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小纸条(2)
班主任站在台上唠唠叨叨的一口气讲了足有十分钟,终于在学生们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分神的状态下停住了。她从教室前壁那大大的黑板边走回到讲台中央,习惯性地掠了掠有些散乱的短发,把摊在讲台上的生物课本又翻过一页,抬起下巴接着说道:“下面我们开始讲兔子的血液循环,课本上有血液循环示意图,大家可以先看看。“
谢天谢地,总算能把有些不耐烦的眼睛落到课本上了。那张印刷的不错、还有些像路线图的兔子的血液循环图是一些密密麻麻、粗细不等的线条、或者可以说成是管道。看起来很复杂,找到规律就就很简单。只是彭峡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想过当解放军,最好是空军;也想过当工人,最好是炼钢之类的产业工人,可就是没想到过当一名生物学家。那个时候,那个刚进初中的男孩子还不知道生物也是包罗万象的。
突然,不知是什么东西打在了彭峡的脖子上,吓了他一大跳,赶紧从课本上转移视线,抬起头来,眼睛成扇面似的四处打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坐在他旁边、仅仅只隔着一条通道的女同学,她明显也注意到了身边悄悄发生的事情,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不睬,很不高兴的噘着那红红的嘴唇,可细细的手指却无声的指着两人之间的通道,于是,炼石就看见了她的课桌下的一个小纸球,趁着班主任转过身去擦黑板的那个瞬间,海底捞月般的把那个小纸球捡起来了。
那个长得很好看、也有些高贵的女学生的名字很好记:念宁,与彭峡的名字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两个人从来没有就此探讨过,读书的时候即使是同班同学,男女生之间的界限很是泾渭分明,成了同一个同学圈的老同学之后又少了那种追根寻源的兴趣。不过,念宁却是彭峡在红星路小学的同学,人长得好看、学习成绩也不错,加上有些喜欢生气、喜欢撒娇,就自然很逗人喜欢。她是一个很坚持原则的女孩子,可彭峡坚信她不会向老师告发自己,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那个砸在他的脖子上、滚落在过道中,又被彭峡捡起来,很隐蔽的在课桌里打开的小纸球,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一张小纸条。那是在没有手机、没有短信也没有互联网,更没有手写输入的年代,学生如果在课堂上遇到自己不感兴趣、老师又讲得味同嚼蜡的时候,为了排除无聊、打发时间,经常会在彼此之间通过小纸条传递信息。彼此坐的座位很近,小纸条松放自如,如果距离有些远、中间还隔着别的人,就得捏成小纸球扔来扔去。
彭峡抬起头来看了班主任一眼,她正在向她喜欢的生物课代表发问,他就可以从从容容的将那个揉成小纸球的小纸条藏在生物课本下面。眼睛似乎依然聚精会神的望着那张兔子血液循环图,其实却是在浏览着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小纸条。那是从俄语练习本上撕下来的一张纸,上面布满了斜斜的格子,第一种笔迹是这样写的:“这课上的一点意义也没有,根本听不进去,看着王老师踱来踱去的样子,就叫人联想起上周我们在西陵公园看过的那种只会放屁的火鸡。我提议,放学以后到铁路坝去看游泳池开放了没有。“
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这是改生写的。那个男学生是彭峡在初中为数不多的密友之一。瘦高的个头、很潇洒的分头,手长脚大,浑身洋溢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活力。改生的家住在一马路附近一条小巷尽头的一栋两层洋房里。他的父亲是宜昌话里的“领江“、也就是轮船上的大副,据说在一次夜间航行的时候,轮船触礁沉没了,说是责任事故,他的父亲就被判了几年,也是很倒霉的。不过,改生却是一个热情洋溢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敢说敢做,最大的好处就是活泼机灵,是很多活动的召集人和组织者,最大的不足就是容易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