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的冬天越来越长,也越来越冷,十五年前的时候冬天就零下十度,现在已经接近零下二十度,现在是下午七点,普通人家已经早早入睡,还能亮着灯的不是酒店就是娱乐场所,这恰恰是他们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但一切都有例外,除了酒店和娱乐场所,今日的秦家也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秦启书坐在席间主位,脸带微笑的看着不停穿梭来去的仆人,今年已经五十六岁的他看不出多少老态,精光闪闪的双眼即使微笑也不怒自威。
秦启书平时很少笑,只是面对自己的三个儿子时,才会偶尔表现出慈父的一面。今天对于整个秦家来说都是一个大日子,因为他为自己的三儿子,秦家三公子秦世,从小培育的心脏今天成熟,明日就可以开始移植。
秦世从小就患有一种怪病,他的心脏在不停的衰竭,按照衰竭速度,在16岁之前如果还找不到一个心率完全匹配的成熟心脏,他的人生也将走到终结。秦启书请便了国内外所有的名医也找不出病因,所有的医生最终只能根据现象推论本质,要治疗谁也没有办法,换心是唯一的途径。
功夫不负有心人,秦启书在秦世6岁那年,在云南边陲地区,以十万元的价格买走了一个与秦世心率完全一致,完全符合移植条件的9岁小孩,并取名秦攀。秦世与秦攀从小一起长大,以致九年来秦攀屁股后面总会跟着一个叫着攀哥攀哥的小屁孩。
“攀哥,今天你生日,老爸搞得比我前几天生日还要浓重,到底谁才是亲生的呀?”
秦攀略微走在秦世前面,听着身后的抱怨,只是微微一笑,拍拍秦世的脑袋,并不答话。从小到大,在人前已经成熟得像个大人的秦世,在他面前总是像个小孩,仿佛永远长不大,虽然他只比秦世大三岁,但秦世对他的依赖9年来却从未改变。
秦攀仍然记得9年前的那个下午,一个充满威严的中年人,带着一个五六岁面色有些苍白的小孩,将他从穷乡僻壤带到了繁华的都市,在走出村子前问他的一个问题,“如果将来有一天需要你来保护世儿,甚至牺牲你的性命,你愿意吗?”
那时的秦攀并不懂得牺牲是什么意思,只是懵懵懂懂的知道走出去,憧憬外面世界的美好生活,拿什么换都值得。
其实那时的记忆早已经模糊,秦攀能够记住这个问题是因为,六年前,秦启书又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攀儿,如果将来有一天需要你来保护世儿,甚至牺牲你的性命,你愿意吗?”秦启书充满着无奈。
三年前,“攀儿,如果将来有一天需要你来保护世儿,甚至牺牲你的性命,你愿意吗?不愿意就告诉我,相信老爸能想到更好的办法”秦启书的眉头皱得很深。
干爹已经三年没有问过这个问题了,但这个问题却在秦攀的脑海中不断盘旋,只要有一丝的放空,就会想到这个问题。“我愿意吗?”
秦世最近总是发病,一发病就脸色苍白全身抽筋,有时还吐血,最近越发频繁了。秦攀上周偷听到干爹和一名医生的谈话,隐隐约约听到“衰竭加快”“一个月”等词,并在私下里问干爹心脏衰竭是什么,那天他仿佛第一次见识到干爹的愤怒。
“大少爷回来了!”
门口响起门房极富有特色的声音,秦攀转身看过去,一个相貌英挺,一身名牌西装,笑容硬朗,一丝不苟的年轻人正走进堂屋,这就是秦启书的大儿子,秦世的大哥秦天。秦天素有商业才华,22岁随父亲征战商场,6年时间已经接管秦氏家族一半的商业事务,并且干得蒸蒸日上,但这一切也是秦天用努力换来的,秦天是一个工作狂人,有加班狂魔的称号,今日这么早就回来,倒是稀奇。
“大哥,还是没赶到你前面啊!”,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进门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声音雄壮,只看外表仿佛秦家的保镖,不过鼻梁上一副金丝眼镜却怎么看怎么不和谐。这就是秦世的二哥秦越,外表粗狂内心细腻,虽然只有24岁,却是秦家第一聪明人,也是亚洲空间物理研究所负责人。看他的打扮,一身中长短裤,一顶太阳帽,一辆设计的像是时空穿梭机的磁悬浮列车,在寒冷的冬天,确是仿佛从空间穿越而来。
“大哥、二哥你们回来了!”秦世兴奋的声音响起,秦攀站在他的旁边也仿佛能够感受到秦世此时的欢乐。
秦天、秦越走过来宠溺的摸摸秦世的头,又去中堂给父亲问好后,才转过来对秦攀微微一笑,道一声生日快乐,算是打过招呼。
今晚秦家人兴致都很高,除开还没到喝酒年龄的秦世外,平时从不喝酒,说喝酒误事的大哥秦天都喝了不少,老大老二两人醉醺醺的相互搀扶着去卫生间,结果没走几步秦天趴下就开始搜肠刮肚的吐一地,想是平时不喝酒的缘故。秦世见大哥二哥这状态只好起身搭把手送哥俩去醒醒酒。
仆人们忙着收拾碗筷,顿时堂屋内便只剩下秦启书、秦攀二人。原本已经醉得满脸通红的秦启书突然抬起头,眉头一皱,两条深深的法令纹更显深邃。
秦启书看着有些茫然的秦攀,嘴唇抽动了几下也没有吐出一个字来,像是在犹豫、在挣扎。
秦攀知道干爹假装醉酒,等到人都散后又清醒过来,定然有什么事情要与其说,又不方便其他人知道。见干爹几次三番开不了口,只好自己挑起话题。
“爸,过了今天我就已经十八岁了,半年后也该上大学了,依照目前的成绩,进入京城大学应该问题不大,您老就放心吧,我会像大哥二哥一样,不给你丢脸的”。
秦攀满脸希冀的看着秦启书,希望他的眉间皱纹能因为自己的话稍微放松一点。
“到时候您老可得给我一个大大的红包哦!”
见秦启书没有接话,秦攀继续说道。
秦启书又张了张嘴,放在桌上的右手不断的用食指敲击着桌面,频率不一,却一下要比一下重,仿佛犹豫不决,又仿佛在为自己鼓气,约莫一分钟,秦启书的食指顿在桌面,不再抬起。
“攀儿,你那天不是向我打听什么是心脏衰竭吗?现在还想知道吗?”
秦攀见秦启书并没有接自己的话,反而说到另一个话题,料想这恐怕就是父亲今日都愁眉不展,那天还冲自己发脾气的原因了。
“是啊,爸,我看您因为这事很是愁闷,想看看能不能帮您分担。”
“你知道你弟弟是什么病吗?他就是心脏衰竭!只有最后三个星期的寿命了。”
听到干爹的话,秦攀脸色瞬间惨白,从懂事起就待在自己身边,总在自己身后叫着攀哥攀哥,崇拜自己、依赖自己,把自己当亲哥哥看的秦世,居然,只有三周寿命。以前秦世被人欺负的时候,自己总能站出来说“别怕,有哥呢”,从小就发誓要守护秦世一辈子的,现在自己又能为这个弟弟做些什么呢?
“爸,你一定有办法治好弟弟吧,他还那么小,还没去闯荡过,连酒都没喝过。他还说病好了要和我考一所大学,读同样的专业,毕业后一起混迹江湖,还说要带我去他梦中的仙女座上看看,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是吧?”
秦启书从小看着哥俩长大,太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看到秦攀渴求的眼神,想想若是秦世知道攀儿有这种病也是一样的感受吧,攀儿说秦世还小,他自己何尝不是呢,攀儿说秦世摇与他考同一所学校,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想像两位哥哥一样呢,攀儿有他的一番前途,之后他会去一所好的大学,有一份好的工作,娶一位贤惠的妻子,生一个漂亮的小孩,这些谁都想要,谁都想,自己凭什么剥夺攀儿享受生命乐趣的权利呢?但是世儿又得罪了谁,谁有权利夺取他的生命!
“攀儿,不要难过,世儿还有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