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大英雄郑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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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结夷盟马得功巧舌如簧祭亡(2)

夜,厦门。郑芝魁府书房内,一个丫环正往一个洁白如玉的茶盅里斟茶。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郑芝魁忽然睁开了双眼,望着茶盅里的茶水:“是清明前的铁观音吗?”“老爷你鼻子真灵,一闻就知道了。”丫环回道。丫环说着,将茶盅捧起,呈与郑芝魁。郑芝魁接过茶,呷了一口,赞不绝口:“好茶,真乃好茶。”这时,黄炎走进来,近前耳语道:“将军,船已备好,请将军趁夜色赶快启程。”郑芝魁一愣:“启程?去哪儿?”黄炎神秘地道:“出去避避风头。”郑芝魁听了更是不解:“避什么风头?”黄炎忧心忡忡地道:“我担心国姓爷对将军下毒手!”郑芝魁自斟一盅铁观音喝下:“笑话。你别忘了,老子是他的三叔。我跟郑芝龙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几十年,我就不信他敢拿老子怎么样?”说着,他眼里露出凶光。黄炎放大声音道:“你若此时不避走,郑成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厦门被清兵洗劫,这次遭劫难的恰恰都是郑家子弟兵的家人,他得找个替死鬼以平众怒呀,这个替死鬼,将军就是最合适的人选!”郑芝魁不惧道:“他郑成功别忘了我郑芝魁手上好歹还有几万兵马!”黄炎见郑芝魁到此时还如此自信,便奉劝道:“他肯定要除掉你,这对郑成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呀,你想一想,你的子弟兵有多少人在清兵的洗劫中失去了父母妻儿、兄弟姐妹,这个国姓爷正好拿你替他们申冤啊!”郑芝魁闻言一惊,身上的汗毛直竖,他结巴道:“那……我该怎么办?”黄炎大言不惭地道:“现在该是将军投奔我黄炎了。”郑芝魁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脸上却笑道:“你还知道你自己姓什么吗?”黄炎击掌道:“好,我投奔你也行。我们去北方,召集义士,以图东山再起!”郑芝魁连连摇头:“不,我不能离开厦门。我郑芝魁在厦门苦心经营几十年,如今落个背井离乡的结局吗?不可能!我倒要看看他郑成功怎么杀他三叔!”黄炎见难以劝动郑芝魁,脱口道:“将军决意不走,我黄炎肯定是要走的!”郑芝魁吐了他一口唾沫,道:“胆小鬼!”黄炎以手拂面:“将军错了。郑成功不会杀我。众人都看见我救了他的夫人和儿子,可将军死了,我黄炎还留在这儿做什么?”郑芝魁骂道:“你他妈的就不能像个真正的义士吗?”黄炎驳斥道:“那有意义吗?我藐视表面的知心,我崇尚心灵的相知,将军死后,年年清明,黄炎都会来给将军上坟的。在下告辞了。”说毕,他拂袖而去。

黄炎走了,郑芝魁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走吧,走吧!”忽然,郑芝魁目瞪口呆:黄炎的背影变成了陈永华,陈永华停步转身,蔑视着他。郑芝魁大叫:“叫花子,你盯着我做什么?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亲兵匆忙赶来:“将军,怎么了?”郑芝魁揉揉眼睛,门外什么人都没有了。

8

厦门港口,雨,滂沱地下着。大雨中,一艘小船停泊在码头边。黄炎背着包裹伫立在雨中,他期待地看着远方。船老大招呼黄炎道:“先生,我们该行船了。”黄炎失望地跳上小船,小船离岸。

忽然,黄炎看见远处一顶轿子抬了过来,黄炎忙嘱咐船老大停船。船未停稳,黄炎纵身一跃跳上了岸。这时,柳圆圆从轿子里出来,身边一个侍卫给她撑着伞。柳圆圆接过雨伞:“我自己来吧。”侍卫们知趣地躲到一边去。黄炎激动地冲上来欲拥抱圆圆,却被柳圆圆机智地闪开,黄炎一时有些尴尬,不知所措。良久,黄炎说道:“圆圆,你终于来了,我们终于可以一起离开这儿了。”

柳圆圆质问道:“黄炎,你为什么要走?”

黄炎道:“你没有预感到郑成功要杀人吗?”

柳圆圆道:“国姓爷是有情有义的人,你救了董夫人和郑经公子,他怎么会杀你?”

黄炎道:“他要杀郑芝魁,我走了,郑芝魁就可以免于一死。”

柳圆圆道:“为什么?”

黄炎无奈地道:“我想救郑芝魁,这是惟一的办法。我走了,他可以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在我黄炎身上。圆圆,你和我一起走吧!”

柳圆圆摇摇头:“不,我不想离开厦门。”

黄炎冷笑道:“你是不想离开郑成功吧?”

柳圆圆沉默不语。

黄炎讥讽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我劝你别做美梦了,你和他不是一类人,他可以出五千两黄金买下你,但他决不会给你一丝机会,让你污染他郑家高贵的血统;他可以和董娴无情无爱却相敬如宾,而你纵使千娇百媚也永远空无名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是烟花女子!”

柳圆圆闻言浑身气得发抖。

黄炎向柳圆圆剖明心迹道:“真爱你的是我黄炎,我像爱我大明江山一样爱你这个美人。江山被蹂躏,我黄炎甘愿以死赴难;美人被抢夺,我黄炎岂能袖手旁观!”说着,黄炎拔出剑就要拉柳圆圆上船,这时,护送柳圆圆的侍卫“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

黄炎只好收起剑,他向柳圆圆拱手告别:“青山不老,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黄炎跳上小船,小船消失在茫茫烟雨中。

9

清晨的厦门海滩,白雾茫茫。郑家军将士们个个一身缟素,船上也挂上了纸幡。郑成功拔剑割发,面向大海跪下。

郑成功昂首对天立誓道:“今日厦门遭清兵蹂躏,我郑成功愧对隆武帝,愧对列祖列宗,愧对捐躯的将士,本该以死相抵,但满清鞑子未灭,荷夷未驱,我郑成功怎敢言死?今日我郑成功以发代首,痛悔自责,来日戴罪立功!”士兵们闻言无不为之动容。这时,陈永华赶到郑成功身边,耳语道:“国姓爷,你真的要杀定远侯么?”

郑成功悄声道:“你认为他不该杀吗?杀他一百次都不过分!”未等他说完,陈永华将手中的一封书信递给郑成功:“这是我的弟子截获的,郑芝魁与荷兰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只有他才有可能向揆一讨回商船。”

郑成功道:“我已经派郑泰去了!”

陈永华道:“郑泰根本不可能说服揆一,不如让定远侯戴罪立功。如果他要不回商船,再杀不迟。”

郑成功点头道:“有道理,我今天可以留下他的头,但一定要灭掉他的淫威!”说罢,郑成功脸色骤变,突然站起来提高了嗓音:“把定远侯郑芝魁给我押过来!”话音刚落,两名侍卫应声扭来五花大绑的郑芝魁。郑芝魁挣扎着,双目圆睁,紧紧地盯住郑成功:“森儿,你要干什么?”郑成功态度坚决地道:“我要你的脑袋!”郑芝魁不寒而栗:“三叔我镇守厦门几十年,何时有过闪失,这次是你征调我的兵马南下勤王,才招致厦门失守。”

郑芝魁这么一说,众将士哗然。郑成功冷笑道:“哼,倘若寡不敌众,我不会深究。可你疏于防守,沉湎女色;急难之际,又私自劫持库银,不顾百姓生死,还不该杀吗?”郑芝魁害怕了,高呼道:“我冤枉呀,我是抵挡不住清兵,才乘船离岸的呀!”郑成功厉声喝道:“我郑成功决不会冤枉你。定远侯,我问你,你的城防腰牌呢?”郑芝魁一哆嗦,他下意识地摸摸腰间,满头是汗,口里仍不承认,狡辩道:“我……战乱之中丢失了。”

“把奸细给我带上来!”郑成功见他还要抵赖,大声喝道。

这时,郑芝魁的师爷和那个清廷暗探被五花大绑带了上来。

郑成功走近前质问郑芝魁道:“你和清廷暗探互相勾结,人赃俱在,还敢狡辩吗?”郑芝魁仰天大呼:“我真的冤枉呀!”郑成功举起手中的腰牌:“定远侯,你看这是什么?”郑芝魁一见腰牌,一下子晕了:“国姓爷,是谁拾……拾到了本人的腰牌?”郑成功严辞斥责道:“你贪图酒色,被清兵用美人计骗去腰牌,致使城门洞开,清兵长驱直入。今日不杀你,我对不起死去的众将士和父老乡亲!”郑芝魁发抖地道:“贤侄,你真要杀我啊?”郑成功脸色铁青道:“若以家事论,你是叔,我是侄,侄何敢杀叔;若以国事论,你犯下临阵脱逃之罪,本藩决不容你!”此时,郑芝魁浑身瘫软,哭道:“森儿,三叔一向待你不薄呀。你七岁时刚从日本回来,你父亲不在家,你母亲又远在东洋,是谁天天陪着你,保护着你?你要厦门岛,我拱手相让;你要我的兵马,我二话没说给了你,可你如今还要我的命,你还有良心吗?”

郑成功道:“三叔,不是我郑成功无情,你犯下如此大罪,我若是纵容了你,以后如何治军?”郑芝魁道:“这样冤杀长辈,你如何对我手下的数万将士交代?”

郑成功道:“你不必担心,我们郑家军都是深明大义的。丢失仙霞关你已犯下重罪,这次我不顾大家的反对,让你留守厦门,实指望给你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谁知你不好好把握,反而变本加厉,触犯军法。”说完,郑成功命人斟一杯酒,他接过酒杯,双手捧给郑芝魁,然后缓缓地说道,“喝了它上路吧!”

郑芝魁一脚踢翻酒杯,声嘶力竭地喊道:“主犯逃脱了,你却拿我来抵罪,我不服!”

郑成功诧异道:“主犯不就是你自己吗?”

郑芝魁大声道:“不是我,是黄炎!是他伙同我的师爷与清兵勾结,设美人计加害于我!”

郑成功喝道:“休要诡辩!”说着一挥手,两名侍卫将郑芝魁拉过去绑在竖立沙滩的木桩上。郑芝魁大叫:“国姓爷,要杀我,你应该先杀了黄炎!”将士们高呼:“对,国姓爷,应该严惩黄炎!”立时,众将军都给郑成功跪下:“请国姓爷抓住黄炎,再惩处定远侯!”郑成功见众人求情,于是按事先计划说道:“定远侯,我看在各位将军的情面上,今天免你一死。再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你的命在你自己手里。”说罢,命侍卫给他松绑。郑芝魁长长松了一口气:“国姓爷请吩咐。”

郑成功道:“台湾荷兰人总督揆一扣留了我八十多艘商船,今日命你前往台湾,向揆一讨回这批商船。”

松了绑的郑芝魁向郑成功磕头:“谢国姓爷不杀之恩,我一定到台湾讨回这批商船!”

10

台湾。热兰遮城城楼高高耸立。

郑泰在城下等了很久,贝德尔上尉才出现在城头上。

贝德尔上尉在城头喊道:“郑泰先生,不是跟你说过了,总督没有时间接见你吗?”

郑泰应道:“我带有国姓爷的亲笔信,必须当面交给总督大人!”

贝德尔大声道:“我看没有必要,总督大人说了,就是郑成功本人亲自来求情也是没有用的!”

郑泰亦大声道:“贝德尔先生,你们扣留我们的商船毫无道理!”

贝德尔闻言狂笑:“道理?实力就是最好的道理,你告诉郑成功吧,如果不服气,可以派舰队来台湾,把这些商船抢回去呀!”

郑泰气得火冒三丈:“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贝德尔吼道:“姓郑的,我希望你立即离开,否则,我的手下就对你不客气了。”贝德尔话音未落,城头的荷兰兵便开枪威胁,“砰,砰”两枪打在郑泰脚下。这时,郑芝魁赶到,他气恼地对城上的贝德尔大喊:“贝德尔,不得无礼!”贝德尔一见郑芝魁,惊讶道:“尊敬的定远侯,你怎么来了?”

郑芝魁大声道:“少说废话,你去告诉揆一总督,说我郑芝魁要见他!”

11

厦门海滩上,柳圆圆呆呆地望着大海,郑成功走到她身后。柳圆圆转过身来,突然扑到郑成功怀里,泣不成声。郑成功有些尴尬,将柳圆圆扶住:“我听侍卫讲,黄炎想胁迫你和他逃走?”柳圆圆哭的样子更好看:“我永远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郑成功惊问道:“为什么?”柳圆圆深情而诚恳地看着郑成功:“因为有了你。”郑成功似乎感动了,却又扭头,回避着她真诚的目光。

此时,郑成功府内,一个布商正在向董娴展示各色的衣料:“夫人,这批料子是刚到的,花色很漂亮,送礼最合适了。”董娴问道:“这都是上等的料子吗?”

“夫人你放心,纯正的湖州丝绸,绝对上上等。”那布商答道。

董娴点头,用手指了指桌上的布料:“那就好,这几种样子的布料都给我留下。”

布商道:“谢谢夫人照顾生意。”遂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