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朝,朱厚照把写有刘瑾罪状的文书扔给他。刘瑾只看了一眼,就吓得趴在地上,大呼饶命。
“好个刘瑾,先不说你贪污府库,卖官鬻爵的事,你说你,你你你,……”朱厚照气不打一处来,“朕念你侍驾有功,怕你一个人寂寞、孤独,早就赐了两个宫女与你‘对食’了,你说你一个太监,还贪心不足,竟然还霸占着无数年轻女子,在家里私藏了数十房小妾。真真气煞朕了!”
“众位爱卿,你们说,对刘爱卿,不,对刘瑾,当如何处置啊?”
群臣默然,半晌没有人说话。
朱厚照心下大急,叫道:“你们是不是私底下都受过刘瑾的好处,所以不敢说话?!”
杨一清从群臣队列中缓缓走了出来。
“好好好,杨爱卿,你来说说,该如何处置刘瑾?”
“回禀陛下。臣认为,刘公公乃朝廷栋梁,功在社稷,纵有过失,也不能仓促定案。还需多方查证才是。陛下万万不可因为一时激愤惘下决断,处置大臣。”
刘瑾跪伏在地,投来感激的目光。
“说得也是,”朱厚照偏着头想了想,“罪状上有些条款,比如说刘瑾意图谋反,朕还是不信的。他侍奉朕这许多年,对朕甚为忠心,这点我是知道的。”
“陛下明鉴!”杨一清道。
“这样吧,杨爱卿,你身为吏部尚书,朕就命你专办刘瑾的案件,负责查清刘瑾所有的罪证。你查清后速速报与朕知。”
“臣领旨!”杨一清叩首接旨。
下朝后,刘瑾拉住杨一清的手道:“今日多亏贤弟照应,愚兄的身家性命,就全仰仗贤弟了。”
杨一清笑道:“小弟举手之劳,兄长不必挂怀。你的案子,小弟一定秉公办理,兄长放心便是。”
刘瑾心领神会,呵呵一笑,拱手离去。
杨一清回府后不久,下人来报,刘瑾派人送来黄金十万两,白银三十万两。杨一清令家丁把金银全部收入府中。
刘瑾送出了金银,还是坐卧不安。他又备了一份厚礼,来见曾玉燕。他早已想到,今天的事八成是曾玉燕捣的鬼。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说动曾玉燕对他网开一面,他很担心自己过不了这一关。
“干娘在上,孩儿刘瑾如今蒙难,乞求干娘向万岁爷求个情。饶了孩儿性命吧。”
刘瑾跪在曾玉燕面前,涕泪横流。
看到他的丑恶嘴脸,曾玉燕怒火中烧。她强压愤怒道:“陛下所说你的罪状,可都属实?!”
“那些全是孩儿一时糊涂,作下的错事。念在孩儿一片孝心,又服侍皇上多年的份上,干娘就在万岁爷面前给刘瑾说上几句好话吧!”
他爬到曾玉燕脚下,抓住她的脚,苦苦哀求。
曾玉燕感到像是有蛆虫爬上了身子,厌恶地挣脱了。她不屑地道:“既然罪行属实,那我也没办法了。你回家候旨吧!”
刘瑾还要哭诉,曾玉燕已经离开了屋子。
曾玉燕找到朱厚照,问道:“既然刘瑾罪行属实,陛下为何不将他治罪?”
“本来今天我打算治他的罪,怎奈那杨一清说刘瑾身为重臣,不能轻率处罚,非有足够的罪证不能定罪。朕就把这件事先搁下了。”
“如果罪状确实,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
“那我就罚他,”朱厚照骚骚头皮,“罚他回家面壁思过三个月吧。”
“可是他的每一条罪状,都已是死罪。陛下为何不能秉公办理?”
朱厚照奇道:“仙子姐姐,你为何如此憎恨刘爱卿?他哪里得罪你了?”
曾玉燕不再理会他,赌气地走开了。朱厚照忙追上前去道:“那我罚他思过一年行了吧?”
曾玉燕停下脚步,“赏罚分明,便是明君;赏罚不明,便是昏君。陛下想做一代明君受人敬仰,还是做一代昏君令后世唾弃?!”
朱厚照为难地道:“刘瑾在朕年幼之时,就侍奉在朕左右,是伴着朕长大的。就算有罪,朕也该顾念些旧情,对他网开一面吧。”
“被他所害的官员百姓,何止万千,刘瑾又可曾对他们网开一面?!”
朱厚照不禁为之语塞。
半晌,他终于下定决心道:“好吧,朕已派杨一清督办此案,如果他确有不臣之心,意图谋反,朕就赐他死罪。”
晚上,曾玉燕派丫鬟把皇帝的决心告知了杨一清。杨一清击掌道:“老贼的末日终于来了!”
他即刻点齐兵马,连夜包围了刘瑾的府第。
刘瑾慌慌张张的跑出府门。见到杨一清,他不解地问道:“贤弟,出了什么事?你这是为何?”
“奉圣上旨意,查抄你的府第!”
“这……”看着鱼贯而入的兵丁,刘瑾瞠目结舌。
第二天一早,杨一清来到朝堂,把查抄的结果告知武宗皇帝朱厚照。
“什么?杨爱卿你没搞错吧?黄金二百五十万两,白银五千余万两,珠宝…”朱厚照吃惊地盯着杨一清,“这不是比我大明国库中的还多?”
“陛下,臣所报之数,都一一点算过,尽皆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杨一清接着说,“除此以外,臣还搜得一物,窃以为事关重大,不可不报。特呈与陛下。”
“快快拿来朕看!”
杨一清递上一个木盒,放在桌案之上。
朱厚照打开盒盖,看到一枚精美的印玺。他拿起来仔细看,上面镌刻着“皇帝御用之宝”几个篆字,杨一清不失时机地道:“这枚玉质印玺,是从刘瑾的书房找到的。”
朱厚照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身,口中喃喃道:“这奴才,果然是反了。”
“杨爱卿,你去传朕的旨意,把他押入天牢。”他随后沮丧地吩咐道。
“那,对他如何处置呢?”杨一清接着问道。
武宗皇帝犹豫了半晌,才道:“秋后处斩!”
“臣领旨!”杨一清领旨下殿去了。
武宗皇帝朱厚照把玩着印鉴,长长叹了口气。
他来到曾玉燕住的偏殿,轻轻坐在她的旁边,道:“杨爱卿已经查实,正如姐姐所说,刘瑾这奴才确有不臣之心,朕已命人把他收监。如此谋反大罪,本该凌迟、族诛,但朕心中不忍,就命刑部秋后将他处斩了。”
曾玉燕起身,缓缓来到他面前,双膝跪下道:“我还有个请求,想请陛下恩准!”
朱厚照吓了一跳,连忙去搀扶她,“仙子姐姐,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朱厚照一定会尽力去办的。”
曾玉燕泪眼婆娑,她推开皇帝,执拗地跪着道:“我想请陛下恩准,对刘瑾即刻施以凌迟之刑!”
“这……,”朱厚照没料到她有此要求,“却是为何?”
“陛下刚刚言到,刘瑾居心叵测,意图谋朝篡位,按大明律法罪当凌迟处死。恳请陛下对他依律治罪。陛下不答应,我便不起来!”
“可是,他服侍朕这么多年,无论怎么说也付出了很多劳苦。平时朕在宫中无所事事,他陪朕玩耍,想出各种玩意儿,给朕带来了无数的乐趣。不瞒你说,其实私下里,朕已经把他当成了亲人。况且,朕都已经赐他一死了,于情于理,朕也应该顾念些旧情,不能做的太过分吧?”朱厚照为难地道。
“陛下,我答应你,在今后的日子里,一定会尽心尽力服侍你。绝不会让陛下觉得孤单烦闷。”曾玉燕双眼噙着晶莹的泪珠,抬起头,渴盼地望着朱厚照。
朱厚照呆住了。
“仙子姐姐,此话当真?!”
菜市口,人头攒动,人群接踵摩肩。
人们是来看刘瑾的行刑过程的。
昨日,贴出告示,今天对造反叛国的奸贼刘瑾,实施凌迟之刑。
负责行刑的刽子手名叫孙甲。从贴出告示之日起,他家就不断有人造访。来人多是四邻八乡的百姓,提着整篮的鸡蛋,米面等物,仅仅两天,他家院中,各种货物便已堆积如山。这是他担任刽子手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这么多人关心一个人的生死,更准确地说,这么多人关心一个人死的过程,是他闻所未闻的。
实际上,不需要他们干预,他也会一丝不苟的完成行刑的全过程。绝不会有半点马虎。
昨日,宫中派人过来传话,吩咐他,对刘瑾施刑必须割完三千六百刀,方可使其毙命。到时会有专人在旁监视。如若刘瑾在行刑过程完成之前死去,差多少刀就重责他多少大板。也就是说,如果刘瑾在行刑之前被吓死了,三千六百大板打下来,非把他打成肉酱不可。
此等酷刑,也是他担任刽子手数十年来所不曾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