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隋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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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吹牛

郑四牛皮吹得惊天动地,自己心中也有些奇怪,上一世郑斯理做人规规矩矩,老实本分,怎么变成郑四就成了个贫嘴浮夸的性格了呢?到底是来自小孤儿郑四的本性延续,还是自己对眼下这个世界有一种虚幻感,没有代入、只有高高在上的观察者视角,所以才能游戏人生,嬉笑面对?因为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因为在这个世界没有责任,所以他可以活得毫无顾忌,为所欲为?

既然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上辈子是个老好人,好人没好报,好人不长命,那么这辈子何不走走另外的途径呢,郑四想,做个小恶人应该也不错吧!

王伯当听他前前后后讲完,才知道郑四也算不上尤府的主人,不过是比他早到一天,赶跑了一群作恶的官兵而已。他哪里想到眼前这少年三句话有两句话是虚的,被忽悠得一愣一愣,心怀大畅,举杯痛饮。

郑四瞥见丫环春红在花厅门口探头探脑,说:“春红,来一起喝点。”

春红赶紧摇手说,呵呵笑:“二员外,奴婢可万万不敢。”

郑四说:“那你站在那里傻笑干什么?是不是头一次见到伯当大哥这等大丈夫奇男子止不住地欢喜?”

春红一张脸臊得通红,心里说二员外这小孩子真是口没遮拦,没皮没脸。

“你别脸红呀,女人脸儿红,心中想老公。”郑四跟韦小宝学习,无耻溜须,“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就是我这样一个乡下少年,方才头一眼见到王伯当大哥,也为他玉树临风的伟岸仪态所倾倒,何况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丫头。你真想看,就大大方方过来近距离欣赏,伯当大哥想必不会见怪的。”

王伯当心花怒放:“不怪不怪,同饮一杯又有何妨。”

一旁伺酒布菜的来福咬着牙强忍着笑,牙都快崩了。春红真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下去,这一大一小两个不正经的东西!转脸朝身侧躲在厅门旁的丽人求助。

这丽人不是别人,正是尤俊达的妹子尤玉函。因为得郑四帮助驱跑了贼兵,尤玉函保住了清白身子,心中已经把郑四当作救命恩人,一直想当面叩谢。

尤府家大业大,除了逢年过节庆生做寿,平日里并不在一处吃饭。尤玉函一般在后堂陪母亲上官氏一起用饭,尤俊达则是习惯在前花厅单开一桌。所以午饭时尤玉函和郑四并没有见过面,尤玉函让家人留意,说等花厅里酒席完了通知她。这一等等到下午,前面来讯息说吃完了。尤小姐就带着个随行丫头春兰,提了些果脯糕饼之类的礼物,来到郑四住的那所跨院。

哪知道过去一瞧,只有春红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春红本来就是尤玉函的贴身丫环之一,和尤玉函可以说是情同姐妹,说话半点隔阂也没有的。尤玉函问她:“二员外呢?”

春红说:“懒驴子上磨屎尿多,来福领着去了。”

尤玉函咯咯笑:“臭丫头你不会好好说话。”

春红说:“要不是看他是小姐的恩人,我才不给他好脸色看呢,头一天来咱们家,脏得跟泥鳅似的,还摆少爷谱要人帮着更衣。”

尤玉函说:“我听说小恩公是个义仆出身,自小也被家主视为己出,说不定人家这是习惯。”

“小姐你别帮着他说话,我看他呀。”春红吐吐舌头,小声说,“像个小无赖。”

春兰放下手里的礼物,过来说:“春红,咱们小恩公怎么无赖你啦?你告诉小姐和我听听。”

春红说:“春兰你乱说,看我撕你的舌头。”嘻嘻哈哈追着春兰打闹。

闹了半天,见郑四还没回来,尤玉函打发春红去问,春红走到前厅,才知道家里来了访客,二员外自作主张,正备酒待客呢。再一问,知道来的是老爷的旧识王伯当。心说昨夜来了谢映登,今天又跑来个王伯当,我家老爷这是要重出江湖吗?赶紧回转去,把情况跟尤玉函一说,尤玉函也挺纳闷,暗想哥哥不在,郑四暂时还算是个外人,让郑四待客有点儿礼数不周,我得去看看。吩咐春兰先回去,让春红陪着她去花厅,两个人走到花厅门口,正听里面郑四在大吹特吹。

尤玉函好奇,想听听郑四在讲什么,拉拉春红示意她不忙进去,两个人隐在门边。郑四这一通吹,听得尤玉函啼笑皆非,心说春红说得没错,这个小恩公,性格是有些出奇。推推春红,示意她通报一声,她才好出现,这样能显出姑娘家的那份矜持,要不然没人通禀,自己一个大姑娘家直接走到男人们的酒桌前,说二位我来了,没那个事,那是现代小太妹的做法,古代的女子讲究个婉约。

春红倒是想通禀来着,但是她偷听完郑四的话,憋着一肚子的笑呢,一时半会开不了口,所以探头探脑地观望,给郑四看见了。

尤玉函见春红被郑四逗傻了,光朝自己看却不通禀,无奈只得轻咳一声,移步到花厅门口。春红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在后面补了一声:“二小姐您来了?”

尤玉函说:“嗯,来了。”

郑四和王伯当赶紧站起来相迎,只见眼前这位女子身穿碎花石榴红的常服,鹅蛋脸,脸色涂得雪白,双颊擦着胭脂红,一双丹凤眼上画着远山一字眉,双眉中间花了个黄色的纹图,鼻梁小巧挺正,双唇中间点着一抹朱色,半翻的发髻镂空的玉簪挽起,斜坠着摩羯荷叶金步摇。郑四吓得倒退一步差点被椅子绊倒,心说昨晚人群里的尤小姐规规整整素面朝天我见犹怜,不是眼前这个德性的啊,今天咋看起来像个日本艺妓,尼玛脸上粉堆得要朝下掉,恶心死老子了。

他却不知道,尤玉函是想着当面跟他致谢,所以隆重装饰打扮了一下,表示对恩人的尊重。只不过这个时代的化妆审美,实在是大大超出了郑四的欣赏水平。

尤玉函上前两步,朝着王伯当半蹲道了个万福,说:“雨涵见过王家大伯。”

王伯当连忙伸手搀起:“啊,是玉函啊,都长这么大啦,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呐。”王伯当一脸猪哥相,显然是被尤玉函的容貌给迷住了,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对着一个大姑娘讲抱过你这种话,亏他想得出来!郑四看他托着人家的手没有放下的意思,心说王大哥可以,这张鬼脸你也下得去手,这个时代的男子真是内心强大啊!

尤玉函挺尴尬,王伯当不松手,她也不好意思硬抽。还好郑四有眼色,主动来打招呼:“二姐,小弟给您见礼。”尤玉函连忙抽手还礼:“小恩公客气,该是玉函给您见礼拜谢才是。”

郑四低着头,不想看她那张脸:“不敢当不敢当,千万别再提恩公两个字,在下出身卑微,二姐你要真抬举我,喊我一声弟弟,那就是我天大的福分了。”

尤玉函心说这孩子挺知书达理的啊,心智成熟,谦虚礼让,像个小大人,刚刚在门后听到的那个吹牛打屁的家伙到底是不是同一人啊,不由得心生恍惚。再看郑四不敢和自己对视的样子,又似有几分少年青涩的味道,不由好感大增:“那好,日后咱们姐弟相称便是。”

郑四心说你不洗脸的话,我才不要日后。吩咐来福给二小姐添副碗筷。隋时男女之防还没有宋以后那么严苛,加上尤俊达江湖世家,更加不在意这一方面,尤玉函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自打尤玉函落座以后,王伯当的眼神就不在郑四身上了,尤玉函夹菜,王伯当看她的筷子,尤玉函喝酒,王伯当看她的杯子。尤玉函被他看得发窘,一张渗人的白脸扭来扭去不知道朝那个方向才能避开王伯当的“余光”。郑四看得惊心动魄,解围道:“王大哥,你先前说去济南,不知道所为何事?”

王伯当正准备开口,一想不对,玉函小姐坐在旁边,我要说什么绑架抢人的,难免把她吓着了,那罪孽可就大了,我得编个瞎话,既不吓着玉函小姐,又能显出自己的英雄气度,叫玉函小姐佩服我,仰慕我。他眼珠一转,说道:“东阿县不是抓了我兄弟谢映登嘛,我一想,不行,我得救我兄弟。我和济南府的镇台将军有交情,所以我打算去一趟济南,找镇台将军讨个公文,把我兄弟提到济南府去,凭着我和将军的交情,只要谢映登在济南衙门,咱就可以把他领出来。”说完向尤玉函挤挤眼,尤玉函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郑四心说你一个响马,和人家济南府将军能有什么交情?想必也是跟我学习,就地修炼牛皮大王。又听王伯当说:“不料我到了济南,却见到满城的兵马,细一打听,才知道杨素的征南大军已经到了济南,我去镇台将军府把我兄弟谢映登的事情一说,将军是满口答应,却不料杨素在将军那里安排了细作,这事情就败露到杨素老儿的跟前了。”

郑四心说,吹,接着吹,杨素刚刚到济南,没事派个细作到济南镇台将军府干什么?安排个内奸是一两天之内能干成的事么!

王伯当说:“杨素老儿大怒,派了三路人马来追杀我,被我施展手中画戟,单枪匹马从南城杀到北城,还走马活捉了他一名上将。”

这下连尤玉函也听得入神了,眼神里泛出崇敬的光华。郑四心道难道不是吹牛,怎么还抓了个上将,王伯当这么猛?这不是当代赵子龙嘛,便问:“然后呢?”

王伯当面有得色:“我从济南一路逃到这里,把那员上将也带了来,准备去东阿县交换我兄弟谢映登。不料见到东阿县四城紧闭,严查行人,我无法打探消息,这才来武南庄找尤俊达兄弟,想请他代为打探,却不料谢兄弟和你竟已经自逃出来了。”

尤玉函大吃一惊,说:“王大哥,那你抓的那员将军呢?”

王伯当嘿嘿一笑:“被我扔在庄子西面那片密林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