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发放月例钱的日子了。
各房的月钱,早已减了又减,只够维持柴米了。
手拿着十几块洋钱的沈金贵,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唉!还不够爹爹抽鸦片的。。”
“要是能想办法赚点钱就好了。”他心头思付着,伸手从兜里掏出另外三块大洋掂量着--这是爷爷发给他的放猪的工钱。
只顾低头思索的他,回家的路上与一牵羊的老汉撞了个正着,他却眼前一亮,一边向老汉致歉,一边回身又飞快的向爷爷家跑去。
“爷爷—我能用我的工钱,买只小羊带着一起放吗?”未踏进上房的门槛,沈金贵就气喘嘘嘘地问道。
“当然能啊!”沈继祖开始一愣神,随即醒悟了过来,高兴地笑着答应道。
“太好了,谢谢爷爷!”得到爷爷应允的沈金贵,开心地笑了。激动兴奋的他,握着钱的手都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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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快来看哥哥买回了什么!”怀抱着沈安帮忙买到的小羊羔,刚一转进后院胡同的沈金贵,就兴奋地冲着院内高喊着。
“好可爱的小羊羔呀!”手拿着针线,闻声从屋内出来的七风,一见哥哥怀中的小羊,情不自禁地赞叹着。
“哥哥,你买只小羊做什么?”尾随而出的弟弟小平贵,手摸着羊羔柔软雪白的绒毛,满眼好奇地问。
“养着呀,等养大了卖了钱,好给你们买好吃的。”沈金贵放下羊羔,伸手刮了下弟弟的鼻子笑着说。
“太好了!以后--以后下了学堂,我也帮着哥哥拔草给小羊吃。”一听到要有好吃的,年幼的小平贵手舞足蹈,开心地表着态。
“我也会拔草!”
“我也会帮忙喂小羊!”
一群小不点,围着小羊羔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嚷嚷着向大哥表现。
一直愁眉不展的吴氏,看着这群可爱的孩子,也忍不住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吵什么吵?睡个觉都不让安生。。”正当众人叽叽喳喳、兴高采烈着的时候,睡眼惺忪的沈家大少爷沈守文,趿拉着鞋子从内屋出来,边打着哈欠,边不耐烦地喝斥着。
“弄这么个东西来干什么?又脏又臭,‘咩咩咩’的没完没了!光你们吵还不够?还给我加上个它。。”重染烟瘾的沈家大少爷,好象换了个人,整日除了满腹的牢骚,就是对什么都看不顺眼。他的出现,让正围着小羊叽叽喳喳的孩子们,嘎然而止。除了金贵自顾自地忙着给小羊搭着羊栏,其他的弟弟妹妹,都随着姐姐七凤悄悄的退回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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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并不会因为日月的艰难,而放慢脚步,可爱的小羊,在沈金贵兄妹们的细心呵护下,快乐地生长着。几个月的功夫,就已长成肥肥壮壮的半大羊了。
“你把钱藏哪儿?你个臭婆娘,快点把钱给老子拿出来!”一大早,烟瘾发作的沈守文,就翻箱倒柜地大嚷大叫着。
“钱不早就被你抽光了,家里哪里还有钱?月头还没到,眼看,眼看连下锅的米都没有了。。”一角默默饮泣的吴氏,伤心地分辩着。
“老子不信,这才几天,月钱就花光了?肯定是被你藏起来了!快点拿出来,不然看老子不打死你!”被烟瘾折磨的失去理智的沈大少爷,扬起手,冲吴氏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你打吧,打死我也没钱拿给你!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月钱少的可怜,光过日子还不够,能够你抽几回?你如果再不戒了,只怕孩子们都得陪着你活活饿死呢!”面对发狠的丈夫,吴氏并没有躲闪,一向贤淑的她,被压抑的太久太久了,她再也忍无可忍了,怨愤地顶撞着丈夫。
“爹!你就不能不抽啊?看你把娘给急成什么样了?甭翻腾了,家里早就没钱了!要不你看我能值几个钱?就把我卖了换烟抽!”手牵着小羊,准备出门上工的沈金贵,对四处翻找的父亲赌气地说。
“羊。。”儿子不满赌气的话,沈守文好象根本没有听到,反而对着他手中的羊两眼放起了光。随即,踉踉跄跄冲出房门,伸手去夺金贵手中的羊绳。
“爹你干什么?别动我的羊!”看到父亲如此举动,沈金贵恍然大悟,口内一边阻止,一边抓着羊绳躲闪着。
“好儿子,爹求你了,快把羊给爹。。”沈守文一边与儿子争夺着,一边陪着笑脸半哀求着。
“不给!不能给,你别打羊的主意!”金贵紧紧抓着绳子,寸步不让。
父子二人你拉我扯,把个小羊惊吓的“咩咩”叫个不停。
“爹,求求您!别卖小羊,别卖它。。”此时,七凤也已冲出房门,搂住小羊苦苦哀求着父亲。
睡梦中被惊醒的平贵,不知道院子里发生了什么,没顾上给安贵、福贵穿衣服,便带着两个光屁股的弟弟跑了出来。一见此景,忙上前也帮忙哥哥。
“放手,你们这些混帐东西!再不放手,老子打死你们!”久夺不下的沈守文,急红眼了,气急败坏地叫骂着。
安贵、福贵已吓的“哇哇”大哭。院子里乱成了一团,双方僵持不下。“刺啦”随着一声撕裂的声响,拴羊的绳子,难承重力断作了两截!拴羊的一头,落在了沈守文的手中,他气喘嘘嘘地抹了把头上的汗珠,不理会孩子们的哭求声,拉着“咩咩”乱叫的小羊,就匆匆而去。
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手拿半截羊绳的沈金贵,一言未发,他狠狠地将羊绳扔到地上,恨恨地去前院上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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