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发山
某外资企业要招聘一名公关助理，要求女性，年龄在25周岁以下，本科学历，容貌佳，有气质等等。女友今年刚好大学毕业，正火烧火燎地忙着找工作呢。她对照了一下自身的条件，认为胜券在握，便要欢天喜地地去报名。我本不想让她报这个名，因为公关助理这个角色名声不咋样，不是文静贤淑的她能拿得下来的，我怕她误入歧途登上贼船，遇到一个花心的上司后悔也来不及了，但我又没法说出口，一是不想给涉世不深的她增加任何压力，二是怕她说我小肚鸡肠没男子汉度量，三是我努力了一段时间，也是人微言轻，没能给她找来个工作，四是我思谋着野生动物都濒临绝迹了，色狼也不会多了……因此，我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抱着侥幸的心理陪她去报了名。
经过一层又一层极为严格的筛选，女友和一位穿着超短裙的女孩从200多名报名者当中脱颖而出，两人不相上下，难分伯仲，一样都很优秀。主管经理决定亲自面试，从中挑选出一位佼佼者。
女友依然感觉良好，说主管经理对她相当满意，她估计这次有戏。等到面试的时候，女友让我担任他应聘时的形象顾问，她说我步入职场多年，经验一定丰富。说实话，我心里矛盾着呢，一方面巴望她应聘上，一方面又巴望她落选。于是，我说你只要穿着得体就可以了，没有必要那么讲究包装。女友看了我一眼，说超短裙女孩都拍写真集了，我不拍写真集，起码也应该打扮一下吧？
我的脸刷地红了，心虚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我答应了女友，先带她去了时装店，她挑选了一套价值4000元的高档衣服。我觉得花费太大，她却不以为然地说，有付出就有回报，其实这是投资，等我应聘进了那家公司，很快就会赚回来的……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然后，我陪她去了美容院，烫了头发，漂了嘴唇，纹了眼眉，接了眉毛……这一番折腾，又是3000元。你别说，美容师的手艺就是不一般，把女友打扮得既不落俗又不妖冶，比先前漂亮多了。我开玩笑地对女友说，你把这次应聘也太当回事了，只怕将来你当新娘也未必这么认真。
面试正式开始了。女友让我在外资企业的办公楼下等着，她自己乘电梯上去了，主管经理的办公室在7楼。20分钟后，女友一脸沮丧地从电梯里出来了。她气馁地对我说，她被淘汰了。我说不可能吧？女友说，主管经理说他们这次招聘的是公关助理，对应聘者的形象气质要求相当严格。我愣了一下，说你的形象无可挑剔啊，哪个地方不得体？女友失望地用近乎哭腔的声音对我说，她的袜子上有个洞！她说着就把鞋脱了让我看。
我气愤地说，难道他面试还要让你脱下鞋检查袜子？这也太过分了！简直是小题大做！
女友说主管经理的办公室里铺着地毯，她进门时就脱了鞋。
我安慰女友，说世界银行行长还穿有破洞的袜子，何况我们小老百姓？穿有破洞的袜子说明我们勤俭节约，不奢侈腐化！
这时，超短裙女孩身材婀娜地从我们身边经过，她要进电梯上楼——轮到她去面试了。
女友忽然笑了，指着超短裙女孩的背影悄声对我说，你看你看，她的长筒袜上也有个破洞。我一边仔细去瞅，一边说在哪儿呢？女友急急地说她的左腿腿弯处。果然！超短裙女孩袜子上的洞比女友袜子上的洞还大呢。
我跟着也兴奋起来，心说别看超短裙女孩打扮得跟狐狸似的，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于是，我和女友就在楼下候着，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40分钟过后，超短裙女孩走出了电梯。我惊讶地发现，她一脸的阳光灿烂。很显然，她被聘用了。当她身材婀娜地从我们身边经过，脸上似乎挂着一丝嘲弄我们的神色。
不出所料，很快女友接到了主管经理的电话，让她另谋高就。我发现，女友的表情十分低落。猛然间，女友破涕为笑，上前挽着我的胳膊，轻松地说走，我们找个地方庆祝一番。
我糊涂了，不明白女友的意思，说你落选了还庆祝什么？
女友指着超短裙女孩的背影说，你看你看。
我说，看什么啊？
女友鄙夷地说，她左腿上的长筒袜没洞了，右腿上的长筒袜反倒有了破洞！
好险啊！我心里陡然一惊，旋即又为女友的成熟感到欣慰。
我是这样说服宋雨的
赵悠燕
“要知道，现在最安全的保值方法就是购买保险。您每年只需投入千八百元的小钱，十年二十年后，就会变成一笔不小的财富。这样，小钱变成了大钱，增值保障又安全。”我凑近宋雨说。
宋雨是建筑工地的项目经理，我知道，他不差这点钱，问题是，他没有这份意识。好歹，我跟他还算是小学同学，换作别人，早被他轰走了。
“算了，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买，要买我早买了。”宋雨从办公室拿了顶安全帽拉开门，他是高个子，走路迈起步子来像军人在练操。
我跟在他屁股后面，边追边说：“买份寿险吧，像您这个年龄的人都愿意买这种保险。”
“不买。”宋雨说。
“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家人考虑，等百年之后，家人领到那笔钱，不知道会有多感激您。”
“我赚的钱足够他们这辈子衣食无虞，他们不稀罕那点钱。何况，我有家族的长寿基因，我爷爷90多岁了还能把黄豆咬得嘎嘣响。”宋雨把安全帽戴在头上，头也不回地说。
外面，日头高高地照着，刚从开着空调的办公室出来，温差使人感觉仿佛一下子进入了桑拿房，汗不断地从头上冒出来。我很吃力地跟在宋雨的后面，听到自己的胃咕噜响了两下，恍悟从早上到现在我还没吃过一点东西。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对保险这份工作有种近乎痴迷的狂热，越是难攻的客户我越有种征服的欲望。
“那么，人总是要生病的，买份健康险总可以吧。我给您介绍一下最畅销的几款产品。”
宋雨停住脚，伸着胳膊对我说：“你看看我这身肌肉，每天锻炼的。我懂得养生之道，生活作息有规律，还真是，一年到头我连感冒都没有。”
“可是，人总会变老的，到老了那些疾病就会找上门来。不管您是高官还是富豪，谁都躲不开。”
宋雨说：“到老了再说。总之，我现在不想买。你看你多累，我跟你费这些口舌也累。”
前面是工地，远远地就听见隆隆的噪音，几辆大型工程车进进出出。
“是啊是啊，”我说，“您说得对！我觉得您这份工作还是适合买意外险。”
“意外险？”
“对，意外险。生活中处处会出现意外，这跟钱多钱少没有关系，跟健康不健康也没关系。您不是每天往工地跑吗？这发生意外的概率就太高啦……”
“得，打住。我还真不想这概率发生在你身上。你回吧，这是工地，闲杂人员可不能随便进入的。”
我站在那儿，恨恨地看着宋雨神气地进入了工地。
我在大门对面坐下来，从包里掏出饼干和矿泉水，一边吃一边盯着宋雨的身影。我不相信，这世上就没有我攻克不破的堡垒。
宋雨跟几个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工人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然后，他慢慢地爬上高高的脚手架。我仰起头，眯着眼，看着宋雨渐渐地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圆点。
我又耐心地看了一会儿，直到眼睛酸涩地流下泪来。一时半会儿，宋雨是不会下来的，我又累又困，靠着墙，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幸好人类的下意识能在沉睡的时候发挥功用，不知多久，我突然惊醒过来，站起来就往工地大门跑。
远远地，我看见了宋雨，他大概刚下来，正趔趔趄趄地走在碎砖泥土遍布的建筑垃圾堆上。我想他看到我了，把本打算走过来的身子又转了回去。
我想：好，你能躲多久我就等你多久。
这时，一根钢管不知从哪儿飞了出来，不偏不倚正砸在宋雨的脚下。宋雨显然吓得不轻，因为他愣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他撑着腰，朝头顶破口大骂。
我说：“谢天谢地，这次您运气好没伤着，可是您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您必须每天跟危险打交道。谁能保证今后还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会不会受伤？”
当然，那些话只能闷在肚子里，若这时去跟宋雨说，保不准也会被臭骂一顿。
宋雨站在那儿发了一通火，突然，大踏步地朝我走过来。
“拿来！”他说。
“什么？”
“保单呀。”
我受宠若惊地从包里拿出保单交给宋雨，他浏览着保单上的条文。我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暗暗祈祷这个跟我近乎一样固执的男人能够买下这份保险。
宋雨一声不响地把保单交还给我，又大踏步地朝工地里走去。走了十来步，他回转身，看着瞠目结舌的我说：“明天早上到我办公室来吧。”