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51——1864年爆发的太平天国革命,是中国近代史上的重大事件。这期间,江西是太平军向清朝政府,进行猛烈冲击的重要地区。地处这个冲击带的鄱阳,自公元1853年咸丰三年,至公元1863年同治二年的十年间,同样未能幸免战争的洗礼。太平军先后出入鄱阳县城十次。石门街、肖家岭、漳田渡等鄱北一带,成了寸土必争的地区。左宗棠、鲍超等清朝名将,石达开、韦昌辉、罗大纲等太平军着名将领,也都参加过鄱阳境内的战役。而攻陷、收复鄱阳县城的拉锯战,更是屡屡不止。较大规模并给鄱阳造成重创的,是公元1853年咸丰三年。开始,太平军围攻南昌,鄱阳知县沈衍庆,奉檄率领兵勇救援,鄱阳县的事务,调乐平知县李仁元代处理。当时虽值七月,但涨着大水。沈衍庆前脚刚走,随后谣言四起,风声鹤唳,说太平军已经由湖口分兵夺取饶州。于是,沈衍庆星夜赶回鄱阳。这个时候,太平军果然已从水路,由鄱阳湖直奔而来。为了抵抗太平军,知府胡正仁防堵西门,知县沈衍庆防堵高门,代县事李仁元防堵东门。不想太平军由北门凫水攻城。七月十四日,鄱阳终于失守,沈衍庆、李仁元战死。不久,知府胡正仁招募一批新兵将鄱阳收复,这是第一次。以后又有咸丰五年正月初四,清总兵赵如胜进攻都昌,驻守的太平军失败,退回到鄱阳防守。二十一日,太平军由建德起兵再次攻陷鄱阳;二月初二,太平军尚书侯陈等,由都昌突破漳田渡防线进驻鄱阳;咸丰七年正月二十一、三月十一、六月二十五、先后三次进而复出;咸丰十一年二月,又有另外一股太平军,经由古县渡入驻鄱阳等等。
太平军的多次光顾,不仅给清朝的饶州府,与鄱阳县地方政府带来重创,同时也使鄱阳不少文物古迹,遭受了灭顶之灾。据旧《县志》记载,鄱阳主要几大禅林:永福寺、永福寺钟楼、芝山寺、南天王寺、浮舟寺、荐福寺等,都毁于太平军。尤其婉惜的是梁朝建造、座落在团林境内的华严寺。此外还有上谕亭、府文庙、县文庙、府城隍庙、县城隍庙、土地祠、药王庙、张王庙、康王庙、巡官庙、都昌会馆、青阳会馆等,也都在咸丰三年,被到太平军放火烧毁。据《鄱阳县志》民国稿载:“咸丰癸丑以后,太平军争夺县城,进出十次,其破坏尤为强烈”。鄱阳脱胎漆器老字号“张洪顺”创始人张宗琳,因为在漆器店学徒,替老板看店,遭太平军杀致脚残的;受太平军伤害当然不止是张宗琳,所以人们称太平军为“长毛”,可能太平军当时给人们的伤害太大了吧,否则人们不会对他们有此贬责。至于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些寺庙及古建筑,多半都是后来重建的:永福寺是同治四年的建筑,规模已经小了不少;浮舟寺为同治六年、荐福寺为同治七年、文庙为同治十一年的重建,芝山寺、南天王寺也都是同治、光绪及以后的建筑。
庚子教案是指公元1900年光绪二十六年,在鄱阳发生的火烧天主堂事件。我们知道,基督教与佛教、伊斯兰教并列为世界三大宗教。基督教崇奉耶稣为教世主,起源于公元一世纪的巴勒斯坦地区,后来分裂为罗马公教,也就是我们中国人称作的天主教、正教也称东正教、新教我们中国人叫它为基督教或耶稣教。
基督教传入江西在明朝万历年间,意大利神父利窦玛,他从广州岭南,沿赣江北上到了南昌进行传教活动。清朝以后,外国传教士进入江西的人数增多。到鄱阳最早见史料记载的传教士,是法国的特雷科莱,他是公元1699年康熙三十八年来到鄱阳的。在鄱阳长达十多年间,完成了《中国陶瓷史》一书的写作。此后,随着外国人的传教活动不断扩大,特别经过是鸦片战争,一批传教士借着不平等条约,获得了在中国传教的特权,肆意进行文化侵略,欺压中国人民,窃取各种情报,成为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急先锋。同治、光绪年间,江西各府县天主、耶稣两教,华式、洋式教堂三百多座。鄱阳在鸦片战争后不久,有外国传教士在三条巷边购买民地,建造了第一座教堂,咸丰三年此教堂叫太平军一把火烧掉。当时,江西境内有不少府县的外国传教士,吸收恶劣本地人为信徒,组织教会团体,不但进行有活动场所的传教,而且有的盗买土地,勒索钱财,包庇不法教民,欺压百姓,侵犯人民利益,酿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民教纠纷”,以致引发反抗外国教会势力压迫的教案。
鄱阳教案是这样发生的:光绪二十六年六月,有批新招募的江南自强军兵勇,过境鄱阳。这批驻扎在北门外关帝庙的新兵,多是山东籍,纪律松弛,自由散慢,地方对他们无法管束。六月十五日下午二时许,这些无所事事的新兵,拥至景德寺芦圣巷的天主堂,一把火将1890年建造的新教堂引燃,大火很快吸引了数以千计的围观群众,人们本来对外国传教士和教民不满,一见当兵的烧了天主堂,大家拍手称快,大声叫好。这时只吓坏了县太爷陈祥燕,他赶紧将自己的官轿,让给神甫陶文膳,自己则跟在轿后保护着一路小跑。老百姓看见自己的父母官受此侮辱,更加义愤填膺,怒火中烧。职业道士杨连洪,手捡一块大石头,对着陶文膳就砸,结果把陶神甫的头打破。陈知县一看事情不妙,一边左拱右揖求大家息怒,一边急忙把洋神甫送走,并由县衙派役星夜送往九江养伤。有人奇怪,县太爷为什么对洋神甫卑躬屈膝?原来就在义和团运动提出“扶清灭洋”之后不久,江西总督江坤一与湖广总督张之洞俩人,曾联合与洋人签订保护教堂的公约,并以最快的速度下达到府县,严令地方各级文武官员,加强保护教堂。
县城天主堂焚烧不久,周边乡的天主堂,如四十里街、团林胡家桥的天主堂,也随即遭到付之一矩的命运。这还不算,有些教民的住宅被人拆毁。更有不少强迫入教的老百姓,自动声明脱离教会。那些死心踏地追随洋教的人,一看势头不对,便躲到九江去了。不过,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已经被帝国主义洋枪洋炮吓破了胆的清朝上层官员们,并没有就此罢休。按照江李与洋人签订的公约,知县陈祥燕当即去任;
击破神甫头的杨连洪被官府揖拿,不久释放;地方士绅有武生占丹桂、附生周南、附贡曹化龙等五人,判处五年徒刑。占丹桂、周南羁押南昌候审约两年;由县里购买旧盐仓地皮赔偿天主堂损失,天主堂于是从景德寺,移到了大巷口东湖边。光绪二十七年又规定,凡闹教案的地方,一律停止文武乡试五年。这些所谓的处理,除陈祥燕去职、占、周南昌侯审、买地皮赔偿之外,其余皆不了了之。然而,倚仗外国势力的无赖教徒却没有善罢,经常寻衅闹事,凶焰毕露,接陈祥燕后的两任县官,前一位奈何不得,不敢处理;后一位果敢执法,总算让这件折腾了几年的教案,终于平静了下来。
这两件鄱阳近代史上的重要事件,虽然早已事过境迁,但对后代的影响还是较大。前者让我们失去了不少文物古迹,留下了无法弥补的物质文化损失;后者产生的精神污垢,在一定程度上使我们的良风优俗受到污染。
从蒋士铨的《竹枝词》看清初的鄱阳
稍稍熟悉鄱阳历史掌故的人都知道,清乾隆年间的才子蒋士铨,因为一度在鄱阳住过,对鄱阳的景物比较熟悉,曾经写下不少,有关咏诵鄱阳景物的诗篇。然而,其中有十一首《竹枝词》,虽属于上面所说的之列,却引起鄱阳当时,及后来人的非议。蒋的《竹枝词》是这样写的:
一、小巷乌衣旧姓王,翰林门第比金张。今人喜说前朝盛,十八坊前剩几坊。
二、灵芝门是旧官门,秋草寒烟泣艳魂。王府山头菜花满,人家寥落似孤村。
三、山头灵芝不重生,止水亭荒面面春。寒食纷纷踏青去,了无麦饭寄孤臣。
四、大龙桥下水迢迢,小龙桥畔柳萧萧。不及门前月波好。几家移居会龙桥。
五、接官亭下系浮艄,方物传来一水遥。满载冰瓷夸大贾,青花样子是官窑。
六、板桥风雨画桥烟,系虎桥头墓碣悬。不解陶公一抔土,残碑三郡草芊芊。
七、湖堤明月罢弹筝,春水桃花不进城。岁岁祓除思太守,年王庙里纸钱轻。
八、水阁窗明背讲堂,里湖花暖睡鸳鸯。范家堤剩黄茅屋,更有谁家治冶郎。
九、浮舟寺下丽人行,荐福寺前春水深。几队红妆一声桨,小舟摇到伴鸥亭。
十、帆樯一字估舟排,正午开头尚未开。日暮新桥箫鼓佛,张王庙里赛神来。
十一、侬影孤于双港塔,郎身远似喻坊船。三十六湾团团转,湾湾相望不团圆。
初浅地看这十一首词,每首都是写景咏怀之作,如果仔细品味,蒋词流露的似是讥讽不屑之意。为此,蒋士铨的《竹枝词》在坊间传开后,本县的有识之士,无不感到愤懑,认为蒋是因为想在府治地落籍入学,条件不够遭到拒绝后,怀恨泄愤的戏说之作。不过,在今天的我看来,倒是研究乾隆之初鄱阳概貌的好资料。
这十一首词,每首都有鄱阳的地名和景观,从描述的景物看,不仅物是人非,而且让人有了“世风日下”,“今不如昔”的感觉。如果我们冷静而理性地对蒋词细细品味,我想进入大清王朝之后,鄱阳不仅在面貌上发生了变化,在思想观念、文化取向上,也都发生了较为深刻的变化。不信,我们可以就蒋的词意,来分析比较一下当时的景况。首先,我们看看第一首词中的“十八坊前剩几坊”。关于“十八坊”,朱贵安先生有过考证,对于它现在的存名,我很同意朱先生《十八坊地名由来初考》一文后面的观点,与行政建置有点关连。不过,我个人还有一种感觉,此名的流传,同样包含了文字与口语误会的因素,即读音之讹造成,硕辅坊——十八坊,后面我还会谈及我这种感觉的依据。至于蒋士铨诗中的“十八坊”,我认为不是单指,不是指澹湖小学所在地的十八坊,而是泛指,指整个鄱阳。我们知道,坊是古代市场管理制度的产物,把都市分为住宅区——里或坊与商业区——市。这种建置,历史较为久远,至少在唐朝便出现了士与民按坊居住,并以此作为行政编制。当时,每个居民聚居点,都要建造一座牌楼式的坊门,并拟定坊名,如同现在的居委会。牌坊则不同,牌坊是怎样建造的?我们知道,古人树立牌坊是为了表旌,按现代说法就就是建丰碑,之中既有朝廷直接表彰的,也有地方出资、甚至是本家族集资建造的。但有一点,都必须得到较高一级官方的批准。鄱阳全县旧有牌坊共119处,其中鄱阳镇地区105处,其分布情况,按方位:东隅18座;南隅22座;西隅38座;北隅8座。此外,永平关,也就是东门口以东又有6座,东北关,也就是现在的北关有13座。分布在农村另有14座。而作为行政建置命名的牌坊只有魁辅坊、延宾坊、硕辅坊、忠考坊、礼逊坊、光俗坊。根据历代县志所载,这1百多处牌坊,几乎都是明朝或以前建造的。由此可见,“十八坊前剩几坊”,无疑是指显赫事件已经减少。
蒋的第二首词重点写了王府山,从词中不难看出,昔日的淮靖王府,虽然已经改建成府学。但规模布局,在当时仍未得到充分利用。即使因雍正皇帝初年,受到清世宗厚爱、官至国子监祭酒的王传,曾在王府山东侧建过的“福字厅”,也因为王传的过世,失去了当年的光泽,所以这块地方仍是一派荒凉。至于后面的多首,更让人看出了,时局给鄱阳带来的巨大变化:因为商品经济观念的影响,鄱阳人商业思想更加成熟,人们更多地选择临江而居,以商为业,如词中所说,“不及门前月波好”、“满载冰瓷夸大贾”、“年王庙里纸钱轻”、“几队红妆一声桨”等这些描写,点明了乾隆初期的鄱阳,不只是我在前面所说的,战争和朝代更迭带来的满目疮痍与衰败,并未得到完全恢复,城内的格局与前朝已大相径庭,而且更多地还是,文化心态上的一系列变化。这种变化在传统思想较重,又有成见的文人眼中,不但今非昔比,甚至是“世风日下”了。蒋士铨一改以往的以褒为主,而是褒贬结合,我想除了有“怨气”之外,恐怕更多地还是因对“风气”蜕变的不解。这完全是观念的碰撞,是新旧文化心态与价值取向的廻然差异。可以说,蒋士铨对鄱阳是有感情的,他曾写有一首《将归鄱阳》的七言诗:
诗卖明时说养亲,空斋仰屋惜劳身。栈中偶恋三升豆,面上新添一脸尘。
拜月归调娇女笑,弹琴待看鬓丝春。忍饥毕竟还家好,莫作天涯旅食人。
将士铨在诗中将鄱阳视作故里的眷恋之情,时至今日我们读起来仍感到亲切。此外,他还写过《东湖晚归》、《荐福寺》、《秋日过浮舟寺》、《谒张睢阳庙二首》以及长诗《番君庙》、《止水亭》等。他父亲蒋坚也有对鄱阳的咏唱,如《故准宫》:“鸡犬可曾到上头,凄凉也似小山秋。宫门尽掩人锄菜,雪洞昏黄客饭牛。一种空钗埋恨骨,百年草屋变荒丘。神仙富贵原难并,莫如刘安较去留”,一派看清世态炎凉的感慨。
蒋士铨,字心余,又字苕生,号清容居士,晚年号定甫,戏曲家,铅山永平镇人。公元1725年清雍正三年生于南昌。蒋士铨出生的时候,正逢电闪雷呜,因此乳名“雷鸣”。其实,蒋士铨并不姓蒋,他祖父姓钱,祖籍浙江湖州府长兴县,今湖州市长兴县九里泷庵画溪头人。明末时他祖父钱承荣9岁,因避兵乱与家人失散,随人辗转流落铅山县永平镇,被40岁还没有儿子的邑长蒋某收为子嗣,从此改钱姓蒋。蒋士铨出生时,家境清寒,父亲外出谋生,母亲钟氏便带他寄居外祖家。这人天赋很高,3岁开始识字,4岁读诗词经史,11岁跟随父母游历燕、秦、赵、魏、齐、梁、吴、楚等地名山大川,因而开阔了心胸眼界。蒋士铨大约在随父漫游后这段时间,随母亲钟氏卜居鄱阳凤池桥的罗家圹。可能因为父亲身世的缘故,出身歧视使蒋母,萌生了让儿子来鄱阳就读的念头。那时,钟氏考虑鄱阳为府治所在的大县,生员名额较多,想借籍入学。然而,正统思想较为严重的鄱阳乡绅,当然会予以拒绝,于是21岁的蒋士铨在南昌与张氏成婚后的第二年,随父回了铅山。这时,恰逢金德瑛按郡督学,蒋士铨应古学试,接着应正试,榜出名列第一。复试时,金德瑛询问士铨的家世、游迹和古文词之所师承,士铨一一回答。金德瑛很满意,对他的试卷给了这样的评语:“喧啾百鸟群,见此孤凤凰。将来未可限量也。”从此士铨从学金德瑛门下,30岁试内阁中书,钦取第四名;32岁殿试二甲十二名,朝考钦取第一,赐进士出身,人庶常馆,38岁任顺天乡试同考官。第二年任《续文献通考》纂修。53岁时,因乾隆帝在赐彭元瑞的诗中,有“江右两名士”之句,并注云:“其一蒋士铨”,蒋士铨感恩,再度出山。57岁任国史馆纂修官,专修《开国方略》,计十四卷。59岁时蒋士铨得风痹之疾,“二竖忽相厄,末疾医莫瘳。右体从此废,语言为伊嘎”,于是回南昌。60岁“病废家居,右半体枯,左手作字,横斜入古”。三月,袁枚来访。临别时,蒋士铨嘱袁枚为他作墓志铭,并要袁为他的诗集作序。公元1785年乾隆五十年,蒋士铨病逝于南昌藏园,终年61岁。有《忠雅堂全集》等传世。
《此君轩》碑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