比怎样?”
“嗯今天天气不错,太阳挺好。”
“胡说!大晚上的你给我找太阳去!”
“对了,你怎么还懂八卦啊?”
“老子还会金钱课呢!你信么?”
“你会什么我都信!哪怕你那天说你要学武,我都信!”
“这个还真没打算”
枫走回书房,随手用桌子上的硬币掷了一卦。
“地水?这一卦倒真是准啊。”原来枫心中挂念着冷姐毕月乌,这一卦确实为她求的。地水卦即师挂,下坎上坤,卦辞有曰:将帅领旨去出征,骑着烈马拉硬弓,百步穿杨去得准,箭中金钱喜气生。兵凶战危,用兵乃圣人不得已而为之,但它可以顺利无阻碍地解决矛盾,因为顺乎形势,师出有名,故能化凶为吉。这一卦真应了冷姐为自己出征,险中求胜,但愿冷姐能逢凶化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