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厦门港口,清晨的海面白雾茫茫。陈永华率领的几艘快船已经升帆,郑成功和杨旭在码头相送。这时,一叶轻舟飞抵岸边。一白衣丐帮弟子跳上岸,跪在郑成功和陈永华面前,禀报道:“国姓爷、陈帮主,大事不好了,台湾出事了!”
郑成功吃惊地抓住丐帮弟子:“快说!”
丐帮弟子继续禀告道:“高山族百姓举行暴动,遭到荷兰人镇压,郭将军和卡麦长老已经被俘!”
陈永华在一旁急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丐帮弟子道:“中秋节晚上,小的得知消息后,连夜赶了回来禀报国姓爷和帮主。”
郑成功气恼地道:“郭怀一这个老家伙!我再三叮嘱他就是不听!杨将军!”
杨旭道:“在!”
郑成功下令:“号令水师,马上起程前往台湾。”
杨旭道:“水师没有准备,怎么强渡海峡?再说清兵压境,我们也无法抽身呀!”
郑成功击掌道:“可台湾有我几千同胞,我不能坐视不救啊!”
陈永华在一旁劝阻道:“国姓爷万万不可,此时贸然发兵台湾,必将丢失八闽,铸成大错!国姓爷关注台湾山民,关心郭将军,但更要为天下百姓着想!我现在立即出发,前去增援!”
郑成功道:“好,你记住,没有舰队支持,决不能跟荷兰人正面交锋,只能抢救同胞,救下一个算一个。”
2
且说这日,清将马信带领骑兵杀到安平城下,数十个守城的郑家军士兵和一些百姓手持刀枪棍棒站在城下严阵以待。马信喝令兵马停了下来。马信跳下马,他走向守城的国姓军。守城的国姓军将领大喊:“鞑子休要上前,再走一步我们就要放箭了!”马信停了下来,他向守城的将领施礼道:“安平镇已经失去了防守能力,我马信从不对平民动刀枪,请将军给马信让开一条道,让马信烧两间破屋权当充数,然后我就率军撤回福州去。”国姓军将领有些不大相信:“你们鞑子的话怎能轻信?”
马信正色道:“我马信可不是鞑子,只是满清的一个将军!”这时,一亲兵飞马赶来,在马信跟前翻身下马,禀报道:“马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她……她自尽了!”马信一把抓住亲兵的领口:“你说什么?!”
亲兵道:“夫人遭马得功凌辱,昨晚上吊自尽了!”
马信闻言如五雷轰顶,“嚯”地拔出剑踢翻亲兵,对身后的骑兵将士喊道:“跟我走,杀回福州,我要亲手宰了马得功!”一个部将拦住马信道:“将军,马得功这混蛋闯下如此大祸,他必然有所防备,再说他平时就和李率泰穿一条裤子,我们这样回福州等于是自投罗网。”
马信气愤道:“妻亡家破,老子还跟着鞑子做什么!将士们,我马信今天反了,愿意继续跟随我马信的,咱们一道弃暗投明找郑成功去!”将士们闻言,齐呼:“弃暗投明!弃暗投明!”
这时,守城的国姓军将领已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大步走出城门,对马信道:“马将军,末将带你去找国姓爷!”
3
晨雾弥漫的台湾高山族山寨,遍野都是死难山民的遗体。汉族、高山族人的尸体都混在一起。
凯茵在尸体中寻找阿爹,一边哭喊着,一边寻找着。终于,凯茵在遗体堆辨认出阿甘,她悲痛难忍,扑在他身上放声大哭。阿甘睁开了眼睛,艰难地轻声呼道:“凯茵……”凯茵惊喜地道:“阿甘,你还活着!”浑身是血的阿甘说不出话来。凯茵背起了阿甘向森林深处走去。
4
厦门。郑成功府书房内,杨旭正向郑成功禀报:“国姓爷,好消息,清将马信带领一万兵马前来投诚!”郑成功从座位上站起道:“好,我知道此人是个骁勇无比的豪爽之士!”
杨旭继而道:“我听说马信忠心义胆,刚直不阿,能得到此人,是我国姓军的大幸!”
郑成功高兴地说道:“走,我们去迎接!”
郑成功和杨旭来到庭院,马信已恭候在此,他见郑成功从书房出来,马上跪在地上,双手伏地道:“末将马信请国姓爷恕罪!”郑成功上前扶起马信道:“马将军何罪之有,你率义师投奔我国姓军是立了大功呀!”马信道:“马信有两罪在身,请国姓爷宽恕。”郑成功道:“两个什么罪?”马信道:“第一,马信替清兵卖命征战多年,一直与国姓爷为敌。”郑成功道:“休要提那些往事,你今日弃暗投明,我郑成功已是感激不尽。”马信道:“第二,当年李率泰血洗安平凌辱郑老夫人,我马信虽然未做帮凶,却也未能阻止清兵的暴行。”郑成功感动地道:“马将军不要说了,将军的气节品格我郑成功早有所闻,也由衷敬佩,望将军与我肝胆相照,共创大业!”说到这里,他转身唤杨旭道:“杨将军,马将军带万人来归,你速带银两、酒肉到马将军营犒劳,我这里与众将设宴为马将军接风洗尘!”杨旭拱手领命而去。郑成功说罢挽起马信的手,兴高采烈地朝宴会厅走去。
5
一日,台湾。高山族山寨大坪,天空乌云滚滚,狂风怒号。山寨房屋起火,浓烟滚滚。揆一与描南实丁、贝德尔等荷兰军官站在大坪临时搭就的高台上,众多的荷兰士兵持枪列队站立两旁。何斌也在其中,他神情默然。这时,郭怀一和卡麦带着脚链,被五花大绑押了上来。地道的洞口已被封死并垒成了一个小土坡,上面竖立着一根黑色十字架。黑色十字架旁,一个老牧师率领众教士在为死难者祈祷。
老牧师口中念念有词:“神明的主啊,请你宽恕他们所犯的罪孽吧,阿门!”这时,卡麦长老昂头大喊:“你这个该死的牧师,把你的十字架拿开,和你的上帝一起滚蛋吧!你会触怒我们高山族的山神!山神会惩罚你们这些红毛鬼!”揆一走到卡麦面前说道:“尊敬的长老,我相信你的山神会惩罚我,但在他惩罚我之前我会先让你下地狱!”卡麦唾了揆一一脸口水:“我要宰了你!”揆一冷笑着擦干净脸上的口水:“卡麦长老,你如此没有教养,看样子我也没有必要尊敬你了。我今天必须惩罚你,不是为我本人,也不是为了我们荷兰人,而是为了这些山民的丈夫和儿子!本来他们在我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庇护下安居乐业,同享天伦之乐,可是你!还有这个汉人郭怀一!竟然策动无知的山民钻进地洞偷袭我们。很不幸的事情昨天发生了,他们在地洞里就被上帝带走了。”揆一假装慈悲地动情讲着,眼眶湿润了,他掏出雪白的手绢擦擦眼角,“我非常不愿意看见我监管下的台湾,在告别愚昧的进程中发生如此惨绝人寰的悲剧,这对我揆一的心灵是一次伤害,这对遇难者的家属更是一道难以愈合的创伤……”他正待还要说下去,郭怀一破口大骂起来:“揆一,收起你那鳄鱼的眼泪吧,这里没有人相信你的鬼话!”
卡麦长老也喊道:“揆一,你有种就和我决斗,我要亲自送你下地狱!”此时,描南实丁冲上去给了卡麦长老两个耳光,他抽出刀:“老东西,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想和总督大人决斗,我先送你下地狱吧!”说着,便举刀要砍老人。
“慢!”揆一喊住描南实丁,转身对卡麦说道,“你是高山族的长老,我不能让你死得太没有身份,我成全你!”说着,他转身命令士兵,“给他松绑!”一个士兵上前给卡麦解开绳子,揆一伸脚勾起地上的刀踢给卡麦长老,卡麦长老接刀,扑了过来,揆一忙拔剑招架,两人在大坪上打斗起来,只见刀光剑影在大坪上闪动,在场旁观的荷兰士兵和高山族山民无不提心吊胆。此时,凯茵发疯般地往山下飞奔,脚下的树藤将她绊倒在地。凯茵忍痛爬了起来,又向大坪飞奔,热汗淋漓。然而,一切都晚了,大坪上的决斗中,年迈体弱的卡麦长老渐渐处于下风,揆一一剑紧似一剑紧逼过去,卡麦长老完全不顾防守,发疯一样抡圆手中的刀……这时,描南实丁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对准卡麦打过去,卡麦长老被石头击中,身体失去平衡仍笔直向揆一冲去。此时,凯茵赶到了,她捂住了眼睛:揆一推开扑在他身上的卡麦,卡麦缓缓倒地,他的胸口插着揆一的剑!揆一抬起头看见了凯茵,他呆住了!此时,愤怒的山民扑上来,但被持枪的荷兰士兵逼了回去。凯茵发疯般地扑了过去,她厮打揆一,口中不住喊道:“你这个魔鬼!你杀了我爹!你这个魔鬼!……”揆一任凭凯茵厮打,他没有反抗。这时,描南实丁命令士兵:“把凯茵给我拖下去!”几个士兵上前拖走了凯茵。凯茵被拖走后,描南实丁问揆一道:“要不要宰了郭怀一?”揆一狠狠抽了描南实丁一耳光,恼怒地大喊:“我早就讨厌杀人了!”他的话,使在场的荷兰士兵和高山族山民目瞪口呆。
6
台湾。一日,两个卫兵押着凯茵走进荷兰人总督府揆一的房间。凯茵面容憔悴,她双手被反绑着。揆一挥挥手,两个卫兵退了出去。揆一迎上去,负罪般地说道:“凯茵,委屈你了。”凯茵仇视着揆一。揆一上前摸着凯茵的脸:“其实我的心情和你一样难过,我知道,我杀了你的父亲,你永远也无法原谅我,但我不杀他他就会杀了我!”揆一解开凯茵身上的绳子,他搂住凯茵,凯茵一边顺从地伏在他肩上,一边悄悄抽出了藏在身上的匕首。突然,揆一大叫一声跳开,他的背上插着匕首。揆一拔掉匕首,转身怒骂:“凯茵,你竟然暗算我!”他扑上前重重地抽了凯茵几巴掌。凯茵被打倒在地上,愤怒地喊道:“揆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一定要杀了你!”
揆一上前欲扶凯茵,说道:“凯茵,我真心爱过你,因为以前的你是如此可爱,也因为你是卡麦长老的女儿,我对你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心血,希望能用我们的爱情塑造一个高山族姑娘融入西方文明社会的神话,但现在我不得不面对现实,我失败了。”
凯茵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嘴上流着鲜血,她愤怒地对揆一呵斥道:“揆一,你是个骗子,什么文明?什么爱情?全是假的!全是骗人的!”
揆一仍假惺惺地道:“我从来没有骗你,我是如此忠诚地面对过你。同样,我也必须如此忠诚地面对我的国家。你和你的父亲选择了与荷兰王国为敌的道路,也就是选择了与我们的爱情为敌的道路。我是军人,我必须效忠我的国家。我杀了你的父亲,但我今天给了你还我一刀的机会。上帝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我,我没有被你杀死。我揆一不欠你的了,我都还清了!”
这时,琳达冲进来,猛地抱住了凯茵。琳达斥责揆一道:“表哥,你怎么这样对待凯茵?!”
揆一替自己辩解道:“我没有把她怎么样,该如何处置她,评议会会作出决定的。”琳达搂住凯茵难过地喊道:“凯茵!”凯茵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7
台湾。荷兰人总督府牢房内,郭怀一四肢被铁索紧锁,衣衫破碎,身上伤痕累累,已经晕死过去了。描南实丁把一桶冷水朝他泼了过去,郭怀一打了个寒战,又醒了过来,眼睛渐渐睁开。只见描南实丁和何斌站在他的面前,郭怀一目光中充满仇怨。此时,描南实丁也已显出倦态,他骂道:“你这个老东西,我算是便宜你,没有杀你,但如果你不配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何斌在一旁道:“是啊,你们已经失败了,就别太固执了,少受些皮肉之苦吧!”郭怀一鄙夷地看了何斌一眼,怒斥道:“助纣为虐,你这个汉奸,还有脸跟我说话?”描南实丁扇了他一耳光,“你他妈的嘴还硬!”说着,描南实丁一鞭子又抽下去,被何斌挡住了。何斌劝告道:“他已经晕死过去好几次了,再折腾就不行了,这老家伙如果被打死了,总督大人是会怪罪我们的。”
这时,揆一走进牢房,听了何斌的话,点点头:“不能让他死,我们还需要郭将军和我们好好配合。”何斌向揆一建议道:“这个地方太脏,总督阁下快回去吧,我们一定会遵从您的指示,从他嘴里掏出总督阁下想要的口供。”描南实丁亦道:“我不会再让总督大人失望的。”揆一摆摆手,道:“不,我想亲自和他聊聊。”揆一走近郭怀一,说道:“郭将军,你很阴险,也很聪明,你差点要了我的命,可现在你的命是在我手里,生或者死,完全取决于你的态度。”郭怀一紧闭双眼,不予理睬。
揆一继续说道:“希望郭将军抓住最后的生存机会,不要让我发怒。你说,这次造反闹事是不是受郑成功的指使?你的那些同伙,都藏到哪里去了?”郭怀一微微睁开双眼:“我说了你会相信吗?”揆一点头道:“当然啦,我从来都是信任郭将军的。”郭怀一坦然道:“我不是受国姓爷的指使,而是受另一个人的指使,如今真正想害你的人你没有抓到,反倒让我一人担起责任了!”揆一惊讶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郭怀一转头看了一下描南实丁:“就是描南实丁!”描南实丁闻言,愤怒不已地举起鞭子:“老东西,我看你是疯了!”揆一没有理会描南实丁的话,说道:“继续说。”郭怀一道:“我绝对不是想故意嫁祸于人,这事是描南司令官暗示我趁中秋之夜刺杀总督阁下,描南实丁想等你死了,他来当总督。”这时,揆一的眼光朝描南实丁扫过去,描南实丁吓得面无人色:“总督大人,你千万不要听这死老头子胡说八道,我对总督可是忠心耿耿,绝对没有任何的邪念呀!”
揆一哼了一声。
何斌不阴不阳地问郭怀一:“郭将军,你都到这个份上了,可不能撒谎啊!”此时,描南实丁气得发抖。揆一冷笑道:“我当然不会轻信郭怀一的话。中校先生,怎么让郭怀一讲真话,就看你的本事了。”
描南实丁立即答道:“是!”
揆一扫兴地走了。
8
夜,厦门。郑成功府书房内,一碗汤面搁在桌子上,一双筷子整齐地摆在旁边。郑成功心情沉重地拿起筷子,又放下。这时,夫人董娴走过来劝道:“国姓爷,好歹你得吃一点,否则哪能支撑得住!”郑成功有些烦躁:“我说过了,不想吃!”董娴走近丈夫,轻声道:“隐元大师在外边等候,国姓爷要不要见一见?”郑成功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快请大师进来。”话未说完,隐元大师已经走了进来。郑成功忙起身上前施礼,道:“隐元大师!”隐元大师道:“国姓爷,老朽不是来给你看病的,而是向你辞别来了!”郑成功闻言一愣:“大师,这是为何?”隐元大师道:“你让老朽失望了,国姓爷,你忘了隆武帝对你的嘱托吗?你时刻应该牢记弘复天道的重任,因为你不是凡人!”郑成功惊愕了。隐元大师继续往下说,“你二十一岁与父亲分道扬镳,兴师起兵,一身正气,为天下人所赞叹。正因如此,老朽才会不顾年老体迈,一心前来投奔!谁知一次台湾起义失利,你竟如此精神不振。你真是让老夫大失所望呀!”郑成功闻言,难过地道:“大师,你有所不知,死难的都是我们的同胞啊!此仇不报,叫我怎么向天下人交代?”隐元大师道:“你只记得报一时之仇,却忘记了弘复天道之本!如今,你作为全军统帅,十万将士和家眷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你一人手中,更有数以百千万的百姓对你寄予莫大的期望,你的表现却无异于常人,着实让我失望。”
听到此,郑成功悻悻地看着隐元不语。
隐元大师道:“老朽倚老卖老,直言无忌,请藩主不要见怪!”
此时,杨旭、郑泰、马信等人进来,三人齐向郑成功跪下:“请藩主保重身体,完成弘复天道的重任。”
杨旭脱口道:“国姓爷,台湾义举遭到失败,各位将士都格外悲愤,请国姓爷审时度势,鼓舞士气,带领我们打开东南沿海的局面,也好出出心头之气!”
马信亦道:“我等都盼望国姓爷振作精神,英武长在。”
郑成功的眼眶流动着热泪,忙上前扶起众将道:“我郑成功何德何才,身边聚集了你们这些赤胆忠心的弟兄!好,我这就遵从隐元大师的劝告,把这一桌子饭菜都吃下去。不过,你们都不要走,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找大伙儿商量。”到此时,久站一边的夫人董娴才宽慰地笑了。
郑成功只顾自己与众将说话,回头看,已不见隐元大师的身影,慌忙问道:“隐元大师呢?”众人左顾右盼,隐元已经了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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