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享受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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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运之变(1)

父亲真是我的保护神啊!

我这个人本来是不信命的,可坎坎坷坷的命运,磕磕绊绊的经历,让我不得不相信命!

我的命运也真是不好啊!

已经过去的就不再去说了,就讲现在,我的一举一动都像有人在窥视着似的,千方百计在寻觅我的不是。这不,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有人把我告了一状,把我送进了派出所。

那是我结婚后不久的一天,刚刚放暑假,我同金雪柳回门,我们那地方,结婚后第一次回自己原来的家叫回门。那天也是一个晴朗的天,太阳肆虐,天气闷热,吃过中饭,我就要父亲一道下河洗澡、摸鱼。那时,曾家河里鱼特多,个儿也大,什么鱼都有。乌鳞、白甲、黄骨头、乌板、花千、娃娃鱼,还有拐子、刁子、鲫花鱼……不下十多种。想吃鱼也很方便,一网撒下河里,少则几斤,多则几十斤,网着一条大白甲,就有十几斤。没有网,可以下河里去摸。人一下到水里,鱼就往岩洞里躲藏。只要你找准了岩洞,手一伸进去,就能摸出一条鱼来。摸鱼,运气好,会摸的,可以摸到几两、斤把重的个个。不好摸的是黄骨头,这种鱼无鳞,涎大,特滑腻。鳃两边各有一根刺,背脊上接近头部也有一根刺。要是不慎被刺中了,很疼,钻心的疼,几天都难得止住疼。这种鱼往往钻进的是独洞。它钻进去了,头在里尾在外,发觉有人摸它,它就满身溢出涎来,滑溜滑溜的,一摸一滑,一般人是捉不住它的。有的人根本就不敢捉它。可是我不怕,我会捉。是父亲教会我的。当然,父亲比我更厉害,人们都叫他“水猫子”,意思就是说他水性好,会捉鱼。这一天,我同父亲下河了,就开始摸鱼。我发觉一个岩洞里有鱼,我伸手去摸,果真有鱼。凭感觉,我断定是一条大黄骨头。我在这个岩洞四周摸了摸,发现它是一个穿洞,要两个人面对面摸才行。我就喊父亲:“爹,快来呀,这个洞里有条大黄骨头,可这是个穿洞子,您来帮忙堵住对面的洞口,我就把它摸出来。”父亲答应一声就过来了。我同父亲同时把手伸进了洞里,同时抓住了黄骨头。我抓住了鱼头,父亲抓住了鱼尾。我就说:“爹,我捉住了鱼头,您放手,它跑不了啦!”父亲一笑说:“我抓住了鱼尾,怎么能放手呢,我抓得出来。”我说:“爹,您抓的鱼尾,怎么抓得住呢?”父亲说:“它头上有刺,小心它刺着你!你放手,让我摸出来算了。”我不让,就说:“我不怕它刺,我防备好了,它刺不着我,您放手,让我摸出来算了。”父亲问:“你到底放不放手?”我说:“我就不放手!”父亲又朝我笑了笑,说:“那我们就比比看,看谁把鱼抓出来。”我认为我抓住了鱼头,主动权在我手里,就说:“行!比就比!”父亲说:“那你就准备好呀,我可用力了哪!”父亲说完就用力拉,我鼓足劲不松手。两人同时一用力,那条黄骨头一下子被扯成了两截。我们把鱼拿出水面,爹那半头半斤有余,我这半头八两不会少。我和父亲都开心地笑了。笑着走上岸来。

正在这时,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从我们摸鱼的下游不远处传来。

我说:“爹,下头有人炸鱼了哪。”

父亲说:“这些人的胆子也真大,公社和区里三令五申不准炸鱼,他们还是炸,就不怕派出所的人抓住呀?”

我说:“爹,我们去看看吧,好像就在鸡公潭呀。”

父亲说:“我看不去好些,免得惹上狐骚。”

我说:“我们只去看看。又不是我们炸的鱼,我们怕什么呀?”

父亲说:“那你去吧,我不去。不过,你可还是小心点啰。我就在这里摸几条鱼回家,晚上好弄哒吃。”

我点点头,说:“那我去去就回来。”

父亲反复叮嘱:“早些回来呀,我们把饭弄好了等你呀。”

“好的。”我答应一声,就飞快地朝曾家河下游跑去。

到了鸡公潭,看见鸡公潭里好多人在潭里抓鱼。潭里鱼很多,他们一抓一条。看着看着,我心里就痒痒的了。

我走到潭边,一个猛子扎进潭里,在潭里转了一圈,抓起了一条大白甲,我估计有三四斤重。我好兴奋呀,没费劲就抓住了一条大白甲。白甲可是我们曾家河里最好的鱼呀!我没有恋战,上了岸,提着鱼回了家。

那天,父亲、母亲和弟弟妹妹都不让我们回去,我和金雪柳没有推辞,就住下了。

晚上,我们美美地吃了一顿鲜鱼。

第二天,我们早早地起了床,我和父亲坐在堂屋里听广播。我和父亲都有听广播新闻的习惯。我们认认真真地听了中央新闻、省的新闻,等着听县里的新闻。不料,广播里好久没有声音了。我们正感到奇怪,准备离开时,广播喇叭又响了,传来了播音员的声音。我一听,那不是县广播站播音员的声音,是公社广播站的。“现在广播一个紧急通知,曾家畈的曾奎生马上到区派出所,程所长有重要事找你。”一连重播了四五遍。

我感到非常突然。什么事要在广播上通知?而且还是紧急通知!

我心里有点紧张,忐忑不安起来。

金雪柳说:“真是怪事!通知通知,应该说是什么事呀!什么事需要到派出所呀?”

春燕妹说:“到派出所去,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母亲说:“这年头,听广播也让人担惊受怕呀!”

父亲说:“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没什么好怕的呀!”

母亲反驳说:“你呀,你呀,现实并不是这样的呀!”

父亲说:“奎生,你不要怕,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呀?派出所也不是讲不了理的地方!去派出所的人也不都是坏人哪!”

事到临头,怕也是怕不好的,躲也是躲不掉的,硬着头皮也得去。我说:“是福是祸,我都得去,是老虎口也得进去呀。”

我顾不上吃早饭就走了。

进了派出所,我就问程所长,一位民警把我引到程所长的办公室。

程所长很威严,他横眉冷对着我,我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我轻轻喊了一声:“程所长!”

程所长鼻孔里“嗯”了一声,问我道:“你就是曾奎生吧?”

我低声回答:“是的。”

他突然提高嗓门:“大声点,报上你的姓名来!”

我只好提高声音:“曾奎生。”

他像审犯人一般,问:“你现在是做什么事的?”

“教书。”

“教书之前呢?”

“在县革委会政工组工作过三个月。”

“政工组?”他追问。

我回答:“是的。”

他像是自言自语:“政工组?这就对了。”

我却完完全全糊涂了。

他接着说:“你在政工组工作过,难怪你有炸药呀!”

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问了一声:“什么炸药?”

他像抓住我什么把柄似的,“我说你在政工组干过,所以你就有炸药呀!”

“我,我……”我真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我实在不好回答。

他突然又大声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叫你到派出所来吗?”

我如实回答:“不知道。”

他兀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厉声问道:“什么?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呀。”

“那好,我问你,你昨天在干什么呀?”

“昨天?昨天没干什么呀。”

他走近我,睁大双眼逼视着我:“你说你昨天没干什么?”

我回答:“我真没干什么呀!”

他紧接着问我:“昨天,你下河了没有?”

我说:“下河了。”

“下河干什么去呀?”

“摸鱼。”

“摸鱼?”

我说:“是的。”

他突然转过身去,一屁股坐上椅子,把桌子一拍,吼道:“不是摸鱼!是炸鱼吧?”

我分辩道:“我没炸鱼!”

他不容我分辩:“你炸了鱼!”

“我没炸鱼!我没有炸药!”

“你没炸药?你刚才还说过,你在政工组干过。在政工组干过的人会没有炸药吗?”

“我……”我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呀。

“不要你呀我呀的了,老实交待吧!到底炸鱼了没有?”

“我真没炸鱼!我可以对天发誓。”

“我不相信你发什么誓,我只相信你炸了鱼!”

“程所长,我真的没炸鱼呀!”

“曾奎生呀曾奎生,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他拿出一张纸,在我面前弹了几弹,说:“人家写了检举,有时间,有地点,有人证,有物证,白纸黑字,你还想抵赖呀?铁证如山,你抵赖得了吗?”

“程所长呀,他这是昧着良心害人哪。”

“他为什么不害别人专门害你呢?”

“我怎么知道呀?”

“不要顽抗了吧!老实交待吧,早交待,早主动,早解放呀!”

我有理不让人:“程所长,我真没炸鱼,您让我交待什么呀?”

程所长又一拍桌子,吼道:“曾奎生,你真是茅屎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哪!我告诉你,你不交待清楚,不老实承认,不深刻检查悔过,你休想走出我的办公室!”他找出几张公文纸和一支笔,丢在桌子上,说:“你想明白了,就跟我写悔过书!悔过书写好了,再给我抄写一百份,一份都不能少。”

我站着没动,也没吭声。

他见了,气不打一处来,用手指点着我的鼻子,怒吼道:“你,你,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呀!”

我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无动于衷地朝他望了一眼,干脆坐在了他面前的凳子上,就像和尚参禅,一动也不动。

他无可奈何,说:“好吧,你跟我赌狠是吧?那就看是你狠还是我狠吧!鸡蛋未必还真能碰得过石头啊!”他怒气冲冲地走出办公室,哐啷一声把门反锁上了。

他走出了办公室。我起身拿出一张公文纸,然后拿起笔来,写上了“悔过书”三个字。这悔过书怎么写?写什么?从何写起?我又没有过错,为什么要写悔过书?这又不是写小说,我总不能编一个故事呀。这悔过书我能写吗?不能写呀!我真是晦气,大白天遇到鬼了呀!我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拿起笔来在“悔过书”三个字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叉。

程所长半天没露面。

下午两点半上班时,程所长开门进来了,他走近办公桌,看见了办公桌上我写的“悔过书”三个字上打的大叉叉,气得脸都变黑了,猛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桌子上的笔一下弹下了地。他怒不可遏地大吼:“曾奎生!你,你……”

正在这时,我父亲闯了进来,开口问我:“曾奎生,你怎么老半天不回家,等你吃中饭哪,一家人都在等你呀!”

我回答说:“程所长要我写悔过书呀!”

父亲问:“写悔过书?写什么悔过书呀?”

我只好如实回答:“程所长说我炸了鱼。”

父亲回头问程所长:“你说曾奎生炸了鱼呀?”

程所长说:“不是我说他炸了鱼,是有人检举说他炸了鱼呀!”

父亲说:“有人检举?胡说八道!我跟他一起在河里摸鱼,他听见下面潭里炸弹响了才赶起去,怎么就说是他炸的呀?”

程所长说:“你说你儿子没炸鱼,我总不听你的一面之辞吧!”

父亲被激怒了,说:“儿子被冤枉,老子给他鸣不平!我讲的是实话,这算一面之辞呀?”

程所长强词夺理:“这是派出所,不要在这里老子前老子后的。”

父亲回答道:“派出所就可以不讲事实不讲道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