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刚刚过去,永乾宫最西边的御书房内,轩辕恒批完最后一道奏折,轻轻拢了拢有些疲倦的眉宇,这时旁边的陈公公立即将刚泡好的雨前龙井端到轩辕恒的面前。
轩辕恒慢慢地饮了几口,茶的芬芳顿时在口腔中弥漫,顿时疲惫的身躯都有些缓解,趁着清醒,他又练了几下字,倦意袭来,他犹豫了下还是放下手中的笔,往御书房后面的一间暖阁走去,平时他要是累了总是会在这边躺着休息下。
平时这个时候陈公公都会识趣的退出去,只是这次轩辕恒虽然闭着眼睛还是能感觉到陈公公欲言又止的模样,甚至平时稳重的脚步声都变得有点举棋不定。
“陈公公,有什么事情吗?”轩辕恒并没有起身,只是闭着眼睛问道。
陈公公听到声音也是愣了下,这才发现自己打扰到皇上休息,惶恐地道:“皇上赎罪,老奴惊扰到您了,老奴这就出去。”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陈公公发现轩辕恒真的没有不高兴的样子,犹豫着还是有些战战兢兢地开口。“皇上,柳,柳妃娘娘的事情,您看——”
陈公公刚说完,轩辕恒便睁开眼睛的,直射到陈公公的身上,那深色的眼眸所散发出来的威严让陈公公吓地直接跪在了地上。“皇上,皇上赎罪,是老奴逾规越矩了,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请皇上赎罪。”说着房间内便传来沉闷的磕头声。
轩辕恒睡意全无,他缓缓地起身,“行了,别磕了,起身吧!”陈公公这才战战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陈公公服侍轩辕恒近十年,从他最初还在韩府开始,到后来接近宫里,从王子到皇太子,最后登上皇位,成为轩辕国皇帝,在这漫长的十年,陈公公自始至终还是没有能完全弄清楚眼前这个国君的脾气,不过面对喜怒无常的轩辕恒,至今又有几个人能搞得清楚?
轩辕恒不说话,陈公公自然也不敢出声,轩辕恒的视线一直盯着窗外,良久之后,才将视线转向陈公公,“陈福,跟朕这么多年,难道还学不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嘛?”
轩辕恒话刚一落,陈公公扑通一声又跪在了轩辕恒的面前,“皇上恕罪,老奴该死,老奴明白今时今日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柳家的所作所为更是容不得半点原谅,只是一切都是柳元勋之过,跟柳妃定是没有关系的。老奴自知身份卑微,没有说话的资格,只是柳妃当年对老奴有恩,所以今日老奴才斗胆想为柳妃娘娘求个情,忘皇上宽恕柳妃这一回吧!”
陈公公说完不忘俯身使劲地磕头,暖阁内铺着厚厚的纯棉毛毯,即便再怎么磕头都不会把头磕破,轩辕恒也不急着说话,只是透过陈公公回忆起多年前的那个午后,那段轩辕恒在韩家的日子。
在世人眼里,轩辕恒的母亲宁贵妃原本就只是江南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与先帝轩辕志在一次微服私访中相遇,而后便跟着先帝回宫,封为宁贵妃,因为皇帝的宠爱很快便怀上了轩辕恒,只是因为宁贵妃没有强大的娘家做后盾,在宫里的生活也并不如表面上的那般风光。
为夺得皇帝的宠爱,后宫中的嫔妃各个都在暗地里使暗招,这些先帝哪里会不知,只是他又不能一直守在宁贵妃身边,至于轩辕恒他就更担心了,于是在再三思量之后,他决定把轩辕恒放在当时的太傅韩冀抚养。
轩辕恒五岁便住进韩府,一住就是十年,韩家人开始对轩辕恒还算敬畏,只是到了后面,先帝为了让了他的恩威而刻意的忽视,韩家人便也开始对他冷淡,虽然在吃住上并没有对他马虎,但是那态度上总少了些的疏离。
轩辕恒与柳如嫣的相遇就发生在他在韩府的第八个年头,那年他才十五岁,而柳如嫣那个时候也才十岁。
那天他经过韩家的花厅时,瞧见角落里发现一个破碎的花瓶,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叫人时,韩冀的侧室李婉刚好出现,见到那破碎的花瓶,李婉那破锣般的嗓门就叫开了。
“哎呦,我这刚买的花瓶,我刚放这边的啊,怎么就碎了啊!”李婉的声音很大,在附近的下人们都纷纷围了过来,只是谁都没有敢说话,纷纷低下头,韩冀的侧室是出名的泼辣,对待下人更是苛刻,所以遇到这样的情况,奴才们一般能不说就不说,怕被殃及池鱼。
李婉看着众人都不说话,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看到轩辕恒之后,怒气就更盛了。“殿下,你平时走路的时候就不能小心点吗?这个花瓶可是花了我大价钱买的,现在就这么碎了,你难道不该说点什么吗?”
轩辕恒本来还打算走开,谁料对方尽然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来了,他沉着脸道:“这花瓶不是我碰倒的,我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听到这话李婉不高兴了,“我说殿下,我进来花厅的时候就看见你一个人了,如果不是你打破的,那还是鬼干的不成?有胆做不要没胆承认了。”李婉讽刺着,脸上尽是嘲弄的神色。
“我说了不是我打破的,听不懂吗?”轩辕恒突然调高的音量,让李婉愣了下,毕竟是皇子,那本身带着的威严还是会有震慑作用。
而这个时候响起一个声音,“二夫人,真不是殿下打碎的。殿下没有来之前这个花瓶就碎了。”说话的正是陈福,也就是后来的陈公公。
陈福打小就在韩府长大,更因为人老实又经常看不懂主人的脸上经常被责罚,而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碰到了李婉的逆鳞,“不是殿下打破的那是谁打破的?”
李婉阴沉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看着陈福,那样子让旁边的下人头垂的更低了。
“是,是——”陈福嗫嚅着双唇,好久才吐出一句,“不知道,奴才不知。”
“不知道,我看那个花瓶就是你打破的,不然为什么别人没有看到,就你看到了,好你个死奴才,来人啊,把他给我往死里打,打到他什么时候招了就什么时候停。”
李婉在府里一直受到韩冀的宠爱,几乎她要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所以韩府里的下人们没有一个不怕她的,对她的话更不敢忤逆,就怕待会自己得罪了二夫人会让自己的日子难过,于是李婉刚说完,旁边的几个下人就已经将陈福压在地上,拳头大的棍子一下下的落在陈福的身上,顿时传来陈福的惨叫声。
“啊,二夫人,真不是我干的,饶了我吧!真不是我——”陈福的声音越大,李婉那脸上的笑容就愈发的醒目,轩辕恒怒视着李婉,哪里不明白,她这是把对他的气撒到奴才身上了,心底的愤怒逐渐膨胀,正当轩辕恒觉得自己会控制不住上前甩李婉一巴掌时,一道清脆的女生响了起来。
“住手,不许你们再打了。”
然后所有人动作都停了下来,目光也都集中在了刚出现在花厅的女孩身上,而那个女孩正是刚满十岁的柳如嫣,别看她才十岁,那容貌已经让京城很多名门公子垂青。
“你们为什么要打他,你们这么打他,是想把他打死吗?”柳如嫣孩童般细细的嗓音很容易就能听出她的不赞同,更有责备的意思,李婉听着自然不高兴,想自己被一个孩子教训,谁都不高兴,只是碍着柳如嫣的身份,她自然不能将她怎么样,于是她只能不悦地道:“柳小姐,你是不知,这个奴才做错了事情还不承认,夫人我当然要好好的惩罚他下,好让这狗奴才记住这个教训。”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他打破我刚买的花瓶,那可是我花了我大把银子买的,正准备送给我家老爷的,这个死奴才居然给我打破了。”
李婉一副泼妇的模样,柳如嫣皱了皱眉头,心下悱恻,想韩冀一个太傅居然娶了个这样的女人进门,着实让人鄙视,于是她也不看李婉,走到陈福的面前,柔声道:“真的是你打破的吗?”
这时的陈福已经挨了好几下棍子,整个背火辣辣的疼,听着柳如嫣这么一说,他突然很是委屈的道:“真不是奴才打碎的,奴才连碰都没有碰一下。”
“不是你还能有谁,不要狡辩了。”
“是是——”陈福抬起头似乎想说着什么,但是看到李婉又有些胆怯的底下头。
柳如嫣想陈福大概是知道花瓶谁打破的,只是碍于李婉在不敢说出来,“陈福,我知道你一定知道这个花瓶谁打破的,你不用怕,就算你说了,有我们在,谁也不敢拿你怎么样的,是吧!子瑶?”
被点到名的韩子瑶是韩府嫡出的二小姐,韩冀那么多儿女中最疼的就是她,所以李婉再嚣张霸道也从来不敢对韩子瑶怎么样。
韩子瑶一直跟柳如嫣很要好,既然柳如嫣都这么说了,她自然拍着胸脯的应道:“没错,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们谁干的,那人敢再欺负你,我就告诉爹爹去,让她也挨几棍子看看。”韩子瑶说完还不完鄙视地看了眼李婉,那面上的厌恶谁都看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