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展厅是一条巨大的画廊,就像在教堂中绘制的圣经故事一样,这里无声的卷轴诉说着战争的惨烈和人类的勇猛、机智、善良种种美德。其中有个画面深深吸引了星霜。
画中硝烟弥漫的城池似乎就是自己所在的地方,残破的旗帜迎风飘扬,下面站立着全身黑色铠甲的男子,头顶着遮盖面目的巨盔,手中闪亮着的短剑刺进了怀中一名黑发精灵女子的胸膛,男子的身后,包裹在球形白光中的俏丽女子正注视着肢体相互缠绕的两人......
“精灵英雄奎娜·特罗尔之死!”深沉的男声从星霜背后传来,女孩子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去,却望见朔夜正深情地注视着壁画上的人们,似乎向星霜讲解着这个故事,又像在自言自语:“黑衣的男子,吞噬太阳光辉的魔王,和黑发的神箭手奎娜·特罗尔在城头相逢,用女箭手的匕首,精灵族的神器银月的咏叹刺进英雄的胸膛,结束了森林女儿的悠长生命......你看,画中的两个女人,一个为了男子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一个则消失在这个世界,不知所踪,那个男人却还恬不知耻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可笑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
凄凉的笑声回荡在长廊中,让星霜的心颤抖起来。“朔夜,你......”星霜上前一步,却被朔夜脸上的冰冷拒之于外,男子摇摇头,退后一步,就像幽灵一般消失在廊柱的阴影中。
这时的朔夜,对星霜来说就像是完全不曾见过的陌生人,怀着激愤和悲痛的心,寻找着若隐若现的未来道路,疲惫感袭上星霜的心头,一种想要放弃的感觉油然而生。自己能坚持下去吗?星霜很想要知道答案。
不知不觉中,画廊已经到了尽头!映入星霜眼帘的是宏伟大厅中央巨大石坑中白色的骨山,一座小型的金字塔。成千上万的骨骸层层叠叠地摞在狭小的空间中,呲牙咧嘴地冲着城堡的穹顶发出无声狂啸,石坑周围散落着各色兵刃,大多严重损毁,显示着当时战况的激烈。
石坑前的碑文上写着:“第三次魔导战争末期,邪恶的兽人军团七万余人被困东方日出之城,我军浴血厮杀,将其尽数歼灭与此,取头颅三万而成此塔,以镇天下妖魔!”
“星霜!这很好!”朔夜宛如鬼魅般站到了女孩子的身后,“能让我见到这座死城真的很好,哈哈哈哈,你看,这些布满伤痕的骸骨死不瞑目呀,他们在呐喊,生于此世,无葬身之地,却要被宿敌当做功勋摆放在愚民的面前,娱乐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很好,哈哈哈哈,很好!”
男子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眼睛里却已怔怔地流下两行泪水,顺着面颊滴落在地上。“人类,你们很好!我拿战士之礼对待你们,想要寻求和平共处的道路,你们就这样报答我!我的同伴们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朔夜,你不要这样!”星霜反手紧紧搂住朔夜的腰肢,竭力想让怀中颤抖的身躯平静下来,“他们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痛苦了!真的,一切都结束了!朔夜,你不要伤心了,我,我......”星霜伸出双手捧着朔夜的脸颊,让男子的瞳孔中出现自己的影像,“你这样,我很难过的!”
不知不觉中显露的真情让星霜羞红了脸,然而朔夜仿佛完全没有感觉。
“狂妄自大的人类,你们听着,我在这不能安息的千万灵魂面前发誓,即使毁灭这片大陆,我,朔夜,也将改变这个不平等的世界,哪怕献上我的生命,成为噩梦中的死神!”朔夜满腔悲愤化做的言语激荡在整座大厅,如同重锤一字一句地敲在星霜心头。
“他,不是我认识的朔夜,至少现在不是!”
“喂,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此喧哗!”闻声而来的看守此地的士兵。三四个手持短矛的男子急匆匆地跑进来,警惕地包围在两人身边,“是兽人的同情者,还是不知死活的余党?”
星霜但觉朔夜身子一震,转瞬变得滚烫起来。静谧的空气中不知何时吹来了微风,却冷得让人害怕。朔夜扶着星霜的肩膀,微微一笑:“你是个好女孩,不该再和我在一起了。走吧,我要为死去的同伴送上一曲镇魂歌!”
“朔夜,不要!”直觉告诉星霜面前男子的怒火即将倾泻在周围的士兵身上,急忙侧身挡在朔夜面前,“你不可以杀人的,我们离开这里,先让心情平静下来,好吗?”
“想走?没那么容易!”一个士兵拿武器指着朔夜,“拿到一个兽人叛军奖赏一百个银币,官升一级,岂可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星霜暗叫不好,转身求恳对方:“你们快离开吧,求求你们,不要再刺激他了!”
“刺激?我还要摘下他的脑袋,堆在这塔的上面呢,看你这小妞长得不错,就饶你一命,只不过......”几双眼睛不怀好意地扫在星霜身上,下面的话不言自明。
“朔夜,不要,他们都是普通人!”既然那边说不通,星霜只好再向朔夜哀求了,“我们这就走,谁也拦不住的,是吗?”
“你错了,我不要再逃避!既然用语言无法与人类沟通,就让他们跪倒在我的脚下!!”朔夜的嘴唇轻动了几下,瞳孔瞬间转为红色。宏伟的大厅在男子周围暴涨的魔法风暴中胆怯得发抖,碎石和灰尘随着震颤得建筑落下,洒在整个空间。士兵们吓得变了脸色,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人类口中的魔王,兽人军团大元帅朔夜!”男子抖开宽大的外套,将星霜的身躯裹在其中,高声吟唱起古老的咒文来。裂开的地缝中,火焰狂涌而出,肆虐在宽敞的大厅中。
跟随我的呼吸,倾听我的伤痛
血之盟约召唤毁灭的力量
让怒火化为熔岩喷涌而出
赛特,毕罗斯,扎特!
大法师姿态的朔夜站立在熔岩之湖的中央,宛如世界上最优美的指挥,引导着魔力的旋律奔腾流淌,星霜的心中,除了深深的恐惧,却也不知不觉中被男子蔑视天地的魄力所吸引。炽热的粘稠液体缓慢吞噬着城堡,让其就像冰雪在阳光的暴晒中一般缓缓融化,终于连同那倒霉的士兵、刺眼的白骨一起,回归到大地的怀抱中去了。
“尔风,凤鸣,你们快些过来吧!我一个人控制不了这个局面的,好难受!”星霜的心里不禁想起一同经历过来的朋友们,也许他们会有办法的。
五、尔风杂栽砸陨运耘
“喂,美琳娜!别走那么快!”尔风跟在雪龙女子身后拼命地叫着。
美琳娜开始觉得这种分组是对自己精神的折磨。竟然跟没品位又阴险的家伙一起,自己也太倒运了。唉,只希望快点拿到混沌号角和大家会合,摆脱这个讨厌的男人。因为无法忍耐自己被叫得那么亲昵,美琳娜陡然停下步子,柳眉倒竖地望着尔风。
“呀,你终于停下来了,和我聊聊天嘛,不然旅途岂不是很无味!”男子爽朗地笑着,只是看在美琳娜眼里就是轻浮的表现。
“尔风先生,我想要告诉你,我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请不要那样不停地叫我的名字,太没礼仪了。还有,你是有女朋友的男人吧?所以在路上请你自制,不要离我太近,以免孤男寡女引起非议。”
“哈哈哈,我也是第一次见真正的龙的,龙在我的国家可是神话级的东西!所以一时间很兴奋......不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美女,真是没白来一趟!哈哈哈哈!”
“尔风先生!”
“还有,我们也不是只有两个人,特特和兰兰也在呀!看!”尔风的肩头上,赋魔师的两夫妇正相互依偎着,红色的眼珠滴溜溜直转。美琳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索性转身继续前进。
“美琳娜......”
“不要叫我,烦死了!”
“......特特,问问你老婆,她干吗这么生气?我们什么也没干呀?”莫名其妙的尔风只好向可能比较有经验的小伙伴咨询。
“吱吱!”特特晃晃脑袋,耸耸肩。
“算了,反正路上时间还长,总会闹明白的。唉......对了,精灵是什么?漫画中尖耳朵的俊男美女?”
“吱吱!”
“和你说话有语言障碍!”尔风耸耸肩,找人类语言说得比较流利的龙去了。
“你听过‘永远的旋律’这首歌吗?”在尔风诚恳地询问下,美琳娜好容易才和男子讲起自己所知的精灵族。
“流行歌曲?呵呵,我是新人呀,完全不知道。”
“你需要常识训练!‘永远的旋律’是吟游诗人的必修课,你好歹也算是吟游诗人吧!”
“吟游诗人?”
“就是像你原来一样把大陆上各处发生的重要事情编成文字或者歌曲到处宣传,顺便干点偷偷摸摸的小勾当的!”美琳娜按照自己的理解将尔风原先的报社编辑和宝物大盗混为一体,“真是受不了,连这个也不明白。你听好了,下面的歌词就是讲精灵族特点的,你要好好学习,不然很快就没饭吃了。
“追随我温柔的韵律,到云和天的怀抱,沐浴着金色和银色,和着生命的脉搏轻声歌唱,万物永生,源远流长。将我单薄的身影印在你的眼眸,奔跑着、舞蹈着,轻柔地讲述着春天的妩媚、夏季的明艳、秋意的萧瑟、冬夜的寂渺,随着婉转的歌谣,重复生命的轮回,万物永生,源远流长......在永恒的旋律中,随着自然的河流漂流,倾听世界的呼吸,悠然歌唱,不变的容颜凝视着千万生灵,逝去的、存在的,万物永生、源远流长......”
“好美的歌!”尔风不禁赞叹起来。雪龙女子脸上闪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却又不客气地评论男子的发言。
“被你一说,就觉得格调下降了,现在你明白对手的个性了?”
“虽然歌是很好听,可是到底说的是什么,我还是完全不懂!”
“你......还真是难缠呢!”美琳娜有种白做工的感觉,“上面说的是精灵族是这个大陆上长寿的种族之一,几乎不受时间的影响,至死都保持着最美的容颜,还有他们擅长和自然和睦相处,珍惜生命,等等的。”
“噢,你一开始就这么说不就完了,还要解释半天。对了,他们住在什么地方,生活习惯怎样,还有擅长使用什么武器,还有那莫名其妙的法术一类的东西的,才是最重要的地方吧?我们又不是去旅游,好像是去巧取豪夺那个什么混沌号角吧?”
“你这个人一点也没情调!我才不要和你说呢!哼!”明知对方所言不差,美琳娜还是忍不住发起火来,将头扬得老高走到前面去了。
“特特,我是不喜欢说人家坏话啦,只是我女朋友性格比她好太多了,又温柔,又善解人意,哪会这么骄傲刁蛮任性不讲道理胡乱发脾气唉......”
“吱吱......”特特点点头,却被兰兰打了一下,夫妻俩继续讨论去了。尔风刚想插嘴,却发现一块巨冰破空而来,砸在路旁,肇事者正是雪龙女子。
“快走,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不要磨磨蹭蹭的!”
“有一点比我女朋友强!”尔风还要补充,“她的耳力好像比较强,嘿嘿。”
“‘精灵族擅长使用弓箭’,嘿,和凤鸣差不多!”尔风拿着美琳娜留下的文字阅读起来,感慨着美琳娜竟然有可爱的一面,作为感慨对象的雪龙女子则离开了宿营地,趁着黑夜提前向精灵之城的方向飞去了。
“另外,‘由于和自然相互学习的关系,在元素系魔法上精灵们有独特造诣,这不是黑魔法师和白魔法师所能比拟的,但是据咪咪·凯说,因为混沌号角的某种独特性质,放置的地方不可能有太强魔法力量的存在,而且具有魔力的生物如果靠近一定会被完全剥夺去力量。’这下可不好,我们的武器都不能用了,要是精灵的箭法真的奇准无比的话,接近那玩意的不是瞬间被射成蜂窝?唉,美琳娜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你说谁凶多吉少?”拍打着翅膀降落在尔风身边的雪龙怒视着男子,一副想要吃人的样子。
“嘿嘿,我随便说说,你回来得这么快?”
“哼!根本没法靠近,只要想低飞看看情况,来自森林的羽箭就警告似的射过来,只好想想其他的方法了。”恢复人形的雪龙女子紧绷着脸坐倒在篝火旁边。
“美琳娜,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有魔力的生物接近混沌号角就会被剥夺力量,感觉很强烈吗?”
“我也不知道,魔力在活跃的时刻是流动的,所以如果会吸收他人的力量,应该有感觉。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们怎么把它运出去,这里的人都会被影响吧?当然我是例外,完全不懂法术。”
“你到底想说什么?”美琳娜诧异地望着言语奇怪的尔风。
“大家都不能用魔法的话,龙龟就不能启动啊,你那时候也不能保持人形,对了,还能飞吗?总觉得龙族飞行好像不是用体力的!身躯太过庞大了。嘿嘿,美琳娜你该节食哟!”
“没,没礼貌!”涨红了脸的雪龙凶巴巴地瞪着尔风,“我当然可以不靠魔力支持飞翔,你要走多远?”
“能摆脱精灵们追踪的范围吗?”
“听你的口气,好像胸有成竹能拿到混沌号角似的!”
“当然,特点这么明显的宝物,我一眼就能看出得到它的方法,呵呵,给我和特特夫妻一个晚上,明天试验一下计划是否可行就好了。”
美琳娜迷惑地望着尔风,思考了一会儿。
“随你喜欢吧,我累了。”用脚在地上画出一条线,美琳娜对尔风说道,“不要试图到这边来,我会杀了你的!”
“嘿嘿,凶女人!”尔风摇摇头,开始给特特讲起自己的想法来。
“这是什么?”美琳娜醒来的时候,尔风想要的道具已经完美地化为了图纸,一宿没睡的三人黑着眼圈给雪龙女子解释起来。
“混沌号角的特性无意中给我们提供了完美的导航,在精灵们无法攻击的高空做试探性盘旋,有意识地在体内保持一定量的魔力,并根据位置变化带来的魔力起伏判定混沌号角大致方向,进行空降作战。为了对付必然出现的大量弓箭手,特特将会制造数十个伞包作第一批的降落,虽然卑鄙了些,可是里面混些药也是不可避免,可以用以减少对方的攻击力,我在前面烟雾掩护下会作为第二波直降下去,相关工具有抵抗烟雾的防毒面具、挡箭的可折叠盾片,和用以离开的轻便滑翔机。在离开现场后,美琳娜你就赶紧过来接应,靠龙族的潜力和蛮力带我们离开,呵呵,这个计划可好?”
虽然话语中充斥了大量美琳娜不太明白的词汇,雪龙女子还是勉强弄明白了尔风的意思。
“你想要一个人进精灵之城?”
“嘿嘿,这是当然的,你的目标太大了!”
“......”
“还有,美琳娜,这里是特特写好的采购表,麻烦你去加罗德那个地方,怎样也好,把这些必要的材料搬回来吧,呵呵。”
送走了被迫去做强盗的雪龙女子,尔风不禁无聊起来。来回的路程即使以龙族的速度恐怕也要两三天,加上中间的必要劳动时间,这边的就太空闲了。尔风决定到精灵城周围溜达一下,要是有眼福的话,说不定会有一两只精灵露面。只是回应男人好奇心的是森林中不知何处飞来的利箭,尔风只好放弃了参观的计划。
“好慢啊,美琳娜跑到哪里去玩了?对了特特,给我做个游戏机吧?”
对于这种无礼要求,赋魔师夫妻当然不予理睬。特特和兰兰反复计算着需要的重量,尽可能将道具准备齐全。毕竟,一个人跑到环境陌生的地方,以防万一是很重要的。
三天后的晚上,尔风杂栽砸陨运耘正式启动。全身装备的男子和同样携带着大量攻击道具的美琳娜飞上深邃的夜空,向着精灵王城咏月的方向而去。
“啊,美丽的城市!”尔风脚下出现的城市轮廓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洁白的光芒,正是城名咏月的来历,“可惜你的美貌将因为我的到来蒙上薄纱......”
“奇怪的言语!”发表言论的是美琳娜,今晚被当做轰炸机的雪龙,“不要干扰我的感觉!”
“嗨嗨,雪龙大人,我这就闭嘴!”尔风笑着和特特一起对装备进行最后检查,而兰兰则运用心灵感应术帮助美琳娜做定位工作。高空盘旋着的雪龙大概引起了地面精灵们的注意,洁白的建筑上出现了隐约的黑点。
“应该是这附近了!”最后盘旋了一圈,美琳娜和兰兰大致弄清了范围,“尔风,你准备好了吗?记住,万一失手就立刻投降,精灵们不会杀死你的,而只要你活着,总有重逢的时候,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