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厦门城内经历战乱后,零乱不堪。一日,大街两旁,士兵们正三三两两闲坐着喝茶、聊天。这时,郑成功在郑泰、杨旭陪同下走来,士兵们慌忙站了起来。看着这些松松垮垮的部下,郑成功有些不满地道:“杨将军,你应该好好管教你的属下!”说完,他转身便走,杨旭连忙追了上去:“国姓爷,是末将疏于管理,望国姓爷严惩。”郑成功道:“我把你宰了有什么用?杨将军,你是家父的老部下,我把将军看作是自己的父辈,可我让你修复个厦门城你都做不好,你自己看看,一个月过去了,有进展吗?”杨旭愧疚地低下头:“末将知罪。”郑成功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你知罪?你的下属呢?刚才故意怠工的那几个,给我立即斩了!”杨旭紧张地看看郑泰,他又跪下给郑成功磕头:“国姓爷恕罪,不是末将的手下不愿意做事,而是他们无事可做呀,一个月了,木材一根也没有见到,让将士们拿什么去盖房子?”郑成功转身盯着郑泰:“什么?郑泰,你运送的木材呢?”郑泰有些紧张地禀道:“最近清廷严加盘查,我们好几批南下的物资都被查扣了,北京商行的老板还被以通匪之罪斩首。”郑成功惊讶道:“什么?有没有设法补救?”郑泰支吾道:“我马上北上和各大商行商议对策。”
郑成功摇摇头道:“各商行大都设在满清的眼皮下,你亲自前往,风险太大了!”郑泰挺胸毅然道:“我掌管山海十大商行多年,熟悉内情,也非我去不可。”陈永华见状,忙插言道:“国姓爷,在下会命丐帮弟子暗中保护泰爷的。”听了陈永华的话,郑成功方才满意地点头:“那就有劳兄长了。”郑泰拱手道:“不然,这是在下应尽之责。”
郑成功接着道:“山海商行是家父所建,是我郑家军的命脉呀。你此番北上,责任重大,非同小可。”郑泰点头:“请国姓爷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妥。”郑成功宽心之余,突然想起一件事,拜托道:“泰兄,你顺便帮我打探一下柳圆圆的消息。她不辞而别一个多月了,我放心不下。”郑泰连连点头道:“是。”
2
台湾。凯茵沉着脸坐在总督府阳台上,琳达上前热情地搂住她:“亲爱的凯茵,我可想死你了。”凯茵抱怨道:“你要是真想我,这么长时间才回来,你知道吗?我回不去家了,我和阿爹闹翻了!”琳达急问:“为什么?”凯茵故意道:“还不是为了你表哥,阿爹说不认我这个女儿了。”说着,一串泪珠从脸上滚落下来。琳达急道:“让我表哥带你去向卡麦长老请求和解呀!”
凯茵用手抹了抹眼泪:“我说过,可你表哥总是不肯去,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琳达一时也束手无策,她只想安慰自己的这位知心朋友:“别想这些烦恼的事了,我给表哥说,让他一定带你去给卡麦长老求情。对了,走,到我房间去,我给你看一些很有意思的好东西!”接着,她不由分说,推着凯茵离开阳台,进了自己的房间。
“是什么宝贝呀?”进到琳达的闺房里,凯茵才试探着问。
琳达指着桌上的一堆丝绸、首饰:“你看。”
凯茵惊讶地叫起来:“琳达,谁送你这么多的好东西?”
琳达道:“你猜猜看。”
凯茵猜道:“是你表哥?”
琳达嘴一努:“就是有,他也不会想到我,他准会送给你的。这是我从厦门带回来的——郑成功送我的。”她把郑成功三个字加上重音,重复念着。
凯茵茫然道:“郑成功?这怎么可能!我听说郑成功非常仇恨你们荷兰人,他没有杀你就算开恩了,怎么还会送你东西?我不信!”
琳达走上前,搂住凯茵纤细的腰肢,兴奋地说道:“凯茵,我真的见到郑成功了,他人很好,非常温和,我表哥说他是杀人魔王,我看他是胡说!这些丝绸就是他太太送我的。”
凯茵挣脱她的手,把琳达的脸扳过来,亲密地说:“我也不信国姓爷是杀人魔王。我还记得当年他去我们麻豆社做客,我请他喝鹿血,他都不敢喝呢!”
琳达也用双手捧住凯茵的脸道:“真的吗?他现在可是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了,你还知道他什么有趣的事情?”
凯茵回忆道:“他上次来台湾,只停留一下就走了,其它的事我也是听人家说的。”
琳达显出十分失望的样子,道:“唉,要是我早来台湾,就不会等到现在才认识他。”
凯茵咯吱了一下她的身体,试探地道:“琳达,你喜欢上他了?”
琳达兴奋点点头:“非常喜欢!你知道吗,他望着我的时候总是呆呆的。”
凯茵道:“老天,这么说他也喜欢上你了?”
琳达悄悄对凯茵耳语:“我还吻了他。”
凯茵满脸惊讶:“真的!”
琳达道:“你可不能告诉我表哥,这可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凯茵道:“放心吧,我不会说,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越糟糕。”
琳达道:“你知道吗,中国大陆可漂亮了,人也特别好,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还要再去。凯茵,你去过厦门吗?”
凯茵摇头:“没有。小时候我就听我阿爹说,阿里山本来是与对岸的武夷山连在一起的,后来出了个妖魔,才把两座山分隔开├础…”
琳达专心地听着……
3
自从表妹琳达回来后,揆一便听从了表妹的劝告,决定与凯茵一道去拜访卡麦长老。
这一天,揆一和凯茵带着礼物来到卡麦家门口,阿甘拦住了他们。
阿甘道:“凯茵,你终于回来了!”
凯茵抓着揆一的手:“我们是来给阿爹认错的。”
阿甘欢喜道:“你回来了,卡麦长老就肯定不会生你的气了,不过他要看见红毛鬼,没准儿气会更大。”
揆一正色道:“阿甘先生,请你不要称呼我们叫红毛鬼。”
阿甘头一摆,道:“怎么?不爱听了?不爱听就别来啊,谁请你们来台湾的?”此时,凯茵有些不高兴了:“阿甘,这是我家,你凭什么对我的朋友这样讲话?”“凯茵?”阿甘欲言又止。这时,卡麦满脸不痛快地走了出来,朗声道:“他是我的儿子,他有权利这么讲!”揆一怕听错了话,不相信地瞪着卡麦长老:“阿甘是你的儿子?”
“女儿认了豺狼做亲人,山鹰就飞到了我家做我的儿子。”卡麦长老不紧不慢地说道。
揆一摇摇头问凯茵:“长老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甘洋洋得意回答道:“你也就别问了,反正没有夸你。”
揆一打开礼品箱,对卡麦长老道:“尊敬的卡麦长老,我和凯茵是专程前来向你道歉的,这是我给你挑选的精美的西洋礼品……”
卡麦长老眼睛望着别处,连看都没看一眼:“我不稀罕你这些洋东西,快拿回去吧!”
揆一有些尴尬:“尊敬的长老,我和你的女儿凯茵真心相爱,我们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凯茵双腿跪地道:“阿爹,请你原谅女儿。”说着,眼圈红了。
卡麦长老扭转身,朗声道:“我们高山族不可能同外族通婚,这是祖先定下来的规矩,谁违反了这个规矩就永远别回山寨。”他的话字字似钢钉钉在凯茵疼痛不已的心上。
揆一规劝卡麦长老道:“长老,我和凯茵的结合将会加强我们荷兰人和高山族人的友谊。”
卡麦脸色铁青道:“我们不欢迎你们,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友谊!”
揆一忍气吞声道:“你说得太绝对了,凯茵小姐现在就和我,还有我的表妹琳达产生了很深的友谊,她对我们西方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现在已经会讲我们的语言了。凯茵,你说是吗?”
跪在地上的凯茵说道:“阿爹,我现在真的会讲荷兰话了。”
卡麦满脸不屑:“我为你感到羞耻!你知道吗?野狼的嚎叫永远无法和阿里山的鸟鸣相比!”
为了打破眼前的尴尬局面,揆一对卡麦满脸堆笑道:“长老,你今天心情不好,我改日再来向你求亲。”
卡麦使劲地摇摇头:“别做梦了,我是不会同意的,除非凯茵不是我的女儿,抬着你的礼物回去吧,你们永远不是我们欢迎的客人!”
此时,阿甘拎起揆一的礼品箱就朝外推:“快走吧,长老和我都不欢迎你!”这时,凯茵从地上站起,两眼生气地瞪着阿甘道:“阿甘,关你什么事,我阿爹同意不同意也轮不到你说话!”
阿甘嘟囔着:“好,好,不关我的事!”
揆一向卡麦鞠躬:“尊敬的卡麦长老,我告辞了。”揆一转身离去,凯茵气得直跺脚:“阿爹,你为什么这么不通情理?”
“和豺狼有什么道理好讲?你不愿意听就和他走吧,我没有你这个女儿!”卡麦说完“砰”的一声将门关上。被关在门外的凯茵一下子哭了。阿甘走上前来安慰凯茵:“凯茵,阿爹的话是对的,荷兰人真的是魔鬼,你虽然被魔鬼迷住了,但不要紧,你回家来,我帮你把他们从你心中驱赶出去。”
凯茵大喊:“你给我走开!”
4
南京。福威商行货仓内,福威商行的掌柜正带郑泰看货,货仓里堆着满满的硫磺。郑泰问掌柜道:“什么时候可以运往台湾?”
掌柜略沉吟一会儿,说道:“我看得过一阵子吧,最近风声这么紧,听说北京福隆商行的老板为这事被砍头了!”
郑泰道:“那是他蠢!早出货不就没事儿了,做生意就是在刀口浪尖上滚,不冒点风险赚什么钱呀?”
掌柜辩解道:“我这儿的情况和北京不一样,这些年为了搞好关系我没少花银两,现在整个南京城里的大小官员也都买我福威商行的面子,可我是怕国姓爷那边啊,万一让他知道我们在和荷兰人做硫磺生意,那可真是要掉脑袋的!”
郑泰道:“怕什么?出了事有我郑泰顶着呢。再说,山高路远的,国姓爷还能来南京杀你不成?”
掌柜道:“那可没准儿,听说国姓爷收养了丐帮,那些家伙杀起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一点痕迹都没有,连官府都怕。”
郑泰道:“放心吧,你死不了。我今天就要上北京了,你赶快给我把货发出去,误了货期,我们可就赔透了。”
掌柜点头:“泰爷放心,小的把命豁出去也要讲个信誉。不过,我们为什么跟荷兰人做生意呢?”
郑泰道:“老掌柜,其实我也讨厌荷兰人,巴不得他们一下子全都死光,可我们是生意人呀,他们死了我们去哪儿赚钱?你记住,能从谁那儿赚到钱,我们就和谁打交道。顺便提一句,烦请你留心帮我打探一下柳圆圆的消息。”
掌柜道:“我好像听人说她回南京了。”
郑泰道:“她回南京了?会在哪儿?”
掌柜摇摇头:“还能在哪儿?秦淮河畔重操旧业呗。”
5
北京,郑芝龙寓所。这日,郑芝龙陪着叶成海向门外走。郑芝龙边走边道:“大学士多次来看望我,老夫实在过意不去。这次有幸被皇上封侯,也多亏了大学士帮忙啊。这番恩情我郑芝龙何时才能报答啊?”
叶成海道:“同安侯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此次册封完全是同安侯对大清的一片忠心感动了圣上。圣上希望同安侯能说服大公子归顺朝廷,让黎民百姓早日脱离战火的洗劫,至于郑大公子晋爵封侯一事嘛,当然是不在话下了。”
郑芝龙面露难色道:“可大学士知道,我那个逆子鬼迷心窍,我的话他根本不听啊!”
叶成海道:“那就要靠同安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你们毕竟有父子之情啊!”
郑芝龙道:“信我也写过好几封了,可他连个回音都没有。”两人正说着,一队清兵持枪跑来排列在郑芝龙寓所门口。郑芝龙正要送叶成海出门,一个清将拦住了郑芝龙的去路。
那清将道:“同安侯请留步。”郑芝龙不解道:“你们这是……”清将道:“小的奉命保卫同安侯,请同安侯回到院内。”郑芝龙有些生气地问叶成海:“叶大学士,皇上刚刚给我封侯,怎么还软禁我,这究竟是为什么?”叶成海满脸尴尬道:“皇上也是一片苦心,方出此下策。还望你能体会我的苦衷。”郑芝龙有些不满地道:“看来我郑芝龙心仪朝廷,可朝廷不拿我当自家人啊!”叶成海压低了声音:“请同安侯不要往坏处去想,皇上这样做,说到底也是为了你好。现在朝臣对同安侯议论纷纷,说贵公子盘踞八闽与朝廷作对,皇上还封你为侯是大为不公,更有一些没被封侯的八旗将领嚷嚷着要铲除你呢!”郑芝龙惊恐道:“什么?他们竟敢……”叶成海道:“我想他们也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但这年头什么人没有?咱们不能不防呀,再说,这也是权宜之策,主要还是希望大公子能早日归顺朝廷。”
6
一日,厦门海湾内,千帆竞发,鼓声震天,郑成功的水师正在操练。杨旭挥舞着令旗指挥水师操练,众将陪同郑成功在水师观操台上观看。这时,一位丐帮弟子快马赶来,翻身下马,急步跨上水师观操台。陈永华忙从座位上站起迎上去,询问道:“北京的情况怎么样?”丐帮弟子面呈焦虑之色:“请国姓爷火速搭救郑大将军!”
郑成功听罢,不解地摇摇头:“搭救郑大将军?郑大将军不是刚刚被满清皇帝册封为同安侯么?”此时,丐帮弟子将一封书信交给郑成功,禀道:“国姓爷有所不知,清廷是想借封侯之机诱使国姓爷归顺朝廷。这是郑大将军给国姓爷的亲笔信。”郑成功伸手接过,快速看完信,将书信重重地拍在桌上,嗤之以鼻道:“劝我归顺朝廷,全家封侯晋爵,家父想得真完满!你们觉得我郑成功是一个可以用顶戴花翎就可以收买的人吗?”众将齐声道:“国姓爷胸怀大志,岂是这点蝇头小利所能打动的!”
那个丐帮弟子又禀道:“只是郑大将军已被清廷软禁起来了……”郑成功惊道:“什么?你说我父亲又被软禁了?”丐帮弟子回禀道:“小的所言千真万确,郑大将军现在已被软禁在寓所,目前安全倒是无忧,可谁知道下一步将会怎样?”
郑成功沉思片刻,招呼手下拿来银两给丐帮弟子,对他挥挥手:“你下去吧。”
“谢国姓爷。”丐帮弟子辞别而去。
7
厦门。这日,郑成功从水操台赶回郑府议事厅内,忙召集众将商议如何处置父亲被清廷软禁之事。
杨旭上前奏道:“藩主,大将军已被软禁,如果我们执意不与清廷和谈,恐怕会给大将军带来麻烦。”
郑成功坐在王位上,俯视了众将官一眼,说道:“父亲当初不听我的劝阻执意北上,遭致被软禁。我们郑家原是靠大海起家,离开了台湾海峡,就像鱼离开了水一样。”
陈永华出班奏道:“我想清廷现在也是心存顾忌,谅他们也不会对大将军怎么样,不过应该派人前往北京探个究竟,不了解大将军和清廷的想法,无论是战是和都无法拿个准主意。”
郑成功点头称许,补充道:“既要见到我父亲摸到实情,又要躲避清廷的监视,此行难度不小。此事谁能够胜任呢?”
话音未落,杨旭站了出来:“国姓爷,末将愿前往北京。”
郑成功道:“杨将军,去北京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万一有什么闪失,我担心你……”
杨旭道:“国姓爷请放心,末将曾经数次去过北京,在京城内有不少旧友,可以关照末将。”
陈永华上前亦奏道:“国姓爷,我会通知北京的丐帮弟子暗中保护杨将军的。”
郑成功见陈永华说得有理,于是吩咐杨旭道:“好吧,你多加保重,速去速回。”
8
夜,北京。一队清兵打着灯笼在郑芝龙寓所院墙外巡逻。杨旭躲在墙角,趁清兵巡逻到别处,纵身一跃,跳入院内。
他藏身于花坛下,四顾无动静,才蹑手蹑脚走到一个亮着灯火的窗前,用匕首轻轻地把窗纸戳破一小孔,朝内窥视。只见郑芝龙头发花白,神色黯然,独自坐在床上,正在折叠一只小纸船,小几上,已经放着好几只同样的小纸船。
杨旭轻轻地叩了几下窗户。郑芝龙疑惑地抬起头来,下床开门,只见院子里月光如水,花坛上的残花零落。杨旭趁郑芝龙走下台阶,闪入屋里。郑芝龙仰望东南,见没有动静,长叹一声,转身回屋。
郑芝龙回到屋内,把门关上,他又坐在床上摆弄着纸船。此时,杨旭从暗中闪出跪下,口中呼道:“大将军!”郑芝龙有些眼花,发觉声音耳熟,再定睛朝跪着的人一看,愣住了。杨旭抬起头来拜道:“大将军,在下是杨旭呀!”郑芝龙急忙一把将杨旭扶起,高兴中掺和着惊讶道:“杨旭!你怎么混进来的,谢谢你还记得老夫!”
杨旭禀道:“大将军,小人是奉国姓爷之命来看望你的!”
郑芝龙喜出望外道:“你真是森儿派你来的?”
杨旭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包茶叶,道:“国姓爷知道大将军爱喝铁观音,特命小人去安溪弄来新茶。”
郑芝龙双手颤抖,接过铁观音,两行老泪不禁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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