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琳娜慢慢抬起脸来,那张艳丽绝伦的脸孔上布满了晶莹的泪珠,让朔夜心生恻然,他忍不住坐到美琳娜身边轻轻搂着女子的肩,让雪龙女子将头放在自己肩上。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朔夜柔声问道。美琳娜便将自己等人在太伊斯城下找到魔神之城,魔刀“大君”解除封印的事情尽数讲出,说到尔风舍命封印魔刀之时,美琳娜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乖女孩,不要哭了!他只是做了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朔夜叹口气,却似乎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要他没有死掉,我的妹妹会将他的灵魂解救出来的。呵呵。”
“影月?”美琳娜停止了哭泣。
“是啊,你也应该听说过她的故事吧?金瞳的女神,我的妹妹影月,每时每刻都在和封印系的法术打着交道,这世间没有她不能封印的东西,也没有她无法解开的封印,至少我是这样觉得的。”
“那么,尔风有救了?”
“是的!”朔夜笑笑,“影月一定会想办法将他救出来的。不过,她还在等着我去带她离开敌人的地方。美琳娜,你先回去达肯那边吧。他多日不见你,一定很挂念的。”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救出影月!”美琳娜坚定地说道,“我欠了尔风很大的人情,不将这人情还他,我一辈子都不会快活!”
“你还是那样,呵呵。”朔夜望向远方,“只是海德里斯却不知是怎样的情景啊。我隐约觉得,这次的敌人,似乎不只是人类联盟这么简单。暗中偷袭精灵族帮助我们的人、抓获影月的人、释放魔刀封印的人,还有从未在这块大陆上出现过的灰色妖魔,这纷乱的一切,究竟会连到何处呢?我在路上经常想,到了海德里斯,见到影月一切就会明白了。因为影月很聪明啊,无论什么事情,她都能很快分析出结果,而我,就是个只会打架的家伙。习惯于依赖妹妹的我,现在才会弄得如此狼狈吧!”
“不,你是个真正的战士!”美琳娜眼眸里露出坚定的神采,“也是个温柔的男人。虽然我哥哥达肯很优秀,不过你却比他更强一筹。我相信,到了海德里斯,我们一定能救出影月的,尔风那个笨蛋也会被从魔刀的束缚中救出来!”
“希望如此吧!”朔夜将头枕在手上,“有着天真的想法,总是要比别人活得快活些,真好呢!”
美琳娜歪着头望着朔夜,只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比初遇的时候更成熟了。
“朔夜,我想问你一件事......”美琳娜轻声说道。
“说吧!”
“我说的是以后......嗯,尔风那个家伙跟我说过,他所居住的世界和这里大不一样,是真的吗?”
“嗯。”
“那......以后有机会,你能带我过去看看吗?”
“嗯。”
“这是约定哦?”
“是男人的誓言!”朔夜笑笑,用大拇指顶住雪龙女子的大拇指说道。
美琳娜恢复元气之后,行进速度便快得多了。朔夜乘骑着巨大的雪龙向西飞行着,很快掠过加罗德来到海德里斯境内。著名的濒海商城海德里斯便在大陆最西的地方。朔夜让美琳娜在距离海德里斯数十里外的荒野降落下来,慢慢地向着城里走去。影月存在的气息异常浓厚,倒让朔夜有些迷惑了。
“她为什么不跟我说话?”朔夜暗自揣测道,“进入不了影月的心灵,然而她在这座城市活动的痕迹却又如此明显,实在是矛盾的事情。”
“美琳娜,你就在城外等我好了。”朔夜决定只身潜入城中一窥究竟。美琳娜大不愿意,怎奈朔夜执意不准,只好找了一个市镇安下身来。
“你就在这里等我。救了影月之后,我会向天上打出蓝色光球告诉你,如果城里设下陷阱要对付我们,则是红色。那时候你就赶紧回去东方,找到你哥哥达肯再做商量,明白了么?”
“嗯!”
“那么,我去了!”朔夜告辞美琳娜,装做普通旅行者向城中走去。大概被加罗德吞并的时间还不长,人心尚未完全安定的缘故,海德里斯的城门口加罗德的火枪兵正在对进城人员进行严格盘查。朔夜懒得纠缠,使出一个传送术进入城中,却感觉自己魔力涌起之时,城中数个角落都有法师试图接触自己,连忙收束法力,消失在城市的小巷中,从隐蔽处窥看传送地点。果然没多久便有数名棕色衣袍的男人匆匆赶至,谨慎地查看起四周的动静来。朔夜忙将魔力深深隐藏在体内,便如一个普通人一般。
“看来海德里斯已经被严密监视着了。”朔夜对自己说道,“白天似乎不易行动,先住下来,再寻找机会吧。”
朔夜走进了一家旅店,却不知道自己一进城就被人给盯上了。一名全身紫袍的男人轻声对同伴说道:“就是这个男人吗?”
“就是他!”
紫袍男人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点药粉撒在脚下,轻轻唱起咒文。但见空中紫光一闪,那人便消失无踪了。留下的男人则偷偷潜伏在旅店附近,监视着朔夜的举动。
朔夜很快就知道了自己被人监视了。当晚用过饭之后回到房间,一张羊皮正好好地放在朔夜的床上。
“如想知晓你妹妹的下落,便一个人在凌晨来王宫广场!”羊皮上只有这一行字,再无其余信息了。朔夜躺倒在床上,原本担心会被发现的紧张心情也舒缓了下来。
“似乎,是个圈套呢!”朔夜不禁笑了起来,忽然间却听到影月的话语,“哥哥,我在城外的空中要塞上......”
“影月,是你吗?”
“嗯,哥哥,我想你。”
“我也是......”朔夜有些激动,“前些天为何不能和你说话?”
“因为,那个人在这里,我怕他知道无论任何魔法禁制,对我们都是无效的。”
“那个人?”
“嗯,一个很悲哀的人,被灰暗和偏激包围着的男人......我不愿去接触他的灵魂,太寒冷,太深沉了......哥哥,你要小心他......”
“我知道了,影月,今晚我便来接你。现在,不要耗费力量进行联系了。好好休息吧!”
“嗯......”影月轻轻应了一声,话语便从朔夜脑中消失了。男子将手中的羊皮卷小心翼翼地收藏到枕头下,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海德里斯的巨钟敲响十下的时候,城中的魔法信息忽然之间紊乱了。遍布于城中的法师们忽然之间发现自己的一切法力都无法使用时,不禁大为惊讶。海德里斯的魔法公会里挤满了前来询问的人们,只是公会的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城中的混乱,令朔夜忍不住发笑。能够消除魔力的混沌号角在自己手中初次鸣响,竟会有这样的效果,实在有趣得很。朔夜放下神器,开始趁着这段时间使用起传送术来,向着海德里斯城外的兵营移动过去。影月所说的空中要塞“天王”,此刻正悬停在兵营的左上方,为下一次出征作着准备。
“就是那里吗?”朔夜望着空中要塞黑夜中巨大的轮廓,不禁想起上次战争中被击落的庞然巨物来,“加罗德的人们还是这么喜欢建造这样的笨重东西啊!”正思考间,一股魔力如潮水般自后方涌来,让朔夜打了个激灵。
“真是麻烦的家伙们!”朔夜叹口气,将号角放到嘴边吹响了起来,魔力的思潮顿时消散开去,估计城里魔法工会的人们又要骂娘了。朔夜趁机向“天王”飞去,悄无声息地落在要塞不起眼的角落里。
“影月会在哪里呢?”朔夜悄悄地问自己。
“哥哥,你来了?”脑中再度传来女孩子的话语。
“嗯,影月,你在哪里?”
“要塞的中心,禁锢魔力的翡翠阵中。哥哥,你要小心,通往这里的路上,似乎有很多法师的样子。”
“哼!谁敢阻挡我们兄妹见面?”朔夜冷哼了一声。“影月,为了庆祝我们兄妹重逢,放一个大大的烟火吧!”
影月顿时明白兄长指的是什么,不禁轻叹口气。
“这上面还有很多人呢,哥哥。”
“铁河平原他们消灭交战双方的时候,有这么想过吗?”
“明白了,哥哥,那么随你喜欢吧!”
是夜十一时许,一道明亮的火柱自空中要塞“天王”迸发出来,直冲上云霄。庞大的要塞在爆发的魔力火焰中缓缓下沉,引得要塞上众人手忙脚乱地修复破损之处。朔夜却趁着混乱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来到了要塞中央的翡翠阵旁边,轻轻奏响号角。绿色的液体慢慢分散了开去,露出其中赤裸的女孩子。影月虽然不能视物,却也知道自己正被哥哥望着,不禁俏脸飞红。朔夜微微一笑,手中长袍一卷,已经将妹妹包裹在其中,拉到自己身边。影月伸出手来轻轻摩挲着兄长的面颊,轻轻说道:“哥哥,你来接我了!”
“嗯!”朔夜怜爱地用脸颊贴贴妹妹冰冷的肌肤,“我还有答应你的事情没做呢。”
“是烟火么?”
“嗯,也是替布雷夫他们报仇雪恨!影月,就让海德里斯的人们看看,死神的强大力量吧!”
“好的,哥哥!”影月的身边,乳白色的封魔球慢慢膨胀开来,笼住女孩子苗条的身材。水之精、风之精,以及黄金的精灵回到了久违的空间,兴奋地唱起了魔力之歌。朔夜面带微笑,慢慢戴上米罗德之盔,混沌号角交到左手,凝望着心爱的妹妹。
“哥哥,想要什么烟火?”
“让三神兽出来吧!好久不见,有些想念了!”
“嗯!”影月轻轻唱起咒文来。优美的旋律中,空中要塞竟剧烈地抖动起来,随着猛烈的爆炸声,淡蓝色的魔狼、金黄的狮子,以及青白色的大鹏自“天王”各处奔出,在寂静的夜空舞动着。
“好久不见了!法鲁、利连、岚!”影月微笑着冲神兽们躬身行礼,回应的是神兽们的叫声。那边朔夜已经高声颂唱起漫长的咒文来。三只神兽化作三道异色光芒,开始来回冲击着“天王”,引起层层爆炸。不多时,曾经叱咤风云的要塞便成了一堆石头,缓慢地向地面落去,而朔夜则轻轻拥着影月,望着坠下的“天王”。同时使用三只神兽,即使影月也颇有些累了,呼吸急促起来。
“哥哥。”影月轻声说道,“我累了,回家吧!”
“嗯。”朔夜点点头,抱着影月落到地上,正要放出信号叫过美琳娜,却发现身边多出了六个黑衣的法师。
“你干的好事!”为首的女人甚为愤怒,“今日不把你生擒,无法给大人交代了!”
“是吗?”朔夜轻蔑地望了对手一眼,“我今日却不想再打呢!”
“由不得你!”女人尖叫一声,六名法师一起吟唱起古怪的咒文来,将朔夜围在其中。
“那么,影月,便再稍稍陪他们玩玩吧!”朔夜将影月放到地上,“这些小家伙,你看着便行。”
“嗯,哥哥,你小心了!”影月轻轻点头,信任地望着兄长的背影坐好。
五、扭曲的月华
“我原来以为,一切的事情都是因为人类的愚蠢而来,不过似乎另有隐情啊。”朔夜望着六名敌手,轻轻地摇摇头,“牺牲了海德里斯和太伊斯的加罗德,不过是你们计划中的一枚棋子罢了,下一步你们又想做什么呢?你们口中的主人却又不知是什么货色!是个不敢出头露面的胆小鬼吧!”
“住口!你这个家伙没资格说我主!我主天纵英才,正要把你们这些卑微的家伙完全打去地狱!你就认命吧!”一名黑衣人大怒,举起手来在胸前划了道反五芒,紫光起处,两道霹雳划破空间,直扑朔夜而来,却在男子面前如同撞到障壁,四散分了开去。
“就这么点本事,似乎还不能让我去地狱呢!”朔夜笑笑,“你们去的几率比较大啊,哈哈,不过今天我不愿在妹妹面前杀人,算你们好运了,而且,我对你们的身份下面隐藏着的秘密也很感兴趣啊!也许,你们和前次大战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吧!”
“哼!你倒聪明,那个精灵死得还不错吧,哈哈,让你亲手杀死爱人的感觉如何!”那男人放声大笑起来,“你才是笨蛋,笨到极点的傻瓜!”
“住口!”为首的女人尖声呵斥道,“你胡说些什么!”
那人顿时醒悟,却见自己的五名同伴已经变了脸色,十只眼睛直盯着不远处的男人。男子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便如死人一般苍白,然而男子周身释放着的强大威压,却挤迫得周围的人们几近窒息。朔夜的身后,封魔球中的影月轻盈地飘了起来,悬浮在男子的左侧。妹妹白色的光球和兄长蓝色的光球间,劈里啪啦地闪烁着魔力的雷霆,却是兄妹俩心有同感,一起发作。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朔夜阴沉着脸,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们对奎娜做过什么?说!”
暴喝声中,蓝色的雷发出沉闷的轰鸣,狂奔而出,六人大惊,连忙吟唱起防御咒文,脚下顿时闪现出反五芒的图形,沿着五芒的边缘升起数道障壁,抵挡着雷光的侵袭。那雷持续了数秒钟后终于消失无踪,六人却望着酸麻不已的手臂大骇,如此威力,恐怕再来一次自己便要化为焦炭了。黑衣女人低声喝道:“多说无益,结反月华阵。”五人齐应一声,各自站定位置,曼声吟唱起咒文来。
朔夜只是冷冷地望着面前人们的行为,一言不发。心中闪过与奎娜相处的最后几个瞬间:
月光如织,陡然间却为阴云所蔽,精灵惨白的脸孔带着一丝的微笑,只是那双慢慢黯淡下去的翠色眼眸,却怔怔望着自己,无声息地淌下两行清泪。
女人的嘴唇轻轻翕动,在男人的耳边轻轻呢喃着:“......如果不曾遇见你,那该有多好......只是,我的心,却会后悔得不停哭泣......这样也好......”女人的嘴角浮起一丝惨笑,男人却麻木得无法动弹,怀抱中原本温软的身躯逐渐变得僵硬,那冰冷,不断将难以忍受的噩耗送至男人心中。她死了,是死在自己手里。
“影月......”朔夜轻轻呼唤起妹妹的名字,“奎娜她是被我杀死的,是么?”
“哥哥......”女孩子想要安慰男人几句,却忽然激烈咳嗽起来,朔夜一凛,柔声对影月说道:“是我不好,过去的事情,还总是记在心上。影月,早点打发了这些小丑,我们回去东方朋友们那里吧!”
“呵!你们还以为走得了么!”先前说话的男人大声喝道,“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
“阿齐兹!”
“卡鲁曼!”
“东方管!”
“维斯莲起娜!”
“虎吼!”
“莲华!”
“六狱使必定不负主人所托,将朔夜的人头拿下!”
“六狱使吗?”朔夜轻声说道,将头转向最多话的男人,“你是阿齐兹?也好,看你最讨厌,就拿你开刀吧!”
众人脸色骤变,就要一起出手,却见朔夜和影月周围陡然变得一片漆黑,只有白色封魔球的淡淡白光闪烁着。那黑暗迅速地扩散开去,很快就吞噬了六人周围的空间,浓重的灵压疯狂涌至,六人但觉全身骨骼作响,身体仿佛瞬间重了数倍。黑暗中,朔夜的声音淡淡响起,只是这个时候,未免有些阴森:“你们知道,我们兄妹名字的来历么?朔夜和影月,指的是人世间最清冷的景,也是最强的封魔阵。”
“胡说!”阿齐兹大喝一声,抬手放出数道雷电,那光窜不多远,便仿佛给浓厚的黑暗所吞吃,竟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众人正在疑惑,却见那黑暗里淡淡的月中浮起一枚光球,“砰”的一声爆裂开来,阿齐兹放出的雷竟逆向而至,击向在场众人,虽然伤害甚小,却也吓了六人一跳。
“那月亮有鬼!”虎吼大喝道纵身而上,两只拳头上燃起两团火焰,如虎爪,直抓向影月所在之处。那火焰一接触月轮,便猛烈地燃烧开去,将影月的封魔球团团围住,虎吼双手接连挥出,于是那火燃得愈发的猛,而月轮的清冷光辉却渐渐散了开去。
“哈哈,这便是最强的封魔阵么?!”他狂啸,却听身后莲华低喝道:“快些回归原位!”虎吼却大不以为然,自己就要趁那轮魔力降到最低时,将它打个粉碎,破了这阵,还用得着什么反月华么?他也不理会,抬起右手猛然击下,却见那月轮如冰爆裂,飘飘洒洒地落了一地。虎吼不禁大为得意,扭头望向莲华想说些什么。陡然间,却见那月轮又自不远处的黑暗中露出一角,而离得最近的东方管正指着自己说些什么。
“这是怎么了?”虎吼大声吼道,周围却静谧得可怕,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那月轮,不是被我打碎了么?怎么会......”正惶恐间,却见那散落着的水晶碎片竟悬浮在自己身边,散发出异样的光芒,虎吼大骇,情急之中护住头脸,那碎片疯狂射来,却被虎吼用身躯挡住,未能伤到他的要害,但也已是满身伤口,血流不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