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思右想也猜不出刘瑾的用意。但又不敢对刘瑾的旨意有丝毫悖逆,只好骑上一匹快马,向后山而去。
后山尽是荒凉的乱石和枯草,他骑着马行走起来越来越困难。
赵梦龙下了马,把它拴在一颗路边的树上。徒步向山上走去。
穿过一片树林,他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定睛一看,正是一德和尚。
赵梦龙看到是他,连忙上前打招呼。
一德转过身来,冷冷地道:“刘公公有礼物要赏赐给你。”
赵梦龙心中一喜。刘瑾曾对他许诺,事成之后将曾玉燕赏赐给他。莫不是师妹已落在他的手中,他要兑现诺言了?
怪不得到处都找遍了也找不到她!
一德的手突然抓住“大悲刀”的刀柄。
赵梦龙大吃一惊。他顿时明白了,必定是刘瑾见对手已经尽灭,对他而言,一个叛逃过来的贼匪早已失去了作用,更对自己留在他身边做事放心不下!
兔死狗烹!!!
赵梦龙顾不得多想,猛地向后翻飞,身体落在三丈开外。
可是一德的手已经离开了“大悲刀”刀柄,转身离开了。
赵梦龙不明所以。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错怪了刘公公?那刚才自己的举动,岂不是对他座下高手大大的不敬?
他正要上前向一德和尚致歉,同时向他问个究竟,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半步。
他这才察觉到身体的异样。刚才他向后翻飞之时,感到自己的腰际先是一凉,接着一热。
他心中掠过一阵莫名的惊恐。
他颤抖着右手摸了一下腰间,继而看到了手上的一抹触目惊心的鲜红。同时,一阵剧烈的刺痛,从腰间传来。
赵梦龙顿时万念俱灰。他明白了,刘瑾赏赐他的,不是师妹,而是四个字:一刀两断。
“刘瑾老贼!”赵梦龙用尽全力,对着天空悲愤地喊道。
他的身躯不可遏制地倒了下去,断为两截。
刘瑾召集锦衣卫指挥使高康等几个锦衣卫头目,吩咐道:“你们带领各自的人手,这就出发去捣毁青云寨、伏牛山、黄龙镖局等一干贼寇巢穴,我会调动当地驻军协助你们。记住,行事之前必须详加筹谋,所有贼寇,务求全歼。不可使一人漏网。”
锦衣卫众头领皆领命退去。
唐彪道:“大人,该进宫议政了。”
刘瑾拿起一个小木盒,道:“走吧。”
朝堂之上,有执事太监高声叫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众大臣皆垂首不语,半晌无人响应。庄重肃穆的大殿之上,却隐约传出了阵阵蛐蛐的叫声。
刘瑾对群臣一挥手,道:“那就退朝吧。”
后花园中,武宗皇帝正在和几个小太监挤在一起,不住地为蛐蛐呐喊助威。刘瑾一脸谄笑,捧着木盒快步跑到近前。
武宗皇帝一见他,急切地叫道:“哎呀刘爱卿,你怎么才来!”
刘瑾道:“回禀陛下,这几日国事甚为繁忙,臣一处理完政务,一会儿没耽搁就赶来了。”
一听“政务”二字,武宗皇帝不耐烦地道:“爱卿辛苦辛苦了。你快坐下,朕刚刚派人到南市之中,重金购得几只厉害的蛐蛐。正好和你的‘黑甲将军’比试一番。”
刘瑾得意地道:“不是臣夸口,这京城之中,怕是没有哪只蛐蛐斗得过臣的‘黑甲将军’。陛下的蛐蛐,已有十余只败在它的手下了。”
武宗皇帝不服气地道:“哼,是么?我倒要看看它今天还能不能再斗赢。先让它试试朕的‘青壳大将军’!你快快拿出来吧。”
刘瑾躬身递上木盒,毕恭毕敬地道:“奴才遵旨。”
张锴身为御林军校尉,肩负保卫皇宫安危的重任。整日率御林军卫士逡巡在皇宫内院。
这天,他巡视到后花园,远远的看到皇帝正与刘瑾等一众太监嬉闹地忘乎所以。
张锴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他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刘瑾一刀了结。
“军头,有什么不妥么?”他身边的御林军卫士见他情绪激动,神色有异,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我们去别处看看。”
他忍住了。皇帝周边的御林军护卫森严,如铁桶一般。他此时冲过去,根本没有丝毫机会。
他要等,等到皇帝玩累了,命令刘瑾退去之时。
那时刘瑾只身一人,没有任何人保护他!刘瑾的爪牙虽然手段精绝,厉害无比,他自己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监而已,凭自己的身手,只需一刀,他便在劫难逃。
武宗皇帝兴致极高,一连几个时辰下来,又跳又叫,竟毫无倦意。
刘瑾陪侍了几个时辰,早已热汗直流,腰酸背痛,心里叫苦不迭。
直到太阳开始西斜,刘瑾才小心地道:“禀万岁爷:日已过午,万岁爷该用膳了。”
武宗皇帝摆手道:“再等等,朕的将军们还没有全部上阵呢。”
刘瑾对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忙道:“皇上龙体要紧。就算皇上不累,刘公公的‘黑甲将军’也累了,咱们车轮大战,就算胜了,也赢的不光彩呀。”
武宗皇帝想了想,这才起身道:“好个刘瑾,敢情你关心朕是假,心里真正挂念的,是你的‘黑甲将军’啊。罢了罢了,你先带它回去好好休息,待朕用罢饭,稍事休息,咱们再战。”
“奴才遵旨!”
刘瑾如闻大赦,他把“黑甲将军”装进木盒,退了出去。
他已穿过保和殿。再跨过中和殿,太和殿,就到了太和门。唐彪、一德和尚和一干锦衣卫士们,就等在那里。
张锴此时,就静静等在太和殿门内。
他看到刘瑾手捧黑色木盒,正向宫外走去,立刻悄悄跟了上去。
太和殿内外,亦有御林军卫士站岗值守。但防卫不甚严密。
待刘瑾走下台阶,此时距离他最近的卫士也在十丈开外。张锴突然掣刀在手,大喝一声,腾身飞跃而起,迎头一刀向刘瑾当头砍落。
刘瑾大惊,见一个人影如大鹏展翅扑来,惊慌之下忙用手中的木盒挡住寒光闪闪的钢刀。同时尽力把头向后一仰,避过锋利的刀刃。
“咔嚓!”一声,木盒被劈碎,里面的‘黑甲将军’正好被劈成两半。
刀势不减,刀刃自刘瑾胸腹划过。
刘瑾仰面倒地。
得手了!
张锴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随后他就发现不对。刘瑾胸前的衣服虽然被划开一个大口子,然而,却没有看到鲜血淌出。
再定睛细看,衣服里面露出亮闪闪的一层钢丝软甲。刀刃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有人行刺大臣!”
附近的卫士见此情景,纷纷拔出钢刀,迅速围拢过来。
张锴心急万分。他立刻跳过去,欲再起一刀切下刘瑾的头颅。
刘瑾此时倒在地上,虽然惊恐万分,却立刻麻利地从袖筒中取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物件。
那是一件来自罗刹国的犀利无比的火器。
数年前,西域各国来京城朝贡。各国的奇珍异宝都不曾入得刘瑾的法眼。唯独对这件独特的兵器,弄明白其功用后,刘瑾动了心。那件宝物是进贡给皇帝的,他自然不能觊觎,便私下花费万金辗转从罗刹国又买来一件相同的兵器。作为须臾不离身的防身之器。
兵器并没有闪烁着寒光的利刃倒刺,只是一根黑乎乎的铁管,一端开口,另一端连着一个铁制把手。
他把铁管开口的一端对准了张锴。
张锴稍稍一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附近的御林军距此尚有一段距离,已经来不及救援刘瑾了。张锴把刀高高举过头顶,对着刘瑾的颈项猛力砍下!
“砰!”与此同时,一团耀眼的火焰自刘瑾手中的兵器的铁管末端喷薄而出,一闪而逝。
张锴随即感到一股灼热至极的热流贯胸而过,自背后喷出。
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咬紧牙关,挣扎着把行至半途的钢刀继续砍下去。
刘瑾已趁势向旁边滚去,张锴的刀剁在地上,深深嵌入一块青砖之中。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此时,御林军已经把张锴团团围住,数把钢刀架在他的身上。
“小人来迟,刘公公受惊了!”一名御林军卫队长见刘瑾有惊无险,长舒了一口气。他连忙过去把地上的刘瑾搀扶起来。
刘瑾自地上爬起来,他手中的神兵利器,还在兀自冒着青烟。他被吓得面色惨灰,两腿止不住地抖动,却强自嘿嘿笑道:“小兔崽子,没料到老子还有这一手吧?”
张锴目眦尽裂,声嘶力竭地大叫,“你这老贼!恶贯满盈,必不得好死!”
刘瑾冷笑道:“那可不好说,不过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落到这步田地,是别想好死了。我这就启奏皇上,把你交给刑部吴明仁,定叫你享尽三十六般酷刑!”
张锴仰天狂笑,笑罢突然抓住胸前一把钢刀,喊道:“你休想!”然后用尽气力将刀刃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张锴的身躯倒了下去,很快没了气息。
刘瑾恨地咬牙切齿,却又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